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引毒上身(3)
南桂立即否決道:“不行,公子離開前再三吩咐,保護您是第一要務,不許他們離開你身邊。”
紀澄歎息道:“喆利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郎君心裡有國有家,能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感激不盡。霍德再想用我威脅郎君已經不可行,所以我現在的危險不大。如今最關鍵的就是找到馬神醫替郎君解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南桂擰不過紀澄:“可是即使將他們都派出去,人手也是不夠的。”
紀澄從那堆信裡揀選了幾封出來:“這幾個人送來的信應該有五分可信,你安排咱們的人先去這幾個地方。”
“是。”南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紀澄言聽計從了。後來她回憶起這段經歷時,時常想著,這大概是因為在此種情形下,紀澄不僅沒有崩潰,反而比她還來得鎮定,且指揮自若,讓你無條件地就信任她能帶你走出困境。她身上有一種和沈徹相似的氣質。
二十來個地址裡,已經有八九處能有人去搜尋了,但也不過是五五之數。紀澄彈了彈手裡揀出的信,眉頭一直擰著。
南桂悄悄看過去,只見那上頭給出的消息說馬神醫就在曲漫山附近,那是西突厥的地盤,也就是喆利的地盤。
“這肯定是想引咱們入蠱,少奶奶千萬別信。一旦我們進入西突厥的地盤,被喆利的人發現就慘了。何況,如今草原這麽亂,馬神醫也不會去西突厥的。”南桂道。
紀澄也有南桂的顧慮,只是她拜托的這些人都是人精,這樣一封看著就像陷阱的信不該是出自這些人之手。
“我想去這個地方試試運氣。”紀澄站起身道。
南桂自然不同意,急急地反駁道:“少奶奶,我不能讓您去冒險。”
紀澄道:“你不要急,聽我說,黃越這個人我打過幾次交道,對大秦故土有比較深的情意,他的可信度比較大。”
“可是少奶奶也說過,已經有三四年沒聯系過了,人都是會變的。”南桂道。
紀澄笑了笑:“可是你也說過,馬神醫和你家公子是至交好友,他又是出京往北走的,是不是可以推論,他如果關心你家公子的話,大概有機會也會到草原來。而曲漫山我聽長春堂的掌櫃的提起過,是西突厥產藥之地,馬神醫身為大夫,出現在曲漫山也很合乎情理。”
南桂有點兒被紀澄說服了。
“走吧,如今你手裡也無人可用了,你如果自己去曲漫山,你放心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紀澄問道。
南桂不得不承認紀澄說得很對。
去曲漫山的時候,紀澄裝成了一個突厥大漢,身上穿了很厚的夾棉襖子以顯得很魁梧,這種事她不是第一次幹了。然後又讓南桂找了件充滿狐臊臭和奶腥臭的陳舊突厥男裝,戴了頂皮氈帽,只要不細看絕對認不出她是誰。
南桂也是如此裝束,兩人一路騎著馬往曲漫山去。這一路倒是有驚無險,只是紀澄的大腿內側早已是血肉模糊,一直強忍著沒說。上回連夜趕路的傷口都還沒好,這次又磨壞了。
曲漫山不是小地方,要尋人實在無疑是大海撈針,南桂又堅決不肯離開紀澄身邊半步,紀澄只能妥協,領著南桂從山南麓向北走碰運氣。
山有岔路,南桂不知道該如果抉擇,下意識就轉頭看紀澄。紀澄身為主子,也不好推諉,便閉著眼睛瞎指了一條路,反正都是碰運氣。
只是每逢岔路,紀澄總要在馬上雙手合十向上蒼祈求一番,但願菩薩指引明路。人面對無能為力的事情時,就只能求助於虛無了。
紀澄和南桂在曲漫山走了一日,到晚上山上起了風,冷得人發抖,連馬都不願再走,隻好停下生火取暖。
紀澄倒是不冷,她穿得太多,在埡口處往四周眺望,見不遠處的山腰畔隱約有火光閃爍,她轉頭叫住正在收拾柴火的南桂:“那邊有人,我們去看看,說不定就是馬神醫呢?”
南桂可沒有紀澄那麽樂觀,只不過她不忍打擊紀澄,也不忍拒絕,便又將剛才好不容易生起的火用腳踩熄。
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比“運氣”二字更好的東西了,哪怕你千算萬算,絞盡腦汁,有時候也不如簡單的“運氣“二字。
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兒個南桂可總算是見識了。
在剛才紀澄在埡口處指的那團火光旁邊,紀澄和南桂還真就見到了馬神醫。
很瘦小的個子,聽說還是沈徹的師弟,卻留起了一小部分胡子。自古大夫都愛裝老,神醫也不例外。
“我背時慘了,采個藥都把腿摔斷了,幸虧遇到了金珠。”金珠姑娘正站在一邊羞澀地望著馬元通,黝黑的皮膚上連紅色都顯不出來了,所以紀澄也只是推測她在臉紅。
馬元通的左腿上夾著木板,也幸虧他的腿摔斷了,紀澄她們才得以找到他,否則也不知道他如今會在哪裡。
紀澄聽不太懂蜀地的話,只能以最簡潔的話將沈徹的處境告訴了馬元通。
馬元通狐疑地看著紀澄,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師兄那個龜兒子不是說他堂客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嘛,怎個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像呢。”
南桂在紀澄背後衝著馬元通使勁兒遞眼色,這位馬神醫的嘴巴可真是不把門兒,什麽話都敢說。
紀澄則是一愣,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她最近的狀況極差,風吹日曬的,哪怕是天仙,姿色也要減個三分。
“馬神醫,你能解那種毒嗎?”紀澄並沒介意馬元通的話,她心裡著急的是沈徹的解藥。
“我連是啥子毒都不曉得,喊我怎個解嘛?”馬元通道,“再說了,我師兄不是能乾得很的嘛,怎個連個毒都解不到嗦。”馬元通到現在心裡還過不去那個坎兒呢,他這輩子都沒毒到過沈徹,沈徹卻中了兩次別人的毒了,這讓馬神醫的面子往哪裡擱嘛。
紀澄聞言一愣,她其實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毒,再回頭看向南桂,南桂也是一問三不知,她隻記得紀澄的症狀。
馬元通理了理自己的小胡子道:“聽情況,像是半日散。但是半日散的配方有很多種,必須曉得半日散用了哪些藥,才能對症解毒。本來嘛,也不是難事,讓我看一看他吐的血,我就曉得是用了哪些藥。”馬元通得意地道,“這可是我的獨家本事,就是我師兄都辦不到。”
“可現在哪裡去找血啊?”南桂急了。
紀澄道:“我中過半日散,說不定現在血液裡還有那些毒素輕微的殘留,神醫你能從我的血裡看出霍德用了什麽藥嗎?”
馬元通道:“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都過去這麽多天了,況且我師兄又替你渡了毒去,你血液裡就算有殘留也是少得可憐的。”
“沒關系,你要多少血才夠?”
最後紀澄在手上割了道口子,擠了大半碗血出來,馬元通才喊夠,而她的臉色已經白得都讓人不忍看了。
馬元通看著被南桂扶著的紀澄道:“你身體虧虛嚴重,如果不好好調養,壽數會大減。”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等我師兄好了,啥子都能給你補起來。”馬元通衝著紀澄一笑,笑得頗為猥瑣。
紀澄是壓根兒沒聽明白馬元通的話,她隻當馬元通說的是沈徹也會開藥方給人調理身子的本事。
“好,從現在開始都不要來打擾我,我要配藥。”馬元通揮揮手就把金珠、紀澄還有南桂都攆了出去。
南桂扶著紀澄去了隔壁的石屋躺下:“少奶奶,我早就說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連老天爺都在幫他,馬神醫居然就在草原上,咱們肯定來得及救公子的。說來也真是巧,曲漫山這麽大,竟然叫咱們第一天就找到了他,這都是少奶奶會指路。”
紀澄雙手合十望著窗外的月亮道:“這都是老天保佑,我心裡許了願的,如果郎君得救,回京後,要去給菩薩塑金身。”
第二天一大早,滿眼血絲的馬元通就敲開了紀澄她們的門,一臉燦爛笑意地道:“我師兄龜兒子就是有運氣,霍德用在半日散裡頭最關鍵的一味藥的克星,就是害我摔斷腿的那株藥。唉,我要是有他這個運氣,那天下第一美人就該是我的堂客了。”
紀澄沒說話,她可沒敢自封天下第一美人。
馬元通將裝著解藥的瓶子遞給紀澄:“我腿腳不便,跟著你們去也是拖後腿,解藥就在瓶子裡,但是只有一顆,你們一定要保護好。要不然,就只能回大秦去尋藥了,那就費時間咯。”
紀澄和南桂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看著這兩人的背影,馬元通又捋了捋他那小胡子,心想這種姿色都能被沈徹那瓜娃子吹成天下第一美人,他真懷疑自己師兄的腦瓜子是不是摔壞了。
瘦不拉幾的,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就一雙眼睛大得嚇死人,馬元通嘖嘖兩聲,沈徹都不嫌晚上睡覺抱起硌肉嗎?
不過癡情倒是夠癡情的,千裡迢迢地跑來找自己要解藥,流了那麽多血,一聲兒都沒吭,眉頭都不帶動一下的。
馬元通咂嘴半晌,回頭看著一直盯著他看的金珠,心想剛才那位如果算是第一美人的話,那金珠也就能排進天下前兩百名了,他是不是可以適當降低一點兒娶媳婦的要求?
畢竟大夫也還是有需求的嘛。
紀澄和南桂拿到解藥後,當時就啟程了。
紀澄將解藥遞給南桂:“你收著吧。”南桂會武功,她拿著解藥會安全很多,同時紀澄還有其他顧慮,“我想霍德那邊應該時刻有人盯著我們,我也不確定咱們這裝束能否瞞過他,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霍德再次用我威脅你,你隻管逃你的,不要管我。”
紀澄這是未雨綢繆,她在南桂張口欲言之前打斷她道:“沒拿到解藥的時候,霍德殺了我也沒用,現在咱們拿到了解藥,如果我是他,一定會想法子逼你的。你得記住,如果郎君沒了,就什麽都沒了。而我,只要郎君活著,霍德就不會殺我,他只會用我威脅他第二次。”
紀澄說得一點兒沒錯,她活著對霍德才有價值,死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南桂只是保持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