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故人相逢(3)
“我沒事!我沒事!都說我沒事了!”沈萃大吼道,那氣勢一下就鎮住了紀蘭。
紀蘭眼皮一跳,心裡生出一種猜測,但很快就搖頭甩去,暗笑自己怎麽能往那麽荒唐的方向想。
“好好好,我的小姑奶奶,先回去躺著行不行?”紀蘭見沈萃病著,也不願意跟她發脾氣。
沈萃被紀蘭扶回了自己的床上躺下,才剛閉上眼睛,就聽見紀蘭低聲吩咐玲瓏趕緊去請大夫,沈萃一骨碌爬起來:“你若是想害死我,就去請大夫吧。”
紀蘭摸了摸一直跳的眼皮,白著一張臉回頭看向沈萃,只見沈萃淚流滿面地坐在床上,她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紀蘭穩了穩心神對玲瓏道:“你先下去吧,我跟五姑娘有些話說,誰來也不見。”
打發了丫頭們出去,紀澄才對沈萃道:“你給我老實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說話時,紀蘭努力克制著自己才能不撲上去一巴掌打死沈萃。
沈萃隻一個勁兒地流淚,什麽話也不說。
“你是不是有身子啦?啊!”紀蘭那眼淚也跟著沈萃就流了出來,撲到床邊就去擰沈萃的胳膊,“你個死丫頭,你是要氣死我呀,你這是要我的命啊!”紀蘭一邊哭一邊捶胸,“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等紀蘭號完這一嗓子,才稍微恢復了一點兒理智:“是誰的,是誰的?!”
沈萃囁嚅著將齊正的名字說了出來。
“怎麽會是他?你們怎麽會搞在一起的?”紀蘭完全想不出沈萃是什麽時候和齊正有來往的,在家時她對沈萃素來管得嚴厲,她想不出究竟是什麽時候被齊正壞了沈萃名聲的。
沈萃嗚咽著將上回和紀澄一同去齊家,遇著齊正的事情說了出來。其實那之前在三生巷的時候沈萃對齊正就已經動了念頭,要不然也不會纏著紀澄同往齊家去。這會兒她為了躲避紀蘭的怒火,將責任一股腦兒都推到了紀澄頭上。
紀蘭一聽立即將紀澄恨毒了,但此刻不是收拾紀澄的時候,眼下還得將所有事情都理清楚了:“你是傻還是蠢啊?沒有成親,居然就跟男人,你……你是要氣死我嗎?”
沈萃哭著道:“我也不想的……”當時沈萃也的確是不想的,可是心上人想要,她除了半推半就又能如何?況且這等事情你越是藏著掖著不許他們看他們做,對他們來說就越是新奇也越發好奇。
“當時澄姐姐受了傷,我就搬去跟芫姐姐她們一個帳篷了,帳篷裡人太多我嫌吵得慌……”沈萃說一半留一半地交代著。其實又哪裡是沈芫她們吵著她了,根本就是沈萃自己求之不得可以跑去私會情郎。
但紀澄就不得不又替沈萃背鍋了。
紀蘭閉了閉眼睛,生吞了紀澄的心都有了,可對著沈萃,紀蘭卻還不能大發雷霆:“好了,我隻問你,你有身子的事告訴齊正了沒有?”
說不得在這一點上紀蘭和紀澄是有共識的,還沒成親齊正就能將沈萃哄上手,若要紀蘭不懷疑他的居心顯見是不能的,否則憑齊家的家世怎麽能娶到沈萃。
沈萃點了點頭。
“他怎麽說?”
“他說這個孩子不能要,否則被人知道了,我將來就再也抬不起頭做人了。”沈萃哭道。
紀蘭眯了眯眼睛,這說的都是什麽屁話?沈萃抬不起頭做人都是誰害的?“他有沒有說何時上門來提親?”
這話可總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其實沈萃這件事吧,只要齊家上門來提親,一切就都能抹過去了,都到這節骨眼上了,紀蘭哪怕不答應也不行了。
可偏偏問到這裡,沈萃就開始支吾,被紀蘭逼得急了,才哭著道:“他不敢來。他說他娘身子不好,受不得任何刺激,如今正到處給他相看親事。”
紀蘭一聽就歪倒在了沈萃的腳邊,她究竟是怎麽生出這麽個蠢材來的啊?
“你什麽時候又去見過齊正?你是沒腦子嗎?”逮著這麽大個把柄,就再也不是齊家來求娶沈萃了,現在是沈家要去齊家求著齊正娶沈萃了。
“是澄姐姐,是澄姐姐帶我去的。”沈萃嗚嗚地哭著。
沈萃就是這麽個東西,說她大奸大惡是沒有的,但小事上,凡事都想要掐尖,卻又不想承擔任何責任,遇到事兒就全部推到別人身上。她當初選擇將事情告訴紀澄,何嘗又不是想找個替罪羊。
做女兒的對付當母親的天生就有一套,哪怕沈萃再蠢,可對付起紀蘭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果然,紀蘭也顧不得再罵沈萃了,推開門徑直就去了紀澄的小跨院,甚至也再顧不得什麽貴夫人做派了,提著裙擺就衝了過去。
紀澄聽見動靜,剛站起身就被迎面走進來的紀蘭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打得趔趄了兩三步才穩住。
紀澄屋子裡的丫頭可比紀蘭屋裡的還懂事兒,一看事情不對立即就從外頭關上了門,隻留紀澄和紀蘭在屋子裡。
“我究竟造了什麽孽啊,才收留你這個攪事精在家裡?紀澄!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害了阿萃對你到底有什麽好啊?”紀蘭紅著眼又想上前去打紀澄。
紀澄挨了一巴掌,可沒覺得再欠紀蘭第二巴掌,她架開紀蘭的手,冷冷地道:“姑母也說了,我害阿萃沒有任何好處,阿萃來找我的時候,我比你更驚訝。”
或許是紀澄的冷靜感染了紀蘭,紀蘭雖然依然發恨地瞪著紀澄,卻也不再撒潑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為什麽不來告訴我?”紀蘭質問道。
“當日阿萃守著我寸步不離,就是怕我告訴姑母,我想去告訴姑母也不行,又想著萬一她不是有了身孕呢?就帶她去了長春堂,也沒露面隻讓大夫隔著簾子給她把了脈。那天長春堂的掌櫃找我有事兒,阿萃說聞不慣藥味兒偏要鬧著走,我拗不過她,隻得讓她先回來了,結果她卻跑去見了齊正。我就知道這件事要糟,姑母和我本就有心結,我再越過阿萃去告訴你,只怕你和她都要恨死我了。”紀澄一番話就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明白了。
可惜做母親的天生就偏袒自己的女兒,紀蘭對紀澄的話是一丁點兒都不想相信的。
“紀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懷恨在心。你當初對那齊正起了心思,不然也不會上趕著往齊家跑,要不是你去齊家,我們阿萃,怎麽會……”紀蘭想到這兒就又開始落淚。
“那姑母也應該還記得,當日回來的時候,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了,你也沒放在心上,我卻又管不了阿萃。”紀澄道。
紀蘭眯了眯眼睛,她自然是想得起來的。
只是有其女必有其母,沈萃遇事就推諉,何嘗又不是跟著紀蘭學的。自己沒把女兒管教好,反過頭來卻怪紀澄沒看著沈萃。
“姑母,你現在怪我也沒有用。你該知道我是最不願意阿萃發生這樣事情的人。”紀澄道。
她說的紀蘭都懂,沈萃鬧出這樣的醜事,還沒定親的紀澄想在京師高攀一門親事怕就困難了。
紀蘭無力地滑坐在玫瑰椅上,沈萃在這件事上耍的心眼兒她現在也想明白一些了。她怕自己生氣,就一直拖著不說,遇到這樣的事情一點擔當和果決都沒有。紀蘭又煩惱起萬一老太太問起來她又該怎麽說?
這天殺的蠢材,紀蘭想起沈萃就想踢死她。
“姑母,現在要緊的是先把這件事掩起來。”紀澄都替紀蘭和沈萃這對母女著急。只顧著大吼大鬧,也不知被院子裡的人聽去了多少。
紀蘭抹了抹眼淚:“你說怎麽辦?”
紀澄歎息一聲:“大夫還是要請的,我讓人去長春堂請大夫,至於……至於阿萃肚子裡的,還得看姑母的決斷。”
那塊肉不打也得打了,沈萃盡管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把落胎藥給喝了。對外頭隻說沈萃是傷了脾胃,需要休養。
至於同齊家的親事,紀蘭這幾日出門做客,已經將看好齊家大公子的態度傳了出去,若是齊正有心,就該上門來提親了。
偏偏等了五六日都不見齊家有任何動靜兒,紀蘭對齊正的心思可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只有沈萃還傻傻地堅持,替齊正辯解,說一定是齊夫人病反覆了,他才沒能騰出手。
齊正的確是沒騰出手來,不過卻不是因為齊夫人的病,而是大過年的債主都找上門了。
齊夫人的病花銀子如流水,齊家的人自己又不善打理,平日裡采買的那些個鋪子衝著雲陽伯府的招牌也許他們記帳,可到了年末齊齊來收銀子,卻逼得齊家對付不過來了。
紀澄打聽來的消息,紀蘭自然也打聽到了。
“五萬兩銀子,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紀蘭一巴掌拍在小幾上,“齊正還真就以為我不敢怎麽著他嗎?”
紀澄垂著眼皮也不答話。
卻聽沈萃道:“不就是五萬兩銀子嗎?娘,齊大哥他們家確實困難,他又是個孝子,他要銀子也是為了給我下聘的時候我的面子上好看。娘就當是給我的嫁妝銀子行不行?”
沈萃這番話簡直將紀蘭氣得吐血,這人還沒嫁出去呢,心都全偏到齊家去了。
不就是五萬兩銀子嗎?好大的口氣,放在以往紀蘭自然拿得出來,如今卻不是那回事了。
紀澄回到自己的小跨院坐下,先才紀蘭的那番做派,只怕是在逼著她拿銀子出來。說實話,為了平息這件事,紀蘭給不出現銀,還就只能紀澄來給。
但紀澄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沈萃不知檢點就算了,什麽都推在自己頭上,反過來她還得使銀子替她打點,紀澄這口氣實在緩不過來。
“姑娘,公子說又搬了幾箱帳本到攬月齋。”南桂硬著頭皮打擾紀澄道。
紀澄在心裡咒罵了沈徹好幾遍,卻也沒有衝著南桂擺臉色,隻笑了笑:“我知道了。”
南桂松了口氣往外走,她跟了紀澄這麽久雖然從沒見她發過火,心裡卻有些怵她,卻也不知為何。
沈徹傳了話,入了夜紀澄自然只能去攬月齋走一趟,果不其然多了兩大箱的帳本,卻也多了一束新鮮的臘梅花立在牆角。
天然幾上的攢盒裡盛著紀澄慣用的零嘴,旁邊的爐子上銚子裡水聲已響,紀澄不動聲色地走進攬月齋,正背對著門解披風的系帶,就聽見沈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消氣了沒有?”
紀澄回過頭去就見沈徹斜倚著門正看著她笑:“沒生氣何來消氣一說?同樣的錯我犯過一次就不想再犯第二次。”
沈徹輕笑一聲。
紀澄也知道自己這話其實還是有些鬧別扭的意思的,她原本就沒什麽資格生沈徹的氣,也難怪沈徹笑她。
“上回的事是我不對,再怎麽著也不該扣住阿澄你不放。”沈徹向紀澄賠禮道歉。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紀澄都快懷疑沈徹是不是有毛病了。不過她不願意過多深想:“我沒放在心上。”紀澄在天然幾後跪坐下去,“上次的帳目我看過了,大致理出了一點兒頭緒……”
紀澄張口就是公事,顯見是要和沈徹劃分清楚界限的。
“今天的月色不錯。前幾日天天下雪,我還以為這兩日都看不到圓月的,沒想到天公作美,今晨居然放晴了,咱們去山上賞月如何?”
紀澄看著興致頗高的沈徹,提醒自己別得罪沈徹,於是知情識趣地道:“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