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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88章 牽手下山(1)
  第88章 牽手下山(1)
  一進九裡院的大門,沈蕁的鼻子立即四處吸了吸:“有烤肉的味道!”沈蕁壓低了聲音對紀澄道,“我二哥肯定在家裡,不然羽衣不會動手烤肉的。”

  沈蕁拉起紀澄的手,對她比了個食指放在唇中央的噤聲動作:“我們悄悄地去,見者有份。”

  沈蕁對九裡院是熟門熟路,拉著紀澄就沿著登山石道往山上去:“我二哥烤肉的時候最喜歡在山頂的巢雲亭,亭子在山脊上,視線最闊,可以俯瞰整個磬園。我早該猜到的,昨日剛下了大雪,是他最喜歡的天氣。九裡院的山脊上從來都是不允許掃雪的,他最愛雪中飲酒烤肉了。”

  幸虧紀澄今日穿的是牛皮小靴,磬園裡的道路上都是掃了雪的,乾乾淨淨不會濕腳,而九裡院裡面雪都沒過了紀澄的腳背,再往上快走到山脊處時,雪已經齊著紀澄的小腿了。

  紀澄和沈蕁拉著手,一腳接著一腳地在雪地裡踩著窟窿往前走,待繞過一大叢幽香的蠟梅花後,紀澄一抬頭就看到了上前方不遠處的沈徹,
  巢雲亭真就像是一個鳥巢一樣,以枯敗的枝條編織而成低矮的亭狀,四處透著風,沈徹沒在亭裡坐,反而是坐在亭外一個磨盤大小的石頭上,他面前清理了一堆雪,燃著一個火堆,他手裡正拿著鐵釺子自己在烤肉。

  羽衣在沈徹右手邊不遠處,正拿著小刷子給將要烤的肉刷料,霓裳則在亭子裡暖酒。

  “二哥,我們正說著今天想吃烤肉,芫姐姐讓我來請羽衣,沒想到你這裡已經吃上了。正好咱們可以一道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沈蕁看見沈徹提了裙擺就往前跑。

  可惜這姑娘平衡性不太好,沒跑幾步,大概是被雪下的石子兒給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往前撲,紀澄恰跟在沈蕁後面,見著了當然不能不救,她立即一大步跨向前去拉沈蕁,可是沈蕁前撲的力量太大,紀澄也還沒適應在這麽深的雪地裡走路,結果兩人一前一後地撲到了雪地裡。

  因為沈蕁在前,紀澄怕壓著她,落地時扭身往旁邊一滾,摔得比沈蕁更慘。霓裳和羽衣兩個丫頭趕緊來扶,紀澄爬起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雪渣,連嘴裡都是。

  這樣狼狽不僅沒有引得來人的同情,反而只聽見沈徹朗聲大笑。霓裳將紀澄身上的雪拍掉,忙拉了她到火堆邊坐下:“趕緊烤一烤吧,紀姑娘可要換衣裳鞋襪?”

  紀澄連連擺手:“不用。”她還沒那麽嬌氣。

  沈蕁此時已經氣呼呼地走到了沈徹跟前,一把奪下沈徹手裡的鐵釺:“二哥,你看著我們摔倒居然不來救我,還笑得這樣開心。”

  沈徹回道:“你們不請自來,想蹭我的烤肉,可不得先叩拜一下?”

  沈蕁說不過沈徹,隻拿了那串肉就往嘴邊放,肉質鮮嫩,滑潤可口:“這是什麽肉啊,可真細嫩。”

  “老鼠肉。”沈徹回道。

  沈蕁一聽,鐵釺子立即就往雪地裡扔,幸虧沈徹接得快,才幸免於難。

  可憐沈蕁那口肉已經咽到了肚子裡,這會兒雖一直“呸呸呸”的,也只能吐點兒唾沫出來。

  霓裳和羽衣也都被沈蕁給逗笑了:“蕁姑娘快別聽公子的,這哪裡是什麽老鼠肉啊,是今兒早晨楚公子才送過來的獐子肉。”

  “哪位楚公子?”沈蕁一聽“楚公子”三個字,耳朵就豎了起來。

  沈徹隻假作沒看到沈蕁那副樣子,他比沈蕁差不多年長八歲,多少算是看著她出生和長大,如兄亦如父,看見她這樣女大不中留的模樣,心裡絕對稱不上高興,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沈徹轉而對坐在火邊的紀澄道:“你還是回去換一身吧,病才剛好,等雪浸透了衣裳,你的病回去只怕又要反覆。”

  “正是,我雖然在九裡院有衣裳,不過澄姐姐比我高上大半個頭,只怕是穿不上了,姐姐病才剛好,千萬不能再受涼。姐姐回去時,若見著芫姐姐她們,就叫她們趕緊到九裡院來,咱們許久都沒一起樂和了呢。”沈蕁笑嘻嘻地回過頭對紀澄道。

  “那好。”紀澄站起身。

  “我送你下去吧,這裡下山比上山難,路又滑,原以為能難住幾個潑猴,結果猴子專往山上爬。”沈徹也站起了身。

  沈蕁知道沈徹這是不滿自己呼朋引伴,也只是笑笑不答話:“你們趕緊去吧。”

  沈徹回頭對霓裳道:“給她們準備點兒菊花飲並玄麥茶,烤肉吃多了上火。”

  霓裳立即應了,又聽見沈徹對羽衣道:“看著阿蕁,隻許她吃三串,再多就不準再給了。”

  今兒紀澄可算是見著沈徹婆媽的一面了,真想不到他還有這等關切人的時候,不過天底下能受用的人也不多。

  紀澄跟在沈徹身後往山下走,他剛才說的的確不是客套話,這雪地裡人來人往的,雪渣子踩成了冰渣子,一不留神就會溜倒,摔個屁股開花。

  和紀澄小心翼翼地側身走不同,沈徹就跟在走通衢大道一般信步而行,只不過為了照顧紀澄,他倒是走得很慢,通常都是走一步停一步。

  待繞過梅樹,沈徹停下對紀澄道:“那藥看來你吃了效果不錯,把手伸出來,我再給你把把脈。”

  紀澄回頭往山上看了看,見不在沈蕁她們的視線裡,這才伸出手。

  沈徹切了一下她的脈:“恢復得不錯,那藥不要再吃了,雖然可以安神,但靠吃藥才能安睡並非長久之事。若還是覺得走困,睡前可以喝小半杯西域葡萄酒,或許有效。”

  紀澄應了一聲,她這幾日的確睡得好多了,本想再吃幾服藥的,聽沈徹這樣一說,也就打消了念頭。

  正巧紀澄也有話對沈徹說,於是也就不再往前走:“徹表哥,如今我在京裡,同晉地之間的信件最快也要六七日才能一來一回,不知道你們平時是用什麽法子傳信的,可有快的法子?”

  “我替你想想法子。”沈徹回道,繼而轉身往山下去,到了最陡峭的下坡處,沈徹朝紀澄伸出手去,“下來,我拉著你。”

  姑娘家的衣裙爬上爬下的確很不方便,萬一踩著了裙角,這會兒可不是開玩笑的,摔斷腿都有可能。紀澄也沒有扭捏,將手放到沈徹的掌心裡,就著他手裡的力道,乾脆也不走了,直接往下一跳。

  “澄妹妹!”蘇筠的聲音有些尖銳地在半空響起,她和沈芫她們聽守門的小童說沈蕁和紀澄往山脊上去了,也就跟著走了上來,正巧見著沈徹拉紀澄的手的一幕。

  紀澄趕緊從沈徹掌心裡抽出手,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蘇筠和沈芫,還有沈萃,其實本不是什麽大事兒,被蘇筠這一叫喚反而顯得像有什麽貓兒膩似的。

  “芫姐姐你們來得正好,路太滑了,我剛才摔了一大跤,衣裳全濕了,正要回去換衣裳呢。蕁妹妹還讓我順便給你們帶話,她這會兒已經在上頭吃起烤肉來了,我去換換衣裳就來。”

  紀澄說了一大堆話,回過頭又對沈徹道:“徹表哥,多謝你送我下來。”

  沈芫見紀澄大大方方的,不由得松了口氣,蘇筠隻沉默不語。

  沈徹道:“順路而已,我下來也有事。”

  沈芫替紀澄解圍道:“澄妹妹,你快去換衣裳吧。”

  紀澄點點頭,往山下走去,只聽得沈徹喚了一旁的童兒送沈芫她們上山,卻沒有親自送她們上去。

  紀澄自回到小跨院換了衣裳,人也懶懶地不想再動,至於烤肉什麽的她興趣並不大,也免得蘇筠又往多了想。

  所以紀澄換了衣裳也不急著往九裡院去,反而在南窗邊坐下,偶爾抬頭賞那牆角的梅花,思緒漸漸就飄到了晉地,也不知道他父親能否說服凌伯父。

  沈徹那邊給的一些消息也十分有用,人活一輩子誰能沒個把柄呢?更何況是譚、陳那樣複雜的人家。

  紀澄迷迷糊糊地靠著榻上引枕正要睡著,就聽見院子裡有動靜,是沈芫身邊的丫頭綠鶯來請她去九裡院。

  “姑娘怎麽在這兒歪著?我說怎麽你半天不見人影呢。姑娘快跟我去九裡院吧,那山上可熱鬧了,連你哥哥紀大公子都在呢。把老太太都驚動了,還送了麂子肉過去,就缺你一個人了。”綠鶯連珠炮似的道。

  “我先才頭有些暈,所以歪了歪,這就跟你走。”紀澄站起身,柳葉兒過來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紀澄想了想道,“外頭冷,你們就在屋裡吧,我帶南桂過去就行了。”

  南桂會功夫,無論是上山還是下山,紀澄就不怕狼狽了。

  等到了九裡院的山脊上時,紀澄一看果然是熱鬧非凡。一家子所有兄弟姐妹全齊了,當然隻除了沈禦不在,他向來是不喜歡這種場合的。

  除了沈家的人,那個大胖子楚得也在,獐子肉就是他送的,估摸著也是到沈家來蹭羽衣的手藝的。

  紀淵見著紀澄上來就迎了過去:“怎麽瘦得這麽厲害?”

  紀澄這回生病,紀淵也來看過,不過他們現在學業很緊,明年就要秋闈了,所以也不能時常從書院回來,這會兒他見紀澄瘦得臉都小了一圈,才有此一說。

  紀澄摸了摸自己的臉:“病了沒什麽胃口,過幾日就養回去了,大哥不用擔心。”

  紀淵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他素來就是很嚴肅之人,哪怕關心家中弟妹也只是放在心裡,紀澄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失落,只不過有了沈徹這個哥哥做對比,少不得還是有些遺憾。

  紀澄就算再理智,但人對感情的渴求從來都是本能需要,有時候太過內斂的情感,其實很容易傷害到自己在乎的人。

  相對於內斂的紀淵而言,沈徑這個表哥可就熱情了許多。

  “澄妹妹你怎麽來得這麽晚?快來,我給你烤肉吃。”沈徑將紀澄讓到火堆邊上,在羽衣那兒拿了穿肉的鐵釺子放到火上,“快坐吧,圍著火堆暖和些,我剛才已經烤了些,你先吃著。”沈徑順手又將剛才紀澄來之前烤的肉在火上過了過,遞給紀澄。

  紀澄道了謝,也沒有推卻,接過來小口地吃著,羽衣的手藝的確不錯,這烤肉醬調得恰到好處,失之一分則乾,多之一分則膩。

  沈徑已經許久沒有找著機會同紀澄好好說會兒話了,這會兒自然舍不得浪費時光:“澄妹妹,多謝你送我的蛇油膏,我用了極好,手上的凍瘡也不腫痛了。我那些同窗都問我哪裡得的。”

  “管用就好。怎麽你們書院連火爐都不生?”紀澄問道。

  “夫子常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又說我們將來出仕之後,要懂得民生疾苦,才能為百姓之官,所以書院裡從來都不生火爐的。”沈徑道。

  紀澄“哦”了一聲,難怪沈徑這樣的公子哥兒都會生凍瘡:“我懂得不多,不過我覺得你們先生說的話也挺有道理的。不過凍壞了手總不好,表哥平日裡得多穿些厚衣裳,那蛇油膏如果不夠用,我那裡還有,也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晉地的很多人都用的。”

  蛇油膏的確很多地方都有,但是做得好的、有特效的卻並不那麽多,紀澄給沈徑的自然是晉地人家的特效之藥。

  “澄妹妹,真是難為你在病中還記掛我這點兒凍瘡。”沈徑說著說著就有些動情。上回他和紀淵一同去看紀澄,他怕手上的凍瘡太難看嚇著紀澄,還特地將手都藏在袖子裡,卻沒想到紀澄心細如發,過幾天差人給紀淵送棉襖時,也順帶給他送了蛇油膏。

  也不怪沈徑對紀澄好感日深了,就衝著紀澄這份細心體貼,他就覺得妻如此夫複何求了。

  於沈徑他以為紀澄是和他心意相通,但於紀澄不過是順手刷刷好感而已,這裡頭的期盼不同,就造成了甜美的誤解。

  紀澄看著含情脈脈的沈徑,心裡暗暗歎息,說不得沈徑的確是上佳的夫婿人選,家世和人品都沒的說,只可惜有紀蘭那樣的婆母,沈徑再好,紀澄也只能退避三舍。

  紀澄和沈徑這廂小聲地交談著,楚得那個大胖子則一臉看戲地衝著沈徹笑道:“你家這位表妹可真了不得,不僅將你那堂弟哄得團團轉,連楚黑臉對她也不一般。不過她生得的確是好,我一見著她骨頭就酥了一半。難怪連王悅娘都說她勝過王四娘,乃京師第一美人。按我說,就她那身段,扭起腰來的樣子,天底下也找不出幾個能跟她媲美的。”

  楚得說到這兒,不由得就想起天香閣那樁事兒來。當初他不知道那日的舞姬就是紀澄,後來他還尋了好幾日,天香閣被查封時,他還特地又命人去尋過,後來王悅娘出了事兒,他才反應過來當日的舞姬是紀澄,心裡對沈徹那個嫉妒啊,他家表妹真是一個賽一個水靈。

  沈徹掃了楚得一眼:“上回沒挨痛是吧?”

  楚得一下就想起了打在胸口的那個紙團,真是要人命。不過他這個人就是嘴賤,見著美人嘴巴就想動。這在場的沈家姐妹他自然不敢調笑,那蘇筠也是定了親的,不好玩笑,於是也就只剩下紀澄和盧媛了。

  相比於英氣的盧媛,楚得的眼睛自然更偏向去看更養眼的紀澄。

  “真是小氣啊,說也說不得?”楚得抱怨道,他其實最不愛和沈家的人玩,總是得裝得正正經經的模樣。按楚得的意思,這種雪天烤肉,還是得偎紅倚翠,佳人相陪才好,那手一邊摸著軟玉溫香又軟和又暖和,一邊吃著皮杯斟的酒那才是人間第一樂事。

  沈徹淡淡地道:“阿澄如今在幫我經營西域的事情,你對她放尊重著點兒,常年打雀小心反被雀啄了眼,她可不是省油的燈。”

  其實楚得是知道沈徹招納了紀澄的,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看重她,不由得心裡有些癢癢的。楚得生得這樣胖一看就知道不是吃素的主,最喜歡嗆口小辣椒了。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娶一尊河東獅吼回家養著。

  楚得撇開沈徹,挪到紀澄身邊坐下:“這吃烤肉,不能光揀瘦的吃,其實肥肉多的才好吃,那油花刺啦啦的,在嘴裡特別香,你試試。”楚得將手裡的鐵釺遞給紀澄。

  雖說紀澄秉持如無必要絕對不得罪人的原則做人,但正經姑娘家和楚得扯上關系總是吃虧的。世人愛美,像沈徹那樣的人,因為生得太好,所以叫風流倜儻,而楚得這樣的就失之猥瑣了。

  紀澄本身連沈徹都避之唯恐不及,就更別提楚得了。

  “謝謝楚公子,先前已經吃過午飯,如今已經用夠了。”紀澄沒伸手去接。

  楚得也不生氣,收回手自己就吃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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