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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162章 前往西北(1)
  第162章 前往西北(1)
  晚宴時分,沈萃總算是沒哭了,臉上敷了厚厚的粉,在燈下顯得雪白異常,將所有的憔悴和酸楚都遮掩了起來。

  紀澄的視線從沈萃身上挪開,剛好碰到了沈徑投過來的目光。那目光滿含熾熱,卻又帶著些許內疚,看得紀澄心裡一緊,趕緊別開眼睛。

  沈徑幾乎是看癡了,從他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紀澄開始,他就總是忍不住看她。而今天這一眼已經暌違許多年了,他滿心以為自己當年如果高中,就能在母親面前要求娶紀澄為妻。

  可到底天不遂人願,紀澄的母親突然去世了,以至於沈徑大受打擊,想著若是高中,必將娶妻,紀澄卻還得守孝,是以動力明顯不足,最後名落孫山。

  之後沈徑也沒能頂住來自他母親的壓力,匆匆定親、成親。他滿心是對紀澄的愧疚,覺得自己食言了,可沒想到轉眼她就成了自己的二嫂,叫他日日想著和她同處一個屋簷下,陪著她的卻是他哥哥,這等酸楚叫沈徑的心日日夜夜都得不到平靜,所以不得不逃避到東山書院去。

  沈徑的目光從紀澄身上挪到沈徹身上,他想起得知自家二哥和紀澄定親消息的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卻又不敢去質問他二哥,為什麽偏偏要娶他最喜歡的人?

  沈徹感覺到了沈徑的注視,朝他笑了笑。然而沈徑不知道的是,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之後其實是去找過沈徹的,揪著他的衣襟質問,為什麽要娶澄表妹?他是那麽心悅她。

  沈徹挪動了一下身體,將沈徑的視線從紀澄身上隔開,他這位新少奶奶本事可是大得不得了,他早前雖然知道沈徑看紀澄的眼神有些不對,卻沒想到用情還頗深。

  雖然自家媳婦招人喜歡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說明自己眼光很不錯,但沈徹並不需要在這種事情上找成就感。

  尤其是以沈徹對紀澄的了解,除非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願意去做她姑母的兒媳婦,所以沈徑對紀澄的這種內疚眼神讓沈徹格外不適應。

  那只能說明,紀澄從沒有斬釘截鐵地拒絕過沈徑。

  以至於沈徹不得不從陰暗的角度推測,紀澄這丫頭拖泥帶水地吊著沈徑,一定程度上應該是出於對紀蘭的一種報復。她姑母不讓她好受,她就在沈徑身上討點兒利息。

  沈徹倒是不同情他弟弟,肖想自己嫂子挨一頓揍都是輕的。只是他心裡想著,紀澄或許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曾經在沈徑身上下過功夫,這就令人有些許吃味了。

  不過看紀澄一臉頭疼地躲避沈徑的視線,生怕被李芮誤會的樣子還真是逗笑。

  沈徹的視線順便就落在了李芮身上,然後定定地看著不轉眼。

  大概是看得太專注了,以至於李芮和紀澄都發現了沈徹的異常。

  李芮的第一個反應是,難道自己臉花了?可旋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那麽唯一令人愉悅的解釋就是沈徹對她有些不能言說的心思。這實在不能怪李芮異想天開,主要是沈徹花名在外。

  而女人自己眼中的自己總是比別人眼裡的自己要美上那麽一大截,所以李芮覺得自己吸引沈徹還是很說得通的。

  李芮有些臉紅地側臉避開沈徹的視線,局促地抬手理了理鬢發,下意識地挺了挺並不傲然的胸部,又收緊了最近有些發福的小腹。

  而紀澄狐疑的眼神一直在沈徹和李芮之間切換,不明白李芮是哪裡不對勁兒了所以讓沈徹一直這麽看。

  不過幸虧沈徹很快就掉轉視線,不然就連紀澄都會懷疑是不是二伯看上弟妹了。

  “那支簪子怎麽會在她頭上?”沈徹側頭問紀澄。

  紀澄沒想到沈徹看的只是一支簪子:“那天她看見我戴,十分喜歡,一直看著不眨眼,所以我就送給她了。”

  李芮的確十分喜歡,她拿到簪子後也沒看到有工匠的印跡,叫丫頭拿出去找人打聽,所有的名工巧匠都歎為觀止,說是打造不出這樣花瓣薄如蟬翼的玉簪。

  李芮雖然有些失望,但好歹手裡有了一支,就算不是獨一無二,那也是世間罕見了,在今天這種眾姑子和妯娌齊聚、自家夫君又回來的晚上,李芮自然要戴上增加點兒姿色。

  “她要是喜歡你夫君,你是不是轉手也就送給她了?”沈徹低頭在紀澄耳邊道。

  紀澄有些傻眼了,不就是支簪子嗎?竟然叫沈徹發怒了。她心裡其實已經猜到那簪子沈徹得來怕也是費了些功夫的,只是如今送也送出去了,她也沒臉再拿回來。

  紀澄回了一句道:“那你是希望我轉手送還是不送?”

  沈徹低笑道:“你自己都還沒吃到,就想著送人了?”

  紀澄快嘴地道:“呵,怎麽沒吃過?都吃膩味了。”她就知道沈徹所謂的什麽等她心甘情願都是屁話,這人正憋著勁兒使壞呢。

  “那我們下回換個新鮮姿勢試試?”

  跟沈徹鬥嘴,紀澄很少有贏的時候,不是腦子不夠使,而是臉皮沒他厚,也沒他無恥罷了。

  紀澄被沈徹說得面紅耳赤,又不敢吼他,怕被人聽了去,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是女子,所以伸手就往沈徹腰上擰去。

  沈徹求饒地笑道:“別擰這兒,再下面點兒才好,那裡才怕疼。”

  紀澄覺得簡直沒法兒活了,正在暴打沈徹還是暴打沈徹之間糾結時,就聽見一聲脆響伴隨一聲驚呼。

  李芮頭上的山茶發簪掉到地上摔碎了,她正滿臉心疼。

  玉簪比較滑,所以在打造的時候是有訣竅的,簪柄上會有筍苞似的凹痕,插戴時並不影響凝滑,但是想從頭上滑落,卻會被頭髮絲鉤住。

  所以等閑情況下,那山茶發簪不會掉落,除非那玉簪本就松了,而李芮的動作幅度又太大。

  紀澄心下懷疑是不是沈徹使了壞,可是他臉上絲毫看不出端倪來,她也不能隨便給他定罪。

  李芮今日的情緒可算是壞到家了。先是細心籌辦的壽宴被沈萃給攪了,夫君好容易回趟家,對她也是不理不睬,到晚上連簪子也碎了。

  李芮有些歉意地朝紀澄看過去,畢竟別人才送給她的東西就打碎了,怕怪她沒有好好珍惜。

  紀澄朝她笑了笑,意思是不用放在心上。

  紀澄臉上羞紅未退,李芮想起自己先才看到的紀澄和沈徹兩人咬耳朵的情形,若是不知情的怕還真以為他們這對新婚夫妻是蜜裡調油呢。

  李芮覺得只怕紀澄也是被蒙在鼓裡的,她以為剛進門不久就處置了沈徹身邊的大丫頭羽衣就算得意嗎?她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夫婿沈徹還盯著自己看得不挪眼呢。

  想到這兒,李芮心裡不由得有些泛起酸意,仿佛覺得沈徹倒不該和紀澄那般親昵。女兒家的小心思有時候的確匪夷所思,但只要不妨礙人,意淫得離譜一點兒也無甚大礙。

  只是李芮看別人夫妻蜜裡調油,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心事,想起那不知是誰的“陳妹妹”來。

  澄妹妹這會兒正捧著沈徹遞過來的薄荷茶喝著。晚上她並不飲茶,因為睡眠本就不太好,哪裡還敢飲茶。

  不過沈徹煮的薄荷茶並沒放茶葉,只因薄荷葉子碎得也類茶葉,這才以茶相稱,而沈徹煮的薄荷茶實在深得紀澄的心,茶裡好像有舊年製的桃乾,桃香馥鬱,讓茶水帶出了微微回甘的味道。

  “剛才四弟過來找我。”沈徹隻說了前半段話。

  紀澄心裡本沒什麽心虛,但壞就壞在沈徹說話隻說一半,而且還以一種“我知道了”的滿含深意的眼神看著她,這就讓紀澄心裡開始打鼓了。沈徑該不會是讀書讀成了書蠹,說了不該說的話吧?
  說實話,紀澄對一心讀書的人並無太大好感,看她大哥就知道了,迂腐而固執。

  “他說什麽了?”紀澄很不智地接了一句。

  “他說……”沈徹頓了頓,紀澄的小心肝又跳了跳,這才聽見沈徹繼續道,“你這麽緊張地盯著我幹什麽?你覺得四弟會說什麽?”

  紀澄瞪著沈徹不語,這人就愛逗弄她。

  沈徹笑道:“看你的眼神,我覺得你又想潑我水了。”沈徹拉了拉自己的衣袍,很有暗示性地拂了拂腿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紀澄又開始臉紅。

  “四弟來謝謝我。我給他介紹了一位先生,姓李。這人是個奇才,今年已經四十有八了,屢試不第,但猜起科舉的試題來,回回至少能中一題。而且說起辨義套路來,更是一套一套的,很有見地。只是他窮酸潦倒,名氣不彰,知道的人不多。”

  紀澄奇道:“那他既這麽厲害,為何自己卻屢試不第?”

  沈徹道:“這世上有種人,明知道路有捷徑,開解別人的時候是頭頭是道,可落到自己身上時,卻怎麽也不肯彎腰。這位李先生,胸有大志,視科舉為兒戲,解析辨義他一一剖析方法,雖然自己不第,卻要證明他的學生使用他那一套理論就能魚躍龍門。而他自己下場時,文中縱橫捭闔、針砭時弊,對當今也頗有褒貶,哪個考官又敢取他?”

  紀澄點點頭,對這位李先生倒是添了一絲敬意。但又難免對號入座,覺得沈徹話中有話,暗示她明明有捷徑,卻賭氣不肯服輸。

  “這麽說,徑表哥覺得很有效?”紀澄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哥,能讓沈徹都推崇的,想來應該不差,她家大哥也該去聽聽,抱抱佛腳也好。

  “四弟覺得收益頗豐。”沈徹道。

  沈徹似乎故意在“四弟”二字的發音上加重了一點兒,紀澄立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那我叫人去蘭花巷給大哥也說一說,讓他也去聽一聽。”

  沈徹“唔”了一聲。

  氣氛還算融洽,家長裡短的說起來似乎也不嫌瑣碎,紀澄開口又問:“我二哥那邊的事情還順利嗎?”

  自打紀澄開始守孝後,晉北鐵礦山的事情就是紀澄的二哥紀澤在打理,雖然成親前沈徹戲說過要讓紀家把這樁生意當嫁妝給紀澄,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動紀家如今最大的這塊肥肉。

  沈徹垂眸道:“那樁生意啊?我已經同皇上透過底了。”

  紀澄聽了只是小小吃驚而已,她知道沈徹在這件事上必然是有後路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以後被人揭發出來,哪怕他是皇親國戚恐怕也難逃國法。

  “那皇上怎麽看?”紀澄問。

  “皇上缺錢。”沈徹一句話就總結了。很多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的事情,在特殊的時候說出來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比如,兩年西北大戰,戶部已經沒有余銀,連宮中年前大火燒毀的宮殿都撥不出銀子給工部修繕。

  建平帝隻好自掏腰包,從內庫撥帑幣。內庫是皇帝的私庫,拿出一分一毫都覺得肉疼,沈徹就乘機上了西域的條陳。

  向西域諸國販售私械,鼓勵他們窩裡鬥,只要掌控得宜,有百利而無一害。至於所得收益,如今是五分歸於內庫,剩下的再由紀家、凌家瓜分。至於袁謙敬則並沒有動他的位置,將來收手的時候,總要有替罪羔羊不是?而袁謙敬真不算冤枉。

  紀澄看著沈徹,心想這人腦子究竟是怎麽長的,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這一天,難怪說娶自己一點兒壓力也沒有。

  沈徹似乎很享受紀澄這種狐疑地看妖怪似的眼神:“眼看著就要入秋了,今年中原是豐收之年,秋後西北的突厥人肯定會侵犯邊關,擄掠人糧,我們也想靠一場硬仗讓突厥幾年以內再不能興風作浪。”

  紀澄聽沈徹提起過,只是不知他為何又突然說起這事。

  “是喆利嗎?”紀澄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個名字。這名字也算是她和沈徹之間的禁忌了,當初正是紀澄引喆利去西域,才有沈徹險些死在西域的事情。

  紀澄心有戚戚,可沈徹似乎已經毫無芥蒂了:“是喆利的師父。”

  紀澄“哦”了一聲,其實她對喆利的師父毫無概念,但旋即就聽見沈徹補充道:“我的師叔。”

  紀澄忽地睜大了雙眼。

  沈徹道:“他也曾是靖世軍一員,只是不滿當初我師父坐上了靖主的位置,所以遠走。他對靖世軍的內部很熟悉,所以此次西北,我用的都是他走後招募的新人。過幾日,我就要啟程去西北了,大戰未完之前,都不會回來。”

  紀澄了然地點點頭,難怪沈徹主動開口說起西北的事情:“嗯,你去吧,我會在家裡好好孝敬老祖宗和父親、母親的,你不用擔心家裡。”

  沈徹好笑地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

  紀澄眨了眨眼睛看向沈徹,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沈徹探身往紀澄靠了靠:“你不想跟我去西北看看嗎?”

  紀澄沒想到沈徹真的是這個意思,她的心沒來由地鼓噪起來:“我?怎麽去?”

  “你隻用想你願不願意去,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沈徹道。

  紀澄做夢都想親自去西北和西域走走,身為女子,枉自於詩詞裡閱盡秀麗河山,可一生卻囿於閨訓,至死也不過在方圓百裡之內走動而已。

  “我去。”紀澄的眼睛亮得仿佛寒夜裡的啟明星。

  沈徹向來是行動派的,也不知他怎麽說動了老祖宗,竟叫老太太主動開口:“年輕人到處走走也好,有阿徹照顧你,我也放心。”

  紀澄一臉惶恐地道:“可是,家裡的事情我才上手。”

  “這有什麽?難道我老婆子還管不了這個家嗎?”老太太道。

  紀澄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說實話,從頭至尾老太太待她都是極好的,好得讓她受之有愧,她紅著眼圈將臉擱在老太太的膝蓋上道:“老祖宗,您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老太太笑道:“你個傻孩子,我可不是對你好。而是阿徹那小渾蛋威脅我說,不同意就要帶你一起離家出走,浪跡天涯。”

  紀澄笑出聲道:“他不會的,他才舍不得您。”

  老太太道:“渾小子還威脅我說,不讓你去,就別想抱曾孫子。”

  紀澄這下可笑不出來了,臉漲得通紅,多少是有點兒心虛吧。

  老太太最後才道:“去吧,別有心理負擔。我年輕的時候也想四處走走,可是,你知道的……”老太太的婆母可沒有那麽開明,“所以我就唯願你們年輕人能別拘束。現在你還沒孩子,正好還可以出門,以後可沒那麽方便了,你自己都舍不得的。”老太太道。

  有些人,自己受過磋磨,就恨不能別人也都被磋磨一次;而有的人,自己受過的委屈,就舍不得下一輩再受了。老太太顯然是後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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