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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22章 兄妹嫌隙(1)
  第22章 兄妹嫌隙(1)
  次日,紀澄等早早就起床梳洗,因這日要去金虹池畔看龍舟賽。沈府的彩帳前幾日就在湖畔搭好了,而她們這些姑娘則會跟著安和公主還有黃氏、紀蘭三人一起去湖邊。

  老太太年紀大了,經不得熱,所以今日並不出門。至於府中的幾位老爺,齊國公宮中有旨意都是要去伴駕的,至於三老爺沈英則約了友人另有去處,並不同一眾女眷一起看龍舟賽。

  紀澄等人到金虹池畔時,四周早已圍滿了人。

  在金虹池的北面,早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看台,周遭禦林軍一步一個站著,那是皇上和宮中貴人觀賽的地方,湖的東西兩岸則是京中達官顯貴的彩帳,隻南邊兒向老百姓開放,還隔著柵欄,以免他們衝撞了貴人。

  安和公主自然是不在沈府的彩帳裡坐的,一去就有宮中太監引上了禦台觀賽。

  紀澄在帳子裡看得津津有味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場面的龍舟賽,這會兒雖然還沒開始,但是五顏六色的威武龍舟都已經列在了水面上,那船頭有倒掛金鉤的,有攀旗的,也有在水裡耍百戲的,各有各的花招,隻為吸引大家眼球,到時候好給他們喝彩助威。

  紀澄專心致志地看著那水中撐起的一根三丈來高的杆子,下頭三個人在水裡托著,另一個七八歲的小童,穿著紅兜肚,扎著衝天辮,像猴兒一樣噌噌噌就爬上了頂端,在那杆子頂端表演各種雜耍,看得人心都抓緊了,生怕他掉下來。他還偏戲弄眾人,屢屢做出那將摔欲摔的模樣,哄得人又吼又笑。

  正看到精彩處,紀澄卻被紀蘭喚了去說話:“淑妃娘娘和昭儀娘娘想見咱們家的幾位姑娘,連帶著你們也有福氣了,可以去拜見宮中貴人,待會兒自己機靈些,莫要丟了咱們府上的臉面。”

  紀澄心裡咯噔一下,難怪這回端午,紀蘭特地給沈萃和她都新做了幾身衣裳,上好的料子,還特地囑咐沈萃借了一副金累絲頭面給自己。

  其實紀澄心中早有些預感,只是覺得紀蘭不大可能和宮中扯上關系,所以沒往深處想,何況宮中貴人如何會紆尊降貴地召見自己,哪知還真就發生了。

  但好在紀澄素來喜歡簡單,今日這等場面也沒想著出風頭,隻戴了一對金累絲鑲玉嵌寶吉祥鬢釵,並一對金累絲鏤空八面葫蘆耳墜。可即便是這樣,也比平日裡看著嬌妍明麗了許多。

  不過宮中美女如雲,建平帝如今又正寵幸黃昭儀,未必看得上她這商戶家的姑娘,紀澄整理好心態,隻跟著黃氏、紀蘭同其他姑娘等隨著內侍一道兒去了禦台。

  因是沈府女眷,又是安和公主的妯娌和侄女兒等,建平帝也受了紀澄等人的請安,不過這一路下來紀澄都低著頭,只是跟著大家口呼萬歲。

  借著抬眼皮的工夫紀澄飛速地看了建平帝一眼,他生得國字臉,巍峨顏,雖然眼底有浮青,但皇帝那萬人之上的氣勢也驚人,只是到底還是年歲不饒人,兩鬢已經有銀絲顯露。

  再看王淑妃和黃昭儀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淑妃纖細,昭儀豐腴,燕瘦環肥,好個豔福。有這等豔福在側自然滿足,建平帝雖然喜好房中事,卻也不是那窮凶極惡的色鬼,對眼前的沈氏姐妹乃至蘇筠、紀澄等也並不留心看,不過是才出苗的小丫頭,還沒什麽看頭。

  倒是王淑妃笑道:“聽說咱們京師的靈秀之氣都集到了沈家的姑娘身上,一個賽一個的水靈。我素日裡總叫四娘她們多多跟你們親近,你們可不要嫌棄她們粗鄙才好。”

  那建平帝笑道:“我看你身上也靈氣逼人,你家那兩位妹妹又哪裡粗鄙?個個端莊淑雅,成親時朕還要送她們嫁妝。”

  王淑妃媚眼含笑,水汪汪的眼睛像是黏在了建平帝身上,扭著腰行到建平帝跟前:“那臣妾就先代四娘和悅娘謝過皇上隆恩了。”

  宮裡的女人很善於打機鋒,這一番做作下來,既彰顯了淑妃在宮中的得勢,又捧高了王氏姐妹,也算為王家當初的牡丹宴出了口氣。

  沈芫等人一臉恭敬地聽著,紀澄也一直低著頭,她是個小人物,王淑妃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也不會難為她。

  倒是旁邊坐著的一位老太妃笑眯眯地直看著蘇筠和紀澄:“這兩個小姑娘生得可真是好,水靈靈的。”

  這位老太妃是先帝的妃子,當初先帝還在時,一直抱後來太后的大腿,所以先帝去時,她沒有殉葬也沒有出家,安安穩穩地待在宮裡,現在也算是老壽星般的人物了。

  建平帝對她雖然稱不上多敬重,但一應的尊榮都是少不了的。

  如此人物,一言一行都有目的,絕不可能是隨便亂說話的人,否則她墳頭都該長草了。

  王淑妃斜了老太妃一眼,先才就是她慫恿著要見安和公主的女兒沈蕁,少不得沈家姐妹都得接見才好,最後更是連眼前這三個不知所謂的親戚家的姑娘也一並叫人帶來。打量著別人不知道她的目的嗎?也不知她圖個什麽,大半截身子都埋在土裡了,還想著給她那一家子親戚謀點兒出路。

  一直無話的黃昭儀也看了老太妃一眼,她入宮不久,聖恩優渥,一路高升至昭儀,只等著肚子裡的孩子降世,就能封妃。現在因孕不能伺候皇帝,但也忌憚另有新人入宮,奪了聖寵。

  此刻見蘇筠和紀澄都是絕好的顏色,又鮮嫩嬌妍,仿佛初春枝頭最絢麗的花朵,心中如何能暢快?黃昭儀隻嚷了一聲肚子疼,就將看向紀澄和蘇筠的建平帝的注意力轉移了。

  老太妃雖然通過胡家收了紀蘭的好處,但此情此景也不能硬生生拉著建平帝去看小姑娘,只可惜這兩個丫頭時運不濟,恰逢宮中這兩位正得寵,小姑娘便是進宮也不過是擺設。老太妃也不再說話。

  隻紀蘭在一旁暗恨,這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兒,真是可惜,只看下回還有沒有機會了。

  待回到齊國公府沈家的彩帳中,紀蘭看向一旁正同沈芫、沈萃笑吟吟講話的紀澄,她本就生得嫋娜,即便身材高挑,看著也是輕雲朧月,薄霧漫湖般縹緲,紀澄不是病弱的楚楚動人,但那模樣看著就叫人為她焦心,怕豔陽一照,就叫這霧中花化成青煙直上高天了。

  美得靈動可比那美得豔麗難得多了,譬如蘇筠乍一看那就是天姿國色,可看久之後也就習以為常,偏紀澄時時刻刻看著都有不同,或許第一眼不如蘇筠那般奪目,但那股子靈動卻叫人看了又看。

  可是這樣的顏色居然沒能吸引住建平帝,紀蘭心裡也有些埋怨紀澄,真是白長了這張臉,若是能學點兒淑妃、昭儀身上那股子媚勁兒,只怕早勾了建平帝的魂去。

  其實紀蘭倒是錯怪紀澄了,以紀澄和蘇筠這般殊色,建平帝如何能沒看入眼裡。但王、黃兩位妃子正是得寵,素來嬌慣,當著她們的面兒如何好直勾勾地看臣女。再說了他如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幾年努力在后宮耕耘,總算得了幾個瓜,可內耗也厲害,最近這一個月建平帝都在禦醫的指導下休養生息,女色再美,總還是比不過命要緊。

  一時看過龍舟賽,隔臨幾個帳篷的夫人、太太們過來閑聊,瞧見蘇筠和紀澄都忍不住問是哪家的姑娘,那通身的氣派和氣度皆為不凡,又是這般好顏色,自然喜歡。

  不過一聽得紀澄的身份後,就難免冷落了些,專和蘇筠說話去了。紀澄習以為常,也不氣餒,不卑不亢地在一旁坐著,有長輩問話就應著,沒有時則和自家表姐妹低語,臉上總帶著三分笑,聲音又柔又糯,便是不喜歡她出身的夫人,對她的儀態和品行也是暗自讚賞的多。

  晌午眾人在帳子裡用了午飯,在外頭用飯畢竟不便,也虧得是國公府,廚上的婆子專門做了一品鍋,備著小菜,隨時吃隨時燙,既乾淨又好吃,雖說有些熱,可外頭路邊就有那賣涼茶、賣冰碗的小販,招了過來便是。

  沈蕁卻依然不滿意,在一旁嘀咕道:“今日端午,各方的小販都往金虹池邊來了,南邊兒那兒多的是咱們只聽過沒見過的小吃,既然出了門,咱們該去試試才是。”

  沈芫道:“仔細胡亂吃,吃壞了肚子,下午還有馬球賽呢,你還去不去看了?”

  沈蕁嘟嘴看著沈芫不說話,看模樣還是不甘心的。

  且說吃過飯,大家都有些走困,唯沈蕁還精神著,又不耐煩陪她的公主娘親伺候宮中貴人,也不願聽夫人們嘮叨,站起來說想去散散步消食。

  紀澄也跟著站了起來道:“我用得也有些多了,和蕁妹妹一道出去散散吧。”

  沈蕁自然樂意有人陪。

  出了帳篷,紀澄讓柳葉兒不驚動人地取了兩頂帷帽來,沈蕁賊兮兮地笑道:“澄姐姐你是不是也沒吃飽?”

  “是,一品鍋吃著太熱,我有些不習慣。”紀澄道。其實這不過是借口而已,她見沈蕁幾乎沒怎麽動筷子,就猜到她的心思了。

  沈芫是大姐姐,自然有股慈母范兒,但紀澄對自己的定位是“佞臣”,總得幫著沈蕁鬧騰,方能拉近關系。

  沈蕁戴上帷帽,笑嘻嘻地看著紀澄道:“我們去那邊兒找些吃的吧,我也沒吃飽呢!”沈蕁遙指了一下人潮湧動的金虹池南畔。

  金虹池的南畔實在太熱鬧了,雜耍賣藝的不要嗓子似的高吼,鑼鼓敲得咚咚響,還有那走高蹺賣一串一串掛著的粽子的小販。

  走到南邊的街上,周圍小攤上傳來的陣陣香氣,勾得人饞蟲亂鑽,饒是紀澄沒打算吃的,都有些流口水了。

  沈蕁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到一個小婦人跟前,指著她面前蒸籠裡的東西道:“我要這個,還要這個。”

  旁邊跟來的丫頭趕緊上前付了錢,沈蕁將一個竹葉包裹的蒸牛肉遞給紀澄,紀澄嘗了一口,麻辣鮮香,蒸牛肉下面還有幾粒南瓜,浸潤了牛肉的油汁,又甜又香,入口即化。

  “這像是蜀中口味。”紀澄道。

  “姑娘說的正是,小婦人是前些年跟著夫君進京趕考,從蜀中過來的。”小婦人笑道,“這兒還有葉兒粑,兩位姑娘試試。”

  葉兒粑的皮是糯米做的,黏糯糯的,裡面的肉餡炒得異常鮮香,紀澄嘗了嘗,讓柳葉兒買了幾十個,分別用竹葉包起來,“帶回去給三姐姐她們也嘗嘗。”

  過了蜀中小婦人的攤子,紀澄和沈蕁又嘗了不少好東西,但都是挑的熱食,怕吃涼的傷著腸胃,下午鬧笑話可就要被人笑一世了。

  沈蕁倒是想吃一碗那紅豆澆汁的冰碗,紀澄攔著沒讓:“這一冷一熱的吃下去,很容易鬧肚子。”

  沈蕁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這會兒聽紀澄管她,她嘟了嘟嘴,也就不再鬧著吃,但心裡還是有些小別扭。

  此時人越來越多,紀澄拉起沈蕁的手道:“剛才在那邊,我好像看到個賣鵝肝的,瞧著還不錯,你要不要去試試?”

  鵝肝?簡直聞所未聞。沈蕁搖搖頭,這京師南來北往的名小吃可太多了,爆肚、羊肝、冷面、冰元子、蟹黃湯包、棗泥合子、王麻子鍋貼、楊家吊爐餅……應有盡有,但鵝肝可沒聽過。

  “我在晉地吃過一家的鵝肝,做得十分鮮香,入口如脂,卻又沒有油膩之感。也不知道剛才看到的那家如何。”紀澄道。

  “你若想吃就去試試唄。”沈蕁倒是好說話,她什麽都想吃,平日裡家中長輩管得厲害,她都吃不上這些街邊攤。

  兩人說著就往那賣鵝肝的攤子去。別的攤子面前人堆人,就這鵝肝攤子可謂門可羅雀,冷冷清清。盡管生著爐子,但也沒什麽香氣散發出,也難怪人不願意來吃。

  再看那攤子上豎著個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幾個字,五十文錢一包鵝肝飯,真是嚇走了不少人。

  要知道大名鼎鼎的楊家吊爐餅,還是肉餡兒的也不過才十文錢一個。

  紀澄買了一包,那鵝肝飯是裹在一層薄薄的糯米紙裡,用粽子葉包著擱在手心裡,吃的時候不用髒手,想得十分周到。

  紀澄嘗了一口,果真是那個味兒,鵝肝滑膩鮮香,毫無油膩之感,吃起來有酥酪的口感,白米飯裡有特製的醬汁,甜鹹適中,堪稱絕佳:“好吃,蕁妹妹,這個你真的得試試。”

  沈蕁原本看這攤子面前冷冷清清的,就有些不願意嘗,但聽紀澄這樣說,隻好不情願地接了一包過來,嫌棄地咬了一小口,緊接著眼睛就亮了起來,到最後反倒是她吃了三包,比紀澄還多。

  吃完沈蕁小手一揮,將這攤上的鵝肝飯給包圓了,拿回去給家中兄弟姐妹分享。

  這一通下來,紀澄和沈蕁兩個人都吃得肚兒圓圓的,連走路都不能走快了。

  紀澄正閑下來四處看新鮮,忽然被沈蕁拉起來就往前跑,差點兒沒讓紀澄吐出來,她急急地問道:“怎麽了,蕁妹妹?”

  “我好像看到我二哥了。”沈蕁說話時也跑不動了,停下來喘氣兒,“討厭,居然寧願陪外頭那些不正經的女人,也不陪我看龍舟。”沈蕁跺跺腳,又要開始往前跑。

  紀澄聽見沈蕁的話後,抬眼一望,果然在前頭不遠處的人群裡看到一抹身影,瞧著像是沈徹,她拉了拉沈蕁的手道:“也許是你看錯了呢?”

  這男人好色,聖人都有言,紀澄怕沈蕁追上去是自討沒趣。她是沈徹的胞妹自然無事,而她這個外人就有些尷尬了。

  奈何沈蕁不聽勸:“我自己二哥我怎麽會認錯,他那樣的人能認錯嗎?”說罷沈蕁拉起紀澄就又開跑。

  紀澄無奈望天,沈蕁去追沈徹,拉著自己跑算個什麽事兒啊?

  沈蕁天真歸天真,可也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上去會礙了沈徹的事,但若是當著紀澄這個外人的面兒,沈徹總不好意思訓斥她,想得十分美。

  “二哥,二哥。”沈蕁一邊跑一邊摘下帷帽,天實在太熱,帷帽裡悶得慌,她又擔心沈徹認不出她來,索性將帷帽拿在手裡朝沈徹揮舞。

  可憐紀澄,一手被沈蕁拖著,一手還得按在帷帽上防止帽子掉了,她可不想露臉,如此姿態就顯得有些狼狽了。

  再看沈徹,依舊是十足的清貴公子模樣,烈日似乎對他毫無影響,清雋朗逸,神清氣爽,如盛夏之處雪峰,連身上的袍子都不曾有一絲褶皺,叫人望之興歎。

  聽見喊聲,沈徹側頭看見沈蕁,不由得眉頭輕皺,走過來將沈蕁手中的帷帽拿起給她重新戴上:“你怎麽會在這裡?亂跑什麽?丫頭、婆子沒跟著你嗎?再這樣,明年不許你再出來看龍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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