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應允親事(1)
話說沈萃和紀蘭剛被送走,沈家門前就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雲陽伯府的大公子齊正居然跑到沈府門口長跪,隻為求娶沈家五姑娘。
這會兒沈家門口被看熱鬧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齊正雖然不是什麽紅人,但沈萃今年可是炙手可熱,中壇獻藝的那一曲至今還被老百姓記在心裡呢。
人生得美不說,嗓子又仿佛天籟,出身又那般顯赫,簡直滿足了老百姓心中的一切幻想。
其實許多人都想像齊大公子一般跪到沈家門口來求親,可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身份肯定配不上。所以大家就跟看戲似的,只等著看沈家的反應,也不知道齊大公子能不能抱得美人歸。
老太太聽見這樁鬧騰事兒,太陽穴就一跳一跳地疼,靠在床上朝沈徹抱怨道:“娶妻娶賢,你將來娶媳婦兒的時候可千萬擦亮了眼睛。若是像你三嬸這樣的,一家子都給她毀了。虧得當初阿徑沒有交給她帶。”
“您老人家放寬些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沈徹道。
正說著話,雲錦就進門回話了:“老祖宗,紀姑娘在門外想要見您。”
“不見。”老太太回了一句,等雲錦出去後,老太太才開口道,“我素日以為她是個好的,結果紀家都是一丘之貉。她同阿萃那麽親近,若不是她幫著藏著掖著,阿萃敢做出這些不要臉的事?”
沈徹道:“老祖宗看人從來沒有走過眼。不過紀家這位表妹倒是冤枉的,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阿萃的性子,紀家表妹管得了她?她是個聰明人,難道不知道阿萃做出這樣的事,她自己的後果是什麽?”
老太太聽了雖然覺得有道理,但到底氣不過紀蘭,連帶著也就氣不過同樣姓紀的紀澄。
“她既然知道這樣的事情,怎麽不來同我說?聽你三嬸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了,那她是怎麽知道的?”老太太問。
“這您可問著了。我查過了,臘八之前是紀澄帶著阿萃去的長春堂把脈,只怕在三嬸知道之前紀表妹就知道了。阿萃肯定是先告訴了紀表妹,後來拖不過了才被三嬸發現的。”沈徹道,“三嬸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就算沒紀表妹什麽事兒,這件事既然出了,肯定會怪到紀表妹頭上。三嬸去找齊正,齊正張口就要五萬兩銀子,三嬸也是逼著紀表妹出。”沈徹道。
老太太難以置信地看向沈徹:“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家門不幸,娶了這樣的兒媳婦。”
“紀表妹這會兒來找您,只怕是要辭行。說白了她也就是個夾心包子,不過您老人家說的是,她認不清事理,隻幫著阿萃和姑母隱瞞,對阿萃也沒有起到幫扶之用,紀家的人心性隻為圖利,少接觸些好。”沈徹道。
老太太這下可悶不吭聲了,她信佛到底是慈悲心腸:“這會兒將她攆走了,外頭人怎麽想她?也是個可憐的,她怎麽敢越過她姑母來告訴我這件事,自然只能盡力幫阿萃遮掩。馬上要過年了,先讓她住著吧,等翻了年再論。”
老太太和沈徹的談話裡壓根兒就沒提起齊正。
三老爺沈英坐在屋子裡直歎氣,紀蘭雖然糊塗,可畢竟和他伉儷情深,當年又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進門的,要說沒感情怎麽可能?至於沈萃,那也是他的骨肉,他比任何人都心疼。
這會兒齊正跑到大門前跪著,裡子面子都給足了,雖然沈萃不檢點,可若是兩家結了親,這件事就成了小兒女之間的情難自禁,也不是不可轉圜的。
沈英思量許久,又去了老太太的芮英堂前,給老太太下跪。
過得一會兒,沈徑在東山書院得了消息,也趕了回來,陪著沈英在院子裡跪下。偏偏天公不作美,不多一會兒就雪風呼號,鵝毛般的大雪就撒了下來。
老太太就算再恨紀蘭,難道還能不心疼自己兒子和孫子?
沈徹一直守在老太太身邊,適時地道:“三叔的膝蓋以前就不好,這會兒再這麽跪下去,估計年紀再大點兒就起不來床了。”
老太太沒吭聲,直接拿起床頭的龍頭拐杖就往沈徹身上招呼,沈徹躲也不躲,由著老太太打,還出聲道:“您老人家可千萬當心,別閃著腰了。要不然讓曹嬤嬤來幫您打吧?”
“你個混帳,現在連你祖母也敢擺弄了是吧?”老太太打累了才喘著氣兒地收了手。
沈徹扶了老太太在榻上坐下:“怎麽樣,出氣了沒有?心裡是不是爽利許多了?”
老太太不說話,扭過身背對著沈徹,就跟賭氣的小孩子一般。
沈徹沒奈何地笑了笑:“我這也是沒辦法。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不告訴您老人家過不了我心裡的坎兒。我給了三嬸機會,結果她處理得太不像樣子,阿萃做出那樣的事,她隻懂包庇,如此下去阿萃將來還不知會惹出什麽樣的禍事。”沈徹見老太太還是不說話,繼續道,“我知道您老人家的心性,肯定會像今日這般處置。只不過人老了,最怕的就是離別。你素來又疼愛孫女,這會兒您是在氣頭上,可過了一年半載的,您敢說若是阿萃真一條白綾去了,您想起來的時候不後悔不傷心?三叔是個孝子,這會兒依了您,可過幾年他想起阿萃來,心裡該多難受?再說了阿萃這副樣子,姑母和三叔固然有錯,也是我們這些當哥哥姐姐的沒有看顧好,說起來都有錯,但也不是十惡不赦的事情。所以我去找了齊正。”
老太太聽到這兒就又去擰沈徹的胳膊:“你個渾小子,所有人都被你擺布完了。”
沈徹笑著又再三賠了不是:“隻但願三嬸和阿萃經了這次教訓,能長個記性。將來阿萃教養自己的兒女時,能記住今日的事情。”
其實老太太老了,早就不像年輕時那般果決了,人老了就怕生離死別,她處置了沈萃,其實當時心裡就痛得不得了。這會兒有沈徹給她送梯子,她扭捏一番之後道:“阿萃的事情可以依著你的法子辦。但你三嬸必須在家廟裡待幾年。”
“這是自然。”沈徹道。
“去叫你三叔和阿徑進來吧。”老太太道。
沈徹立即應了“是”。
最後這件事自然是處置得皆大歡喜,沈家允了齊家的求親,三書六禮雖然還沒走全,但日子已經基本定下,就在沈芫成親的後一個月。中間雖然隔著沈蕁沒出嫁,可這會兒就顯出老太太當初的睿智來了。
老國公去世後,老太太力主分家,如今三房已經分家,雖然沈蕁是姐姐,但各自婚嫁也沒什麽太大相乾的。
沈萃被接回了沈府,卻被關在老太太院子裡的抱廈裡住著,由老太太親自請了兩個嬤嬤教導她。
紀蘭還是進了家廟,現在三房的事情暫時由三老爺屋裡的方姨娘代管。
榆錢兒坐在紀澄屋裡感歎道:“這可真是一出是一出的,比那戲本子裡的戲還來得讓人驚歎。姑娘,你說那齊大公子怎麽突然就跑來咱們大門前跪著啊?”
“因為有人想圓了此事兒。不然若阿萃真去當了姑子,齊家肯定也會從此毀了的。”紀澄道。
齊正當初拿捏紀蘭是看準了她要遮掩這樁事,不敢鬧出去。而老太太那般處理,則是壯士斷腕,割肉療毒,要將沈萃和齊正一同處置了。
這件事沈家固然是損失了一個孫女兒,但沈萃對沈家的作用又哪裡比得了齊正在齊家的地位,齊正根本不敢賭,只能乖乖地上門求親,演了一出今年京城裡最熱鬧的癡情戲碼。
一如當年的三老爺絕食三日求娶紀蘭,如今則是齊公子雪中癡跪三日三夜隻為求娶沈家五姑娘。
這下可好了,當日的紀蘭和今日的沈萃這對母女都成了傳奇人物。但是內裡情形,就只有當事人才清楚個中滋味了。
當日也有人質疑這裡頭的真相,可如今沈家和齊家已經定親,便是從蛛絲馬跡上找出了什麽貓兒膩,沒有真憑實據,也不過是飯後碎嘴而已了。
紀澄每日裡去給老太太問安,也不得拜見,她倒是不氣餒,依舊日日去罰站。
沈芫雖然對紀澄也有些和老太太一般的誤解,可是看紀澄心誠,被攆走的樣子又可憐,少不得又上去勸道:“澄妹妹,老太太過幾日氣就自己消了,你也別難過。”
紀澄點了點頭,老太太不見她,她也沒在門口守著不走,那樣就成強迫別人諒解自己了。
“說實話,阿萃她,那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兒啊?怎麽我們一點兒也不知道?”沈芫問紀澄。
紀澄苦笑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就是南苑秋獵那會兒。”
沈芫聞言一驚,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紀澄不提她就沒往那個方向想,可等紀澄一提,她立馬就想起了許多蛛絲馬跡來。
那會兒沈萃整日裡不見蹤影,紀澄又摔了馬,她以為沈萃在照顧紀澄的時候,其實她並不在紀澄的帳子裡,而紀澄怕是又以為沈萃是和她們在一起。
當時沈芫還奇怪過,怎麽一直沒見著沈萃,可她壓根兒就沒往壞處想,那豈非阿萃和那齊正在野地裡就行了事?
沈芫想到這兒簡直羞也羞死了。這裡頭,其實她也是有責任的,當時紀澄行動不便,又病得厲害,哪裡顧得了沈萃,而她這個當姐姐的卻沒有起到管束的作用。
沈芫這心結一解開,次日紀澄又去給老太太請安時,她就忍不住把這裡頭的事都告訴了老太太。
老太太歎了口氣:“我也知道她素日是個好的,阿萃出了這樣的事,她的處境只會可恨可憐,她肯定也不想的。我倒是不該懷疑她,只是阿萃這心性真是要不得。”
紀澄到底還是趕在除夕之前,見著了老太太的面,自然又有一番熱淚陳情,且就不必細說了。
不過紀澄也沒什麽臉繼續待在沈家,臘月二十之後紀淵也從東山書院回了沈家住下,紀澄同他商量,開了春就將嫂嫂接過來,紀澄就能名正言順地回蘭花巷住了。
紀澄心裡悶得慌,虧她自詡聰明人,不知不覺中卻落得這般境地,與她來京城之前設想的差之十萬八千裡。有些事兒你不信命都不行。沈徹簡直天生就是來克她似的,每件事碰上他都沒好果子。
但說到底,紀澄也犯了個錯,因著紀蘭那般對她,她壓根兒就沒有將紀蘭和沈萃當作過一家人,所以很多事明明可以阻止,卻沒有作為,只是試問誰在面對這樣的人時,還能聖母一般上趕著去幫忙?
不過現在沈萃算是被禁足了,紀澄於情於理都該去看看她。
紀澄讓榆錢兒抱了一隻霽紅釉橄欖瓶往園子裡去,“雪蔚香怡”的白梅開了,紀澄想去挑一枝梅枝插了給沈萃送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