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番外二:打情罵俏
卻說沈徹到了成都府,身為蜀地人的馬元通怎麽可能不來見見他湊個熱鬧。
這日早晨沈徹剛走進前頭的大廳,就聽見有人大嗓門兒地道:“哇,這個‘紀澄’好大哦,皮這麽薄肯定水多。”
沈徹眉心一跳就要發火,卻見馬元通和一個陌生的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正坐在廳中,剛才說話的就是那個男孩兒。
沈徹一看就知道,那男孩兒怕就是馬元通曾經說過的他收的徒弟嚴開。
沈徹多少還是得給馬元通面子的,因而只和顏悅色地糾正道:“那是臍橙。”
馬元通素來知道沈徹的毛病多,他也是個護短的:“我們蜀地人就是喊‘紀澄’的嘛。”
“那是你們喊錯了,這是臍橙。”沈徹收起了臉上“虛偽”的笑容。
馬元通當然不能當著自己徒弟的面認輸:“我們就是喊‘紀澄’。”
沈徹朝馬元通微笑著招招手。
馬元通的肩膀不由得抖了抖,他師兄最會欺負人,每次他說服不了你的時候就會選擇打服你。
馬元通硬著頭皮跟著沈徹進了後院的一間空屋子,嚴開偷偷地坐在旁邊那間屋子的屋頂上,聽著他師父痛苦的“哎喲”聲,自己的肩膀也忍不住抖了抖。
馬元通從那間空屋子出去以後,就再也不敢把臍橙喊作“紀澄”了,嚴開也乖覺地立即改了口。可憐他師父馬神醫,雖然臉上不見傷,可到晚上脫了衣裳,那真是慘不忍睹。嚴開一邊給他師父揉藥油,一邊聽他師父說他師伯的壞話,這越發堅定了嚴開要拋棄他師父跟著他師伯混的念頭。
不過馬元通就是個不記疼的人,第二天見著沈徹就又忍不住拿他開涮:“沈大人果然風流啊,聽說才到成都府就納了一位色藝雙絕的美人,日日春宵。”
沈徹以“你很無聊”的眼神看著馬元通。
馬元通繼續道:“你不是說你家裡有隻母老虎,連跟我們出去吃花酒都不敢嗎?這會兒怎麽就敢明目張膽地納個美人啊?”說起這個馬元通就生氣,就沈徹最假了,娶了個媳婦也不怎的,成日裡拿媳婦當借口,裝得跟柳下惠似的,害得他都不好意思去喝花酒了,多無趣。
“你就不怕我去京城告訴你家母老虎?”馬元通賊眉賊眼地覷著沈徹,意思是讓他給點兒封口費。
“哦,原來大人府裡的夫人是個母老虎啊?”一個清甜黏糯的女聲在馬元通的背後響起。
不用說,這正是紀澄了。
馬元通聞聲回頭一看,直看得心神一蕩,心想,我的乖乖,難怪沈徹連他家的母老虎都不怕了。
卻說紀澄因為扮的是青樓女史,所以穿衣打扮上就不比平日的素淨。身上穿了一襲泥金煙霞紅的煙籠紗疊紗裙,將她整個人都籠在了薄霞豔光裡,眉心處繪了一朵嫣紅的三瓣蓮,頭上戴著金累絲花冠,她甚少做這等明豔驚人的打扮,那嫣紅色越發襯得她膚光如雪,肌凝如脂。
只是這卻還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偏是她那模樣天生就是精致裡帶著一絲少女的嫩弱,兼有天真嫵媚,像空蒙山雨,晴光微露,讓人只是看著,就能覺出眼前人的美妙。
只是馬元通越看紀澄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也不怪馬元通認不出紀澄來,先時他們在西突厥見過,但那時紀澄風塵仆仆又被烈陽灼曬,豔光不見,馬元通還曾腹誹過沈徹的審美。再後來在九裡院馬元通替紀澄診脈,她正昏睡不醒,臉頰都瘦得凹陷了,自然更無眼前的麗色。
如今紀澄和沈徹陰陽調和,有他曾經的玄元功相助,在她身上便猶如時光倒流一般,那肌膚的嫩弱嬌妍儼然就是十四五歲時的光景,但因著畢竟已嫁為人婦,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子嫵媚,瞧著就仿佛十六七歲姑娘初嫁時的光景,最是矛盾、迷人的時候。
因此馬元通雖然覺得紀澄眼熟,像是沈徹的那位夫人,可又覺得不太可能,眼前這姑娘瞧著可是太年輕了,沈徹那位夫人聽說已經是二十好幾了。
沈徹往馬元通和紀澄中間一站,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這才喚醒了失態的馬元通。
紀澄巧笑嫣然地往前走了兩步,挽住沈徹的手臂暗自狠掐,嘴上卻嬌滴滴地發嗲道:“大人,奴家好怕啊,你府裡有隻母老虎,奴家可不敢跟你回去了。”
沈徹不怕死地笑道:“別怕,本官回去就把她休了。”
馬元通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來了,認出這色藝雙絕的佳人正是沈徹的夫人。人家兩口子正當著他的面兒打情罵俏呢。
馬元通心裡對沈徹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難怪他師兄為了這麽個女人要死要活的,還說他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看這光景可不就是那天仙下凡嗎?偏偏人家還這麽知情識趣,多新鮮啊。
馬元通酸不溜丟地感歎了一句:“你們兩個可真會玩兒。”
沈徹可沒時間理會馬元通,反而捉著紀澄問道:“你穿成這樣是要出門?”
紀澄點了點頭:“大人給了奴家那許多銀子,奴家總要上街去四處看看,那銀子花出去了才是自己的。”
紀澄這自然是說笑,她是約見了蜀地各大鋪子的掌櫃的議事,自己也有心去四處探察訪看,尋找新的商機和想法。
“穿成這樣出去?”沈徹的臉色已經黑了下來。
“是啊,有什麽不妥?”紀澄隻做不懂地看看自己的衣裳。
沈徹拽著紀澄的手就往後面臥室去了。
卻說這夫妻倆走後,那馬元通的徒弟嚴開都還沒回過神來,隻愣愣地嗅著風中留下的幽香。
馬元通一看嚴開的神情就知道壞了,這小子常年在山裡長大,統共就沒見過幾個女人,這下可好了,一下山就見著了妖精,將來找媳婦可就有的磨了。這人的眼光被提高之後,就很難再降下去了。
這一整日嚴開都是暈暈乎乎的,少年人第一次知道了姑娘家的厲害。只是一個照面,就把他這個自認為的武林高手給打趴下了。
卻說紀澄得以出門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她穿的是男裝,眉毛被沈徹給她畫成了大刀眉,顯得十分別扭,肌膚也成了蠟黃色,都是沈徹的功勞。
不過紀澄也不是沒有脾氣的,沈徹再次見到紀澄,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他峨眉山的祈福之行都已經結束了。
沈徹心裡憋了一肚子的火,這女人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居然敢消失半個月不見人影,越發不將他看在眼裡了。
只是沈徹心裡是想著要發火的,可一腳踹開門進了屋裡見著紀澄,那一腔怒火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到底是舍不得,且也有些底氣不足,萬一把這位小祖宗給惹冒火了,最後吃虧的還是他。
“喲,這是誰啊,大半輩子沒見面,都有些記不住了。”沈徹陰陽怪氣地道。
紀澄正準備往淨室去,她剛進門,沈徹後腳就跟了進來,那臉色黑得堪比煤炭,她如何能不知道沈徹心裡不痛快。
“怎麽就大半輩子了?這才不過半個月呢。”紀澄笑道。
“才半個月?”沈徹憤憤,“若換到別人家裡,你這樣的婦人就該被打折腿了。”
紀澄一邊往淨室走一邊道:“所以我才嫁給郎君你了呀。”
沈徹沒臉沒皮地跟著紀澄進了淨室,將伺候的桂圓兒攆了出去。他雖然生氣,但並不妨礙他同紀澄膩膩歪歪地討點兒甜頭,紀澄推了推非要擠進木桶裡的沈徹:“你不生我的氣啦?”
“怎麽不生?”沈徹不僅生氣,而且心裡還覺得拔涼拔涼的,直恨紀澄這隻白眼狼怎麽養都養不家。
卻說紀澄這些時日做什麽去了,嘴上說是四處探尋商機,私底下卻是在給她自己找退路。這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成都府四周都是大山,若是將來紀澄與沈徹不睦,躲到這蜀地來卻也是一宗好去處。
紀澄自以為做得隱秘,可哪裡瞞得過沈徹的眼睛,他心裡深恨紀澄飄忽不定,卻又不敢開口質問。他和紀澄表面上雖然和和美美,可是彼此都知道紀澄心裡那道傷至今都還沒好,時不時就要潰爛發作。
沈徹甚至都不能確定紀澄心裡對他還有多少感情。當初紀澄迫於現實不得不原諒了他,那時正是風雨如晦、局勢不明的時候,他們須得攜手共度才能更有勝算,且紀澄已經嫁給沈徹為妻,很多事情的結果就已經是注定了的,對於她那樣現實的人來說,又怎麽會選擇和沈徹和離?
兩人也算是磕磕絆絆地走了過來,雖然恩愛,卻又總覺得有些隔閡,沈徹拿紀澄毫無辦法,只能希望時光能證明他的真心,希望能重新挽回紀澄的心。因此他只有縱容紀澄的份兒。
這會兒問他生不生氣,他自然是生氣的,剛才踢門那一腳不就是鐵證?
“既然生氣怎麽還這樣膩歪?”紀澄嘟嘴道。
沈徹嗤笑一聲:“我又不是傻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素了大半輩子了,因為生氣就繼續吃素,那可不劃算。”
紀澄聽了就笑出了聲,圈住沈徹的脖子道:“這次是我不對,沒跟你說一聲就跑出去了。只是我心裡恨你管得也太嚴了,人家穿什麽戴什麽你都要管,每天就會欺負我,我要是不出去,非得被你累死不可。”
沈徹裝傻地沒有去戳穿紀澄的真實心思,他知道她跑出去是想喘口氣,因此順著紀澄的話道:“別的女人不知道多想呢,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紀澄皺了皺鼻子不認同:“誰愛要誰要去唄。”
沈徹虎著臉道:“這話我可不愛聽。”
紀澄也知道沈徹心裡不痛快,也不再刺激他,轉而將自己這半個月的見聞嘰嘰咕咕地說了出來:“這裡真是人傑地靈,好容易來蜀地一趟,你又不得閑,我自然要四處走走看看,才不枉這輩子。”
沈徹笑了笑:“只要你高興就行。隻一條,千萬別忘了你家裡還有一個怨夫。”
紀澄被沈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在他臉頰上輕輕印了個吻:“時時刻刻都在想你的。”
沈徹哪裡會信紀澄的鬼話,只是也得承認這話聽了就跟喝了蜜水一般,他反正是被紀澄哄得團團轉的。
卻說沈徹對紀澄是敢怒不敢言,兩人回京之後,紀澄成日裡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沈徹想見她一面都難。
這日紀澄更是陪著老太太往京郊的晉雲庵去小住了幾日賞紅葉,沈徹因為有公務在身所以沒法兒跟去,就一日一封信地叫人往晉雲庵送。老太太在一旁吃醋道:“以前我來晉雲庵小住,也沒見阿徹一日一封信的,如今可是沾了阿澄的光,叫我每日也能得一封信。”
紀澄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心想沈徹哄人的手段可是越來越肉麻了。
及至紀澄回沈府那日,沈徹本正在同清客議事,聽得下頭來報說老太太和紀澄回來了,隻匆匆吩咐了幾句,就借口要去給老太太問安走了。
留得那兩個清客心裡卻對他這個主人十分敬重,都敬重他孝順,他們卻哪裡知道沈徹的確是孝順老太太,可更孝順的是他那位夫人。
嚴開這會兒正坐在沈府的屋頂上,他就喜歡坐得高,可以看到很遠地方的風景。
嚴開是個學武的奇才,要不然沈徹也不會答應馬元通替他教這個小徒弟一年。嚴開打小就耳聰目明,比別的人聽得更遠也看得更遠。
嚴開對沈徹的夫人一直很好奇,他心裡一直惦記著桃娘,也暗自替桃娘打抱不平。她那樣的絕色佳人,原本嚴開以為沈徹會帶她回京好好相待,哪知道自從回京後桃娘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人記得她。
嚴開想起自己師父說師叔的夫人是隻母老虎,怕就是那隻母老虎將桃娘打發了的,也不知她那樣嬌弱的人兒流落到哪裡去了,因此嚴開心裡對沈徹的夫人就有了些成見。
風裡傳來丫頭們給二夫人請安的聲音,嚴開便知道那是沈徹的夫人過來了。他運足目力往遠處的遊廊看去,只見那人仿佛一朵雨過天晴後的雲一般飄過,輕盈縹緲,叫人心裡直盼著千萬別來風,生怕風兒將她吹走了。
雖看不真切模樣,但已經知道必然是傾城絕代的佳人。
嚴開的眼睛隨著紀澄的腳步而動,他看得癡了也忘了規矩,就在屋頂上幾個跳躍跟著她一同去了九裡院。
卻說紀澄一進臥雲堂的門,就被沈徹給逮了個正著。
嚴開就在不遠處的屋頂上,只聽得那屋裡有女聲嗔道:“別撕壞了我新做的衣裳。”
“這有什麽稀罕的,我再賠你十件就是。”
紀澄捉著領口道:“這是罕見的暖玉羅,雖薄如青雲,但在冬日裡穿來也暖和似棉襖,極難得的。不許你扯壞了。”
暖玉羅的確稀罕,這還是沈徹給紀澄找來的,他也再變不出十件來,隻好認栽,強忍著性子去解紀澄的腰帶。
屋子裡不過多時就響起了衣裳摩擦的簌簌聲,嚴開如今已經知道那是什麽響動了,再往後聽就有女子的嬌喘聲嚶嚶,他耳根一紅,不敢再聽下去,隻臨走時,聽見沈徹忘情地輕喚著:“阿澄,阿澄。”
彼時嚴開才知道,原來他師叔的夫人單名一個澄字,外面的人都稱她紀夫人,那她的閨名就是紀澄二字。難怪當初在成都府,他師叔聽見他們議論“臍橙”時那般生氣。
嚴開見著紀澄的時候,她剛從沈徹的書房出來,他是覷著時機過來,正好遇到紀澄。
她身上穿著暖玉羅,嚴開形容不出看見她時的模樣,隻覺得她有些體輕不勝衣,哪怕是暖玉羅,都有些配不上她。
嚴開有些恍恍惚惚地想,難怪他師父那日說他們夫妻真會玩了,眼前這位紀夫人不就是當初的青樓女子桃娘嗎?他心心念念的桃娘。
嚴開覺得女子可真有趣,盡然有這麽多般面貌,她做桃娘的時候是那般活潑明豔,仿佛天下的光都籠罩在她身上了,做紀夫人的時候卻是如此輕盈飄逸,像是被風兒托著在走一般,清麗出塵,就像說書人說的那洛神一般。
沈徹眼見著嚴開走神,回頭就瞪著紀澄。紀澄向他做了個極其無辜的表情,她可是第一次見這孩子呢。
上回在成都府,紀澄壓根兒就沒留意到嚴開。
沈徹先送了紀澄出門,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個禍害,晚上我回去繼續收拾你。”
紀澄哀號一聲,這才收拾了出來呢,就又盯著晚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