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情
  莫曉進來的時候，宋言修已經靠坐在床上，看樣子是恢復了一點體力，至少起身不再費力。

  看到莫曉手裡端著的一堆東西，他甚至還不大自然但是露出一個真誠的淺笑來，曇花一現，叫莫曉心中驚豔了下，而後神色自然地將東西放到桌上。

  “你把你喜歡的和不能吃不愛吃的到時候列個清單給我，這樣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尷尬。”莫曉是那種主動交流起來絲毫不會弱的人，既然是以後避免不了地要多接觸，她也就耐下心來。

  如果說宋言修屬於天生清冷不愛打交道的那種人，那麽他在和你接觸熟了以後會很好相處。而莫曉則是剛好相反的那種，她看上去溫婉文靜，和她聊天會覺得很舒服，但其實她是個內心冷的人，很難真的讓你融入。

  宋言修聞著無法抵抗的香氣，覺得有些餓了，但對方的聲音又讓他不得不將視線從食物上移開，看向她。

  他對於美女沒有特定的認知，但見過的女人中，無疑眼前這個是叫他覺得眼前很舒服的美女。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但是氣質和樣貌加上性子，卻是少有不叫他反感的女人。

  只是一眼便收回視線，他臉上呈現出病態的白，但努力擠出一個算是感激的笑來，“謝謝，我晚上發給你好嗎。”他現在實在是渾身都很累，順帶有些餓。

  莫曉頷首，原本就沒打算叫一個病號立即給她列清單，想著他應該覺得餓了，便主動打開蓋子，露出一片橙色的南瓜小米粥，看起來就香軟美味，然後將四格碟子打開，將色彩搭配得很好看的健康套餐呈現出來。

  宋言修只是這麽看著就覺得食指大動，不由露出一個會心的笑，抬眼看向莫曉的眼裡終於不是客氣而是鮮少地帶了一絲激動。“看起來很好吃。”

  天知道他這麽多年已經對食物感到無感了。

  莫曉不清楚，但見他這冷漠的性子居然可以露出這樣激動的神色，不由覺得很受用。彎了彎唇，“趁熱吃吧，我翻過資料，你的胃不好，米飯可能有些硬，所以以後我會盡量早餐和晚飯給你準備粥，午飯要補充一點體力，我會多加點水將米飯煮軟些。”

  她的聲音很好聽，吳儂軟語中又帶著一絲清冷，溫婉又有個性。宋言修一邊聽著，一邊伸手去舀了一杓粥放進嘴裡。

  甜而不膩，香而不乏，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即使在美國待了那些年的宋言修，在咽下第一口的時候，依舊能夠用他所記得的不算太多的詞語中挑出這四個，恰如其分地形容。

  “味道很好。”他又嘗試性地喝了一口魚湯，喝完眼睛不由一亮，看著莫曉的模樣十分真實不做假。

  饒是知道自己廚藝了得，對方會滿意的莫曉，也沒有想到會被高冷的帥哥這樣肯定。這肯定實在是太真誠，使她臉上不禁一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羞赧之後她卻是有些同情地想，這些在她看來只能算偶爾吃一下的粥啊魚湯啊，這個男人卻像是從未享受到的饕鬄般激動。可見他平常吃的東西……她不禁好奇，也就沒忍著，問了出來——

  “你平常都是叫外賣嗎？吃的什麽？”她那天看到的外賣好像是湯什麽的。

  聞言，宋言修得體地將杓子放下，直視對方雙眼回答說，“恩，就是水煮青菜，因為很簡單所以自己會做，外賣叫的也是雞湯粥之類的，但是外面做得再好我吃了還是會膩，然後就……吐了。”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怎麽就這樣說出去了？一瞬的怔愣後，他抵抗不住美食的誘惑，還是將這放一邊，又低頭品嘗起來。

  莫曉盯著他微垂的頭有些出神，他吃飯像是她老家表妹養的那隻貓咪一樣，優雅秀氣，小口小口的，而且飯量也小，難怪會那麽瘦。但是……水煮青菜，這樣她想想就覺得惡心的東西，他居然搬過來這麽多天都在吃這樣的東西？！唯一有點味道的雞湯粥他卻覺得膩然後全吐了……

  眼前仿佛可以想象出那畫面，他硬逼著自己吃完那些難以下咽的食物，然後扶著馬桶面色青白地嘔吐。

  驀地，她就覺得有些難受，大概她是一個重口腹之欲的人，當有一天她知道自己覺得都不能稱之為食物的東西，別人卻一日三餐的下咽，怎麽都會起同情的心吧。

  “別同情，我只是胃不好，其他的和常人沒什麽區別。”宋言修吃了些就飽了，抬頭便迎上莫曉有些深意的目光，幾乎是一下就看出裡面的神色，他面色微斂，抿了下唇，如是道。

  反應過來的莫曉立即起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歉，“對不起。”內心卻有些生氣，她不過是正常的反應，也不是故意要露出同情的眼神，雖然知道對方自尊心重，也難免有些添堵。

  宋言修見她轉身就走，看似有些不悅，心裡不知為何有一絲緊張，隨後脫口而出，“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走到門口的莫曉背脊一僵，頓住，然後沒有回頭，隻淡淡的“恩”了聲。

  她其實轉身就想開了，不過是一個鄰居，受人之托做飯而已，她實在是不應該露出同情心這樣可笑的東西。對方顯然也不需要被同情，就像她高中的時候，別人同情她家裡窮，她總是覺得心裡一股怒火在隱隱燒著。

  她不喜歡那些同情的嘲笑的眼神，不喜歡大家因為她家世背景就將她同正常人區分開來。這一瞬間，莫曉仿佛看到記憶裡那個少女，倔強的不肯被同情的自尊下那清晰稚嫩的臉。

  就理解了自己今天不過是在做當年那些人對她做的同樣的事。

  在別人不需要的情況下，就擅自發善心，所謂的同情，虛偽至極。

  “對不起，你不需要同情，你很厲害，看得出你家世好，並且還是從美國回來的，學歷也高。除了身體不好，你的確沒有輸過別人的地方。”莫曉轉身，妍麗的臉上帶著鄭重之色，鞠了一躬，十分正式的道歉。

  宋言修一時無言，不知所措，內心卻感到觸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