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潘時光
  他的名字叫潘時光，是個孤兒，孤兒院的阿姨說，他在繈褓的時候，就被扔在院門口。沒有生日，沒有姓氏，無根的孩子。後來他隨了發現他的潘大爺的姓。名時光，是希望他這一生的時光都是美好的。

  十六歲第一次坐牢，因為打架。原因就是因為有錢人瞧不起他，他的性格不好，易怒易燥，直接上了拳頭，把那有錢人打得剩下半條命。他非常討厭有錢人。

  他高一就輟學了，他不愛讀書，什麽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都是狗屁，他不信。他想早點出來賺錢，想賺很多的錢，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大跌眼鏡。但他沒學歷年紀又小，能幹什麽？
  只能靠臉！他長得很帥氣，先在夜總會端盤子，後來學了調酒，做了調酒師。混跡在那個酒吧圈子裡，被女人寵壞了，性格相當猖狂。

  魚龍混雜的地方，到底是不太平。

  二十歲，他第二次坐牢，還是因為打架，只是這次不是把人打得剩下半條命，而是失手把人弄成重度殘疾，判了六年。

  在牢裡，他努力改變自己的性格。他知道如果這樣下去，他永無出頭之日。環境，改變一個人是如此的容易。他僅僅用了四年的時間，從頭到尾洗心革面，脫胎換骨了，知道什麽場合該說什麽話，圓滑得比泥鰍還滑。在監獄裡，他混得如魚得水。

  初見傅羽修，他覺得這個男孩周身冒著寒氣，不易接近，如想接近，必先凍個半死。他要對自己好一點，所以選擇避而遠之。

  有人傳，傅羽修是傅氏的繼承人。傅氏！在A市誰人不知傅氏？他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從來，來這種地方改造的同齡人都和他是一類人。無父無母或者缺父母管教，性格囂張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頑劣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以壞保護自己證明自己！

  可是傅羽修需要這樣嗎？但看他周身散發的寒氣，也不是那種人。那麽只有一個原因了——意外。

  潘時光承認，自己冒著凍死的危險接近傅羽修，為的是給自己將來鋪路。他一輩子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去認識一個金字塔尖尖的人，上天既然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怎會錯過？

  越脆弱的人，越容易攻陷。只是潘時光沒想到，那樣冷的男孩竟然那麽委屈，委屈地靠在他的懷裡痛哭，嘴裡嚷嚷著：秦所依，秦所依，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

  那時候潘時光想，秦所依是他喜歡的人吧。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傅羽修總是說夢話，睡得很不安穩，總是半夜出虛汗，然後嘴裡嘟囔著，大致意思就是：依依，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我好心痛。

  後來他用關愛與陪伴感動了傅羽修。他不得不承認，傅羽修是個思想很單純且善良的男孩，就這麽被他騙了。沒錯，他虛情假意，他要的只是出獄後的一片光明。

  通過了解，他知道，傅羽修從小最大的快樂，是秦所依。他知道，傅羽修隻喜歡過一個人，是秦所依。他知道，傅羽修最恨的人，是秦所依。他知道，傅羽修有病，病的名字叫作秦所依。

  傅羽修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可憐人。潘時光非常痛恨有錢人的，他仇富情緒很嚴重，可不知怎麽，他憐憫了傅羽修，並且從虛與委蛇到真情流露只是一夕之間。

  那晚，傅羽修好像做了噩夢，一直在夢囈，時而驚訝，時而憤怒，持續最長的是傷心。他嘴裡不斷地重複，不斷地痛苦呢喃，那是他的傷，他不能言說的傷。

  他說：秦所依，你為什麽不愛我。

  他說：為什麽我這麽愛你，秦所依。

  他說：秦所依，為什麽不相信我。在你眼裡，我真的如此差勁嗎？

  他說：明明那麽恨你，卻怕你傷心，為你喜歡的人頂罪，你知道嗎？

  潘時光看著他的模樣，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他四歲被領養，養父養母后來奇跡般生了女兒，他覺得自己不會被他們所愛了，就努力地去討好，如此小心翼翼，傷心難過，卻又渴望得到回應。養父養母並不富裕，供兩個孩子讀書壓力很大，他怕養父養母選擇供的那個孩子不是他。與其被拋棄，不如自生自滅地成全，他故意學壞，順理成章地輟學，早早地出來打工賺錢，選擇了一個人生活。

  不是故意糟蹋自己，而是太在乎，太不想被傷害……

  原來，這樣的心思不止他一個人有。家財萬貫的傅氏繼承人也有。潘時光在那刻，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看著比他小並且沒經歷什麽事情的男孩，他忽然產生了保護欲。他知道，不是同情，而是明白那個男孩的辛酸。

  在獄裡，他跟傅羽修說了很多，讓傅羽修明白，愛自己比愛別人重要，不要再傻了。傻瓜的結局不再是坐牢那麽簡單，而是畫地為牢永遠束縛自己，得不到解脫。

  傅羽修向他保證，放下秦所依，放下對秦所依的感情，放下曾經的一切，重新做人。

  他甚感欣慰。他希望兩人能重新開始。

  他比傅羽修先出來。傅羽修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學一些經管類的知識。他知道，傅羽修下了決心。他應該回應。他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麽拚，那麽拚命地幫傅羽修。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他找不到理由，大概傅羽修是他真心交的唯一朋友，他分外珍惜，也特別想證明給傅羽修看，他值得交。

  獄友都說，他對傅羽修真是掏心掏肺。可不是？像雞媽媽一樣呵護他，關愛他。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過了，但他控制不住，或許太珍惜這份雲泥之別的友情了。

  他記得爺爺去世的那晚，傅羽修趕早機去荷蘭。機室，傅羽修站在落地窗旁，耳邊聽著飛機起飛的隆隆聲，目光看著飛機起起落落，英俊的側臉雖無任何表情，但從他骨子裡透著淡淡的憂傷。急忙趕到機場為他送文件的他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傅羽修出神的站姿。時光仿佛回到七年前，有一個落魄的少年站在高牆前，微仰著頭，目光絕望地望著外面，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憂傷。那是他印象裡最深刻的模樣。

  潘時光很心疼他。一個以為能得到全世界的自信男生，瞬間失去所有，那種所有叫作信任。父母不相信他，爺爺奶奶不相信他，他最愛的女人不相信他。這種眾叛親離的滋味，他恨，他痛，更多的是絕望。

  傅羽修說，如果不是他陪在傅羽修的身邊，估計就沒有現在的傅羽修了。他很感激他。他們聊過很多，但對於內容，潘時光記得最多的是一個人的名字——秦所依。傅羽修告訴他，第一次見到秦所依，他就覺得秦所依和他是同類人，生活在食物鏈頂端的幼崽，父母都去統治自己的地盤了，而自己要足夠優秀與謹慎才能自保。沒有童年，沒有自由，沒有快樂。他想拉住秦所依的手，想讓她做他的伴兒。可是秦所依就像別人一樣，怕他，懼他，不懂得用真實的情感待他。他惱，他怒，他在她身上發泄，不停地欺負她，就像對待一個玩具，隻供他娛樂。傅羽修說，人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明明最不屑一顧的人，卻是最在乎的人。她離開他以後，他很想她，有時候做夢會夢見自己在親她，然後笑醒了。他覺得自己遜透了，可也明白，他愛上這個陪他一起成長的玩具了，想與她長相廝守。他不顧媽媽的勸阻，執意回國。因為普通話太差，不得不在荷蘭專門學了一年多普通話。他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可她卻給他一個驚嚇，她要跟別人一起生活了……他的心好痛。他愛上的姑娘愛的不是他。

  潘時光還記得自己是這樣回傅羽修的——到底得多優秀的女孩子才能讓你愛上啊？
  是啊，在潘時光眼裡，傅羽修很好很好，是完美的。

  當秦所依自報名字的時候，潘時光終於見到他好奇已久的女人了。

  他腦子立即蹦出三個字。

  配不上。

  秦所依配不上他眼裡的傅羽修。雖然她漂亮有氣質，但憑一點，已配不上，她沒有傅羽修對她傻瓜一般的深情。

  雖然一直好奇著秦所依，但他打心眼是有點反感秦所依的出現。傅羽修的生活已歸於平靜，傅羽修有了自己的目標在前進，也許可能傅羽修會和趙紫嫣結婚生子。沒有想要的愛情，卻有想要的生活，有何不可？
  傅羽修說，不再像個傻瓜一樣，盼著秦所依有一天會進入自己的懷抱，他會舍棄了這段感情，不再愛秦所依了。

  如果秦所依不出現，潘時光或許會信。

  可是秦所依出現了，傅羽修那雙對愛情無欲無求的眼睛在告訴他，原來他是那麽想她，那麽地……想念她。

  從監獄出來的那一年，他發現傅羽修變了很多，與他第一眼看到的傅羽修，有著本質的差異。他學會了戴上面具，他學會了爾虞我詐，更學會了絕情。這是好的現象，他很高興傅羽修懂得了自我保護的方式。

  是啊，傅羽修當真很絕情，這樣完美的人，家境、外貌、品行皆優，卻不願去觸碰愛情，甚至避而遠之。潘時光有時候揶揄他，是不是非要秦所依不可？
  傅羽修總是否認。

  直到潘時光第一次見到秦所依，他才明白，有些愛情故事，不是靠緣分那麽簡單，還有堅不可摧的執著。秦所依無可厚非，是個大美女。美則美，但也不至於讓一個人一生隻愛她一人，想必有過人之處。

  接觸五分鍾，故意刁難，發現是個很會耍小聰明的女流氓。

  他敢說，他能複製千千萬萬個這樣的秦所依，但他也敢說，他複製不出一個像傅羽修那樣喜歡她的男人。要不是為了兌現當初的承諾，傅羽修可能早已就范。不打擾，是他最後的溫柔。

  可不爭氣的秦所依來找傅羽修了，從此，那岌岌可危的自製瞬間崩盤……

  從傅羽修提出找秦所依代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傅羽修對自己愛情的一種坦誠。傅羽修不想就這麽結束這段來之不易的緣分，那是要多少的執著才能等到的？
  傅羽修告訴了他答案。

  愛情啊愛情，會讓人看到一個人最脆弱的一面，也會讓人看到一個人最執著的一面。

  那麽他的愛情在哪裡？
  趙紫嫣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太過富裕的家庭讓她不可一世，每次見她，潘時光的心理負擔都很重。他非常不喜歡這麽有錢的女人，可他覺得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傅羽修。他不斷撮合慫恿傅羽修，傅羽修卻總是打馬虎眼。好不容易等到傅羽修下定決心要和趙紫嫣好好相處，卻在相處之間，傅羽修更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他是非秦所依不可啊！

  當他知道傅羽修和秦所依在一起的時候，他有過憤怒，怒於傅羽修的勇氣可嘉，更怒的是傅羽修對這份感情的執著。怒歸怒，他是傅羽修最好的朋友，怎麽舍得再讓他難過？既然那麽放不下，就成全吧。

  趙紫嫣怎麽辦？如果是別的女人，完全可以無情，可趙紫嫣背後那龐大的五環集團惹得起嗎？惹不起！到時候撕開臉來，不再是三角戀那麽簡單，而是整個傅氏。

  這是傅羽修好不容易站穩腳的事業啊！作為朋友他怎能袖手旁觀？

  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趙紫嫣還不知情的情況下，讓趙紫嫣先移情別戀。這樣的任務就交給他吧。

  他通過搜索趙紫嫣的喜好，知道了趙紫嫣不為人知的一面。她曾經也有過少女般純真的愛情，很努力很拚命地愛過一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因為金錢選擇了離開她，她怪她的爸爸，恨過好多年，直到後來才知道，那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一直在向父親勒索錢財，要不然就繼續和趙紫嫣好……

  純真的感情染上了肮髒的錢，味兒真難聞。

  潘時光覺得自己同情心特別泛濫，對傅羽修是如此，對趙紫嫣亦如此。最初的接觸別有目的，最後卻不幸地付出了真心。

  他順利讓趙紫嫣移情別戀了，看著這個傻女人對自己越陷越深，終究挨不過自己的良心，告訴了她。趙紫嫣卻回他，她早就知道了，她一直在等他告訴她，如果等到，那麽她將再做一次為愛奮不顧身的傻女人。

  相擁的那刻，潘時光大概理解了傅羽修為何那麽執著一份感情了。用了心的感情，戀愛談起來，感覺真幸福。

  當兩人感情愈加白熱化，他的好友傅羽修卻有時候出神。原因是遭到袁青的強烈反對，而秦所依卻非要媽媽的同意才結婚。傅羽修向趙紫嫣提了個要求。趙紫嫣以五環集團的名義去破壞秦氏的各種項目，而他就如救世主一般拯救秦氏的各種項目，苦肉計當真是好的計謀。當然，讓趙紫嫣幫忙的籌碼是他潘時光。如果趙紫嫣不幫忙搞破壞，就不放他！所謂我得不到幸福，別人也別想得到幸福。

  潘時光開玩笑對傅羽修說：你當真是那種為了女人插兄弟兩刀的人啊。

  傅羽修答：你當真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人啊。

  是的，他是。因為他覺得，為了傅羽修，值了。

  秦所依這一輩子有這樣為她費盡心思的男人，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