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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大清(李蘭迪、王安宇主演《夢回》原著)》第54章 奪嫡(上)
  第54章 奪嫡(上)

  同年六月,十四阿哥胤禵入主兵部,提調古北口,綠營,江南大營各地兵員,向陝西集結。同年九月,京城黃土墊道,香案遍布,康熙皇帝親授十四阿哥天子劍,大將軍印信,讓其奉節出京,兵發青海,直討叛逆。而胤禵也終於成為了皇位的直接競爭者,手握數十萬雄兵的“大將軍王”。

  轉眼間十四阿哥領兵出關已經三年了,除了開始進行了一些所謂的誘敵深入,小心試探之外,他一直都是帶兵突進,殺得敵人是丟盔卸甲,四下逃竄。尤其是近來,戰果累累,喜訊不斷從前方傳來,十四阿哥的能爭善戰,已是朝中大臣們,每日裡都回交口稱讚的話題。

  而胤祥和四爺則每日在戶部裡忙得是昏天黑地,前方籌糧,後方天災,事事說到底,根兒都在錢上,因此戶部大概是除了兵部以外,京城最忙碌的衙門了。最近這兩年我就沒在掌燈前,見胤祥回來過,他每次回來也就是逗逗女兒,和我說上幾句話,然後就一頭扎入書房裡,要不就是直奔雍和宮。

  胤祥也曾萬分歉意的說冷落了我,我每次都只是說,“只要身子骨兒沒問題,你高興怎麽來就怎麽來,不用擔心我”,胤祥聽了只是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裡,低聲和我說,現在忙是為了以後能好好的陪我,以後我自然就會明白的……我聽了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說了句“我等著”。

  其實我現在就很明白,這三年是四爺,八爺,十四爺拚命積攢各自實力的重要時期。十四爺連戰連勝,兵權在手,八爺廣交朝臣,六部遊刃有余,四爺卻是咬緊了牙關,埋頭做事,而且是做實事。歸根結底,幾路人馬等著的就是康熙皇帝閉眼前那一句話罷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領兵打仗最怕補給跟不上,士兵不是戰敗而是被活活餓死的先例比比皆是,有史為鑒。可偏生這兩年,河南大旱,山東蝗災,四下裡看去,都是一雙雙要錢的手。而四爺和胤祥這些年來緊縮銀根,拆了東牆補西牆,又四處追債,卻從未讓前方的糧草吃緊過,雖然打勝仗的功勞都算在了十四阿哥身上,皇帝也看在眼裡,可這背後的勞苦,卻應該是放在皇帝心裡的。

  這些話我當然不能跟胤祥講,想來他和四爺如此的拚命做事,心裡自然打的也是這個算盤,用不著我多嘴多舌的。即使我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這皇位也應該穩穩當當是四爺的。

  更何況,長久以來,我一直對自己的存在甚有隱憂,胤祥的命運已因為我有著些微的改變,不然,他本該是多子多孫的。所以我更不想去改變四爺的命運,哪怕是因為無意間的碰觸,那樣的結果無論如何是我所承受不起的。

  雖然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歷史的軌跡在前進,可在我沒有看見四爺黃袍加身的那一刻之前,一切微小的細節,都可能意味著改變。

  因此,我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自我封閉在了府中,甚至希望別人忘了還有我這麽個人才好。對外只是宣稱身子不好,需要靜養,胤祥當然是毫無異議,我等於是他的一個軟肋,而康熙皇帝和德妃自然也是心裡有數,雖然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可年節召見一律減免,日常的賞賜卻仍是隻多不少。

  這三年來,我只是在府中認真地操持著家務,照顧著胤祥和薔兒的生活起居,卻從不曾問他一星半點兒關於朝局變化的事情。原本的一番私心看在胤祥眼裡,卻讓他覺得我真是個知書達理,安於本分的女子,對我也是加倍的溫柔。我心裡只能苦笑,我之所以不問,不是因為不知道,而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而現在已經是康熙六十一年九月了,離那個日子沒有多遠了。

  不曉得為什麽,似乎每到一個三年,就如同月圓潮汐一樣,必然會發生些大事,所以眼瞅著日子一天天的滑過,心底深處總是隱隱的有些不安,卻無法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最近這兩年不時地會感到暈眩,請了太醫來,說是因身體虛弱,五髒不合,才會如此,換了現在的話就是,就是因為體虛貧血,導致腦部供血不足,所以才會有頭暈的感覺。

  胤祥不知道弄了多少補血的藥材和補品給我,也不大見成效,可也沒有再壞到哪裡去。太醫們都以為是我生產的時候,失血太多才會導致這種狀況發生,我和胤祥卻覺得還是當年那晚毒藥的後果。可不管怎麽說,貧血不是什麽要命的事情,我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堅持每日裡鍛煉罷了。

  剛在窗邊寫了幾行字,就覺得頭一陣的暈,忙得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這股暈眩的感覺過去。“額娘,額娘”,薔兒脆脆的聲音從屋外傳了來,我趕緊揉了揉太陽穴,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就看見簾子一掀,一個小小的身影兒已搖搖晃晃的跑了進來。

  小桃兒有些急切的聲音隨後而至,“哎喲,我的小祖宗,你走慢些,這摔了可怎麽是好”,薔兒是小桃一手帶大的,我覺得有時候她比我還要緊張。薔兒不管不顧的撲在了我的身上,我笑著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膝上,還沒等我說話,一隻翠綠的大螞蚱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閃了一下,仔細再看看,才發現那是個草葉編的,又上了漆的假貨。

  薔兒見我躲,就“咯咯”的笑了起來,“額娘,好看吧”,我好笑又好氣的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嚇我一跳,這哪兒來的,秦順兒給你的”?說完幫她理了理跑得亂糟糟的辮子,烏黑的頭髮細細軟軟的,我忍不住親了一下,薔兒縮了脖子咯咯一笑。

  這孩子精力旺盛得很,一天到晚跑東跑西,事事好奇,見了人又親熱,那性子竟是越來越像胤祥,全然不若小時候那樣的安靜。有時候不免好笑的想,這孩子除了是我生的之外,竟無一點像我,可每每想到這兒的時候,心裡卻泛上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是一種解脫。

  “不是,哥哥給我的”,薔兒搖晃著小辮脆生生地說道,“喔,你弘歷哥哥來了”,我漫應了一聲,能讓薔兒叫哥哥的,也只有弘歷那孩子了。這些年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有鈕祜祿氏會時不常的帶著弘歷來登門拜訪,與我閑聊消遣。只不過說的都是些家長裡短的話,她從不提四爺,那拉氏,德妃,我也從不問。

  “給嬸子請安,您吉祥”,一個清越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抬頭從小太監撩起的簾子裡看過去,弘歷正微笑著站在門口,見我看他,躬身給我打了個千兒。這個未來的乾隆皇帝,今年已經十一歲了,七成新的盤龍小褂兒分外合身,麂皮靴子一塵不染,黝黑的辮子梳得油光水滑的,配上他那沉穩的笑臉,舉手投足間已隱然有著成人的風范了。

  我忙笑著對他招了招手,又把薔兒放下,看著弘歷穩重的走到了我跟前,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笑問“什麽時候來的,你額娘呢”,弘歷一笑,清晰的答道,“額娘可能剛下車,方才在門口先碰見妹妹,額娘就讓我先跟著妹妹進來”,說完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騎馬來的”,說完露齒一笑,笑容裡帶了兩分孩子氣。

  聽見鈕祜祿氏來了,我站起了身來,準備出門去迎她,雖然我天生好靜,不過能有個朋友還跟你說說話,對於心理健康還是很重要的。我轉頭看了弘歷一眼,還沒等我說話,他已笑著說,“嬸子,我帶妹妹去玩,您和額娘去說話兒吧”。

  我笑著點了點頭,就看他低頭對薔兒溫言說,“哥哥帶你去玩好不好”,“好,咱們還弄那個去”,薔兒高興地應了一句,眼裡再沒我這個娘,拉著弘歷轉身就往外走。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手拉手的出去了,我忍不住好笑的搖了搖頭,“唷,你這似笑非笑的想什麽呢”,鈕祜祿氏笑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裡,我抬頭看去,她正笑倚在門口看著我。見弘歷要帶薔兒出去,她低聲又囑咐了幾句才讓他們走,我對門外站著的小桃兒揮了揮手,她忙得跟了上去。

  “姐姐快坐”我笑著招呼了鈕祜祿氏坐下,她笑著走了過來一偏身兒靠在了抱枕上,又讓身後跟著的丫鬟們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放在了炕桌上,這才命她們出去。我伸手拿了杯子過來,斟了一杯參茶給她,笑說了句,“怎麽每次過來都拿這麽多東西,我又沒的人情兒還你”。

  鈕祜祿氏“哧”的一笑,先拿起杯子,細細的喝了一口,又拿帕子沾了沾唇角兒,這才笑說,“瞧你說的,好像我拿東西過來,就是為了向你要人情兒似的”,我嘻嘻一笑,“這不是面子上的話兒嘛,裝也要裝一下不是,要不然下次興許你就不帶了”,鈕祜祿氏“嗤”的輕啐了一口,笑著剜了我一眼,這才轉手從桌上挑起一個竹子編的簍子來。

  “那是你最喜歡的清茶,前兒江浙府尹才送來給四爺的,福晉賞了我們幾個,我知道你喜歡,先偏了你了,回頭你叫人收好了吧,夠你喝你一陣子的了”,她溫婉的笑說了一句。

  聽到四爺兩個字,我不禁有些怔,好像這些清茶都是別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送到四爺府上的,而每次又都被鈕祜祿氏拿來送給我,有時候我也會想,難道四爺也喜歡喝清茶,還是因為我喜歡……

  “喏,接著啊”,鈕祜祿氏看我愣愣的,有些好笑的伸長了手,遞到我眼前,我忙的站起身雙手接了過來,道聲多謝。這清茶的味道淡,胤祥向來不喜歡喝,我卻愛它有些清苦的味道,鈕祜祿氏自從知道我這個愛好之後,每次來都會給我帶上一些。

  “對了,上次你說編給我的那個帶子,做好了沒”,鈕祜祿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了我一句,我忙起身往書桌那兒走,從篾筐裡拿起了那根帶子,嘴裡邊笑說,“早做好了,就等著你來拿了”。

  上次弘歷生日,我用紅繩兒編了一個幸運帶給他,告訴他這會帶來好運氣,那孩子開心的收了起來,不知道怎麽的讓鈕祜祿氏瞅見了,說有趣,讓我也給她編一個,這只是個小玩意兒,我自然答應。

  伸手遞了給她,看她微笑著拿在手裡端詳了一會兒,卻沒帶上而是轉手放進了袖子裡,我不禁有些奇怪,卻也不好問。鈕祜祿氏卻毫不在意的喝了口茶,轉而說起了一些張三李四的事情,又邀我去庵堂住一陣子。

  雖說她早已有個弘歷這個寶貝兒子,可是定期去庵堂吃素齋的習慣並可沒有改,見我開口要推托,她嗔怪的斜了我一眼,“咱們就坐著馬車去,待上幾天就回來了,那兒沒別人,就咱們娘倆個帶著孩子,再說你這老窩在家裡成什麽樣兒”。看我一付不置可否的樣子,她戲謔的問了一句“難不成你是怕十三爺不願意”?我笑了笑,“那倒也不是,回頭晚上先問問他吧”。

  “這不就行了”鈕祜祿氏一笑,又關心的看著我說,“那庵堂有神佛保佑,你多去去也沒有壞處不是”,我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心裡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顯然是說那個庵堂對祈求生子很靈,我若想再生個兒子,就應該多去祈福才是。

  我不清楚弘歷是不是靠鈕祜祿氏的虔誠祈禱得來的,可薔兒對於我而言,不亞於一個奇跡,可一個奇跡若是出現兩次,那就不叫奇跡了,我在心裡苦笑著咧了咧嘴,不著痕跡的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直到送鈕祜祿氏走,她還不忘了叮囑我,盡快給她個信兒,我胡亂的點了點頭,想著晚上和胤祥提一句,就說他不願意讓我去,我也好回了鈕祜祿氏的一番善意,在這兒節骨眼兒上,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可沒成想晚上一說,胤祥竟然說好,說是一直看我悶在家裡也不好,他又沒有功夫陪我走走,借這個便兒,正好讓我放松一下,更何況那庵堂要是真靈驗,那他也是求之不得。

  一邊幫著胤祥解外氅上的搭襻兒,一邊將他礙事的辮子撈了起來,讓他先拿好,我開玩笑的問了一句“你就不怕再弄個趙鳳初來”,胤祥的背脊一硬。我以為是自己玩笑開過頭了,又觸痛了他,剛要開口解釋轉圜,胤祥已是一笑,回頭和我說“你放心,現在你就逼著老八他們去幹,他們也不肯了”,說完將辮子甩到了背後,大馬金刀的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我走過去倒了杯參茶給他,自己才轉身坐在一旁喝著清茶,胤祥皺了皺鼻子,斜視著我杯中的茶水說了一句,“真不知道那東西有什麽好喝的,沒滋沒味的還發苦”,我微微一笑,“苦也是一種滋味啊,細細品還是別有滋味的”。胤祥不以為然的看了我一眼,“那又是什麽好滋味了”,說完就用手捋著額頭,一臉的疲憊。

  我放下了杯子,悄然走到他背後,用手指輕柔的幫他按摩著額頭和頸椎,他抬眼一笑,抓住我的手親了親,這才放開手閉上眼,讓我繼續給他揉。“你還是去吧,再過些日子,想出門也沒那麽容易了”,過了會兒,胤祥幽幽的說了一句。

  我的手指一頓,低頭看著他,胤祥慢慢的睜開了眼於我對視了一會兒,烏眸依然熠熠有神,只是眼底的血絲卻是怎麽也遮不住的了。他握住了我的手腕一轉,將我帶到他身前,就那麽半坐著的靠在他懷裡。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眼光卻好像穿透了我,落在一個未知的地方,手指卻只是下意識的卷繞著我鬢邊的一縷散發,纏繞,放開,纏繞,放開……我垂下眼,安靜無聲的靠著他,緊緊地,現在我能給他的幫助也就僅此而已了。

  “皇上的身子骨兒越來越差了,這些天又沒上朝,這已經是……”,胤祥低聲說了一句,我略抬眼看去,他正低頭看著我,眼裡有著憂心,有著沉重,有著無奈,卻也有著一絲光亮。我輕輕的歎了口氣,“是人早晚都有這麽一天,只要別到了那一天,卻覺得這輩子活的很後悔就是了”。

  胤祥微微一怔,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咧嘴一笑,“你說的是”,說完重重的在我嘴上親了一下,就不管不顧的衝外面喊著,要秦順兒趕緊給他擺飯,“知道你吃過了,再陪我吃一頓好不好”,他笑眯眯的低了頭問我。

  我假裝想了想,才說“好呀,撐著總比餓著要好”,說完笑著對他眨了眨眼,胤祥哧哧一笑,眼底的沉重一瞬間也仿佛消失無蹤了,他就那麽懶散的歪在椅子上,眼珠不錯的笑看著我指揮著丫頭們布菜,臉上的表情卻帶了一抹真正的輕松。

  看著席間已然恢復正常,不停說笑著的胤祥,我也一直在笑,只是心裡卻壓抑著一種悲哀的情緒,胤祥雖然在笑,心底的感覺也是一樣的吧。皇宮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竟然會讓兒子只有在父親逝去之後才能看到希望,一個“朕”字,到底會扭曲了多少人的情感。

  我不認為我剛才的那句話,就能解了胤祥心中那個陰暗的疙瘩,那只是個讓人逃避道德底線的借口罷了。那個陰暗的讓人無法說出口,卻實實在在深埋於心底的念頭,可能就象一把鈍刀,在一點點地切割著每個皇子的心,但他們卻已無暇去哀歎他們父親的即將到來的死亡,只是因為他們全都不知道,一旦失敗自己是否還有明天……

  不管出於什麽理由,既然胤祥也讚同我現在出門,第二天我老老實實的跟著鈕祜祿氏走了,一路上就聽見薔兒唧唧呱呱的笑鬧聲,弘歷為了陪她,竟然沒有騎馬,而是規規矩矩坐在了馬車裡。

  我和鈕祜祿氏隨意的談笑著,看著弘歷好性兒的任憑薔兒在他身上揉搓來揉搓去,臉上卻沒有一絲不耐,就那麽寵溺的笑著,陪著薔兒玩兒。我很早以前就放棄了去研究乾隆皇帝真實個性的想法,既然在他七歲的時候我就看不透,那更不用想在以後的歲月裡弄個明白。

  可不管怎樣,只要讓他對薔兒處出了真正的親情,那麽薔兒在未來的歲月裡,就必然會有一個強而有力的保障了。雖然我不知道鈕祜祿氏母子與我親近的真正想法是什麽,可想想自己一開始接近鈕祜祿氏的目的也並不純潔如白雪,心裡也就釋然了,我已經努力的去給薔兒種樹了,可能不能遮蔭乘涼,卻還要看她自己。

  庵堂裡的姑子們一見了鈕祜祿氏和我都是笑臉相迎,忙前忙後的,依我看來,對我們的態度倒是比對她們日日供奉的神佛,來得還要恭敬些。鈕祜祿氏卻真是一門心思的虔誠我佛,一聽姑子們講經最少也是一個時辰,我雖然很想破門而出,可最終也只能笑臉無語相陪。

  可這樣的清靜日子還沒過了兩天,薔兒可能是因為到了新鮮地方玩的太瘋,夜裡睡得也不踏實,隔天就咳嗽起來,身上也有些高熱。鈕祜祿氏想叫人去請太醫來,我嫌麻煩又怕耽誤時間,隻好哄著薔兒先跟我回家。

  “珉姐,真是對不住了,誤了你的正經事”,我有些歉疚的看著隨我一同回來的鈕祜祿氏,她微笑著輕搖了下頭,隨著馬車的搖晃,她頭上的墜子也是不停的擺著,“瞧你說的,要是這樣說,因為我叫你們來,薔兒才受的風,那我的罪過豈不是更大了”。

  我輕拍著懷裡已經睡著的薔兒,“其實你不用跟我回來的,你……”,“好啦,看見薔兒這樣,我這心也是放不下,哪兒還能靜下心來吃齋念佛的,你就別嘮叨了”,我們相視一笑,鈕祜祿氏說完伸手輕輕摸了摸薔兒的額頭,“還好,熱的倒不厲害”。我低頭看著薔兒燒得紅撲撲的小臉兒,心裡不免一疼,鈕祜祿氏看我面色不好,了解的輕拍了拍我的手,過了兩個時辰,京城已豁然在望,沒一會兒就進了城,天色黯淡,路上的行人已經少了許多。我拒絕了鈕祜祿氏要送我回去的心意,她見拗不過我,只能任我下了車,笑說下次讓我陪她多住幾天,又說太醫走了之後,讓人帶個信兒給她,省得著急。我忙答應了,這才目送著她的馬車往雍和宮的方向走去,弘歷還探出了頭朝我們張望著。

  我上了馬車,馬車裡守著的小丫頭示意薔兒還在睡,我點了點頭,替薔兒緊了緊被子,“滿子,我們回去吧”,我輕聲說了一句。外面的小太監應了一聲,一聲鞭響,馬匹繼續前進,侍衛們也紛紛上馬前行,自有人先行回去通知。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十三貝勒府的輪廓隱見。“你去告訴滿子,從角門那兒進去就是了,別又折騰得人仰馬翻的”我低低了吩咐了一聲,那小丫頭忙湊門邊,撩起簾子來說了句什麽。“知道了”,小太監乾脆的應了一聲。

  沒走一會兒,角門已經到了,早有人迎了出來,車子三拐兩拐進了二門,我一下車,小桃兒已跑了過來,伸手接過了薔兒,臉上已變了顏色,我忙低聲安慰她,“她沒什麽大事兒,只是咳嗽,身子有些發熱,去請太醫了嗎”?
  “是,貴和一來報信兒,我就打發人去請了”小桃兒恭聲回了一句,又說,“十三爺還沒回來呢,秦順兒今兒也跟著去了”。“嗯”我點了點頭,就邁步往裡屋走,身後的小桃兒不停的念叨著什麽就不應該去,又說一定是那庵堂的地氣不好,接著又數落起跟著我出門的小丫頭,說她連服侍都不會,這才兩天,就能讓小格格生了病。

  我無奈又好笑的的搖了搖頭,她除了不敢說我的不是之外,能數落的都被她數落到了,還沒等我進門,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叫了聲“小桃兒姐”,接著一眼看見了我,忙得給我打了個千兒問安,我隨意地揮了揮手就要進門。

  倒是身後的小桃兒問了一句,“太醫來了嗎”,我聞言站住了身子,回過身兒看著那小太監,他忙恭敬的回說,“福晉,太醫已經來了,不過不是平常給咱家看病的林醫正,今兒當值的不是他,是個新來的,姓方,奴才也不認識,請是請回來了,可奴才還是想著回來問問,能不能再去家裡請了林太醫來,方才好像看見秦總管的背影兒,可叫他也沒理,許是奴才看錯了,又怕裡邊著急,這才趕緊進來先回事兒”。

  “嗯,知道了”,我點了點頭,又回頭對小桃兒說“你先帶薔兒去耳房給這位太醫瞧瞧,只是拿了方子先別抓藥,知道嗎”,“是,奴婢明白的”,小桃點了點頭,忙領著一乾丫頭,帶著薔兒走了。“你說秦順兒已經回來了嗎”,“看著像,不過不知道去哪兒了,要不要奴才去找他找看”,我想了想,“不用了,你先去帶太醫進來吧”,“喳”小太監打了個千兒,忙得退了下去。

  仔細想想,以前薔兒看病留下的脈案抄本都放在了胤祥的書房,那地方不好讓別人去亂翻,想了想我還是自己走一趟為好。我們的臥室離書房不遠,單有一條廊子連著書房院子的側門,平常只有我和胤祥走動,奴才們自然會去走院落的正門。走了沒多遠,轉過那個月亮門,就是胤祥的書房了,還沒到跟前,我腳步不禁一緩,屋裡面竟然亮了燭火,難道真是胤祥回來了。

  正琢磨著想要加快腳步,突然看見秦順兒從裡面走了出來,我剛要叫他,就看他快步地往院門走去,揮退了那些在門口伺候著的小太監,然後又自己小心的把院門關了起來。

  不知怎的,我的腳步越來越猶豫,到了側門口終是停了下來,誰來了,難道是四爺,不然幹嘛弄得這麽機密,我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可不管他們在說什麽,我覺得同時出現在胤祥和四爺跟前可不是個好主意,既然胤祥回來了,那我隨便叫哪個人去找秦順兒來取脈案都可以。

  正想著,屋裡面胤祥的聲音傳了出來,有些沙啞壓抑,不若平常的清朗,“這些年可辛苦你了”,我聽了一愣,難道不是四爺,可也不想管那麽多,是誰都跟我沒關系。正想轉身往回走,一個聲音如雷擊般在我耳邊響起,“自從四爺救了奴才阿瑪一命那天起,奴才的命就是四爺的了,又何來辛苦”。

  清越的男中音,字字句句都如同念道白一樣的清晰,這個聲音我怎麽也不會忘記——趙鳳初。如果說那時知道他是八爺的人,就如同頭上響了一道霹靂,那現在知道他其實是四爺的人,這道霹靂已經狠狠的霹落在我的身上了。

  頭猛的暈了起來,身子有些晃,我忙伸手在門邊撐了一把,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你妹妹她”,胤祥仿佛有些猶豫似的,“我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趙鳳初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說話,音調不高,卻充滿了堅定,“十三爺不必往心裡去,奴才早就跟四爺說過了,自從香兒她存了那心思,奴才就曾勸過她,原是她自己癡心妄想,作繭自縛”,趙鳳初的聲音越來越低。

  一時間我隻覺得天搖地轉的,香兒,他在說誰,難道是……我忍不住將頭靠在了冰涼的廊柱上,耳朵裡隻覺得嗡嗡的,可胤祥有些沉悶的聲音依然清清楚楚地飄了過來,“好在小薇……”他猛地頓住了話頭兒,清咳了一聲,又說,“好在最後沒也出什麽大事兒,現在這樣也好,把她放在廢太子那兒,最起碼落個輕閑,那兒自然有人會照顧她”。

  胤祥微微的歎了口氣,可在寂靜的夜空中聽起來卻分外的清晰,“多少她也服侍了我們幾個月,也幫著做了不少事情,再者就是衝著你,四爺也斷不會叫她沒了下場,你家裡的人現在也就剩下她了”。“是,奴才心裡明白的,您放心,她服侍您和福晉那幾個月,已經是她的造化了”,趙鳳初應答的聲音突然有些沙啞。

  “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兒可是你難得‘領了差事兒’到我這兒來的,八爺那邊怎樣了,老十四的探馬不是三個時辰一趟嗎,如今他們之間的聯系,可還象從前那麽瓷實,府中有什麽動靜兒”,胤祥換了一付輕快些的語調問道,趙鳳初恭聲答道,“是,依奴才看來,十四爺現在對京裡的情況也有些吃不準了,這中間倒是八爺攔了他不少消息,不論如何,他們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兒了,十四爺他雖然……”。

  我緩緩地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去,因為頭暈身子就有些搖晃,可歪歪斜斜的竟也沒有摔倒,一步一步地終究還是蹭了回去,眼瞅著臥房就在不遠處,我腿突然一軟,一下坐在了地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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