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番外五(2)
但他見王德神情如常,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便沒有多問。
上朝的時候,他看了眼右下方某處,嶽父與妻弟又偷懶沒有來上朝,還有那幾個老紈絝也沒有來,難道他們今日商量好不來上朝?以往他們不來上朝,好歹也是輪番著偷懶,今日竟然如此光明正大?
容瑕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好在今日朝上也沒有什麽事,他偶爾走神,也沒有誰發現他不對勁。
下了朝以後,他在禦書房翻著奏折,上面寫著西州乾旱,百姓受災,食不果腹。他眉頭頓時皺得更緊,這裡今年面豆剛大豐收,怎麽會食不果腹?
他把奏折扔到一邊,臉色像是即將下雨的陰天:“王德,皇后娘娘呢?”
“娘娘……”王德愣住,看向容瑕的臉色十分怪異,陛下從未立後,今日這是怎麽了,難不成被夢迷住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準備立後了麽?”說完這句話,他發現陛下的眼神變得很奇怪,仿佛是在打量他,又仿佛是在防備他。
“朕要立後?”容瑕臉色更加難看。
王德在心中暗自叫苦,前朝的官員日日催陛下立後,偏偏陛下對他們的苦口婆心毫不動容,整日裡關心朝政,於女色上半點不上心,他哪兒知道陛下會突然提起皇后這兩個字眼,他就算是大內太監總管,也沒料到陛下突然會對女色感興趣。
“陛下,奴婢……奴婢實在不知。”
容瑕眼瞼輕顫,禦書房裡頓時安靜下來,他盯著王德看了半晌,“朕問你,靜亭公一家如何了?”
“靜亭公……”王德仔細想了想,“陛下,您說得可是前朝德寧大長公主的兒子班水清?他們一家,早在十二年前便被戾王削去了爵位,後來還是您照應,他們一家才能到玉京州過上富裕安生的日子。不過許是您記錯了,班水清並不是國公,只是侯爵。”
班家……也是倒霉,本來與太子一家關系挺好,哪知後來戾王夥同長青王逼宮奪得皇位,把班氏一族打入塵埃。
“嘭。”容瑕端著茶盞的手一抖,茶盞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陛下,您怎麽了?”王德擔憂的看著容瑕,“奴婢這就傳禦醫來。”
“不必了,”容瑕死死盯著王德,“那他的女兒班鄉君呢?!”
“班鄉君……班鄉君,”王德嚇得跪在了地上,“班鄉君早就遇刺身亡了啊,陛下,您忘了嗎?當年您領兵入關登基為帝,後來巧遇班鄉君,還曾邀她到茶樓一坐,班鄉君出去……便遇刺了。您憐惜她是性情中人,特意下令以郡主規製給她下葬,還……”
“遇刺身亡?!”容瑕隻覺得自己腦子裡嗡嗡作響,王德再說什麽他已經聽不見了。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冷得刺骨。
噗。
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吐了出來,染紅了他的手背。
“陛下,快宣禦醫,禦醫!”王德嚇得面無血色,連滾帶爬撲到門口,“快傳禦醫。”
容瑕沒有管趴在地上的王德,他快步踏出禦書房,來到了大月宮後殿,這個地方他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裡一磚一瓦並沒有什麽改變,陌生的是,這裡沒有絲毫嫿嫿的氣息,仿佛嫿嫿從未在此處出現過。
“陛下,您究竟怎麽了?”
“陛下。”
“陛下。”
他回過頭,看著身後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捂住胸口連連吐出幾口豔紅的心頭血。
沒有嫿嫿,他要這天下有何用?
昨夜他才與嫿嫿一起用過飯,她就躺在自己身邊,說今天讓禦書房給他做水果包,為何一早醒來,什麽都沒了。
嫿嫿死了?
十二年便死了,還死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隻以郡主之禮葬了她?
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他怎會如此待她?
王德驚駭地發現,陛下他哭了。
當著所有宮人的面,他哭得傷心欲絕,仿佛失去了最珍貴,賴以生存下去的東西。
陛下當年確實對班鄉君有幾分欣賞,不然也不會以郡主之禮厚葬她,甚至在其死後,特意下令照顧班家人,讓他們搬去了玉京州,免得他們在京城受人欺負。
但也僅僅如此了,這十余年陛下很少提及班鄉君,最多只是在冬天最冷的時候,來到禦花園結冰的湖面走一走,看著結冰的湖面出神。
十年不曾提及的人,為何忽然在今日提起,還傷心至此?
兩日後,被關押在天牢中的長青王,被陛下處以極刑。
那天王德守在大月宮殿外,聽到了陛下的哭聲,一聲又一聲,猶如孤雁哀鳴。
“嫿嫿……”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這個名字。
那是……班鄉君的閨名吧?
有女如嫿,嫻靜美好。
“陛下,陛下,你怎麽了?”
容瑕睜開眼,看著身邊的女子,伸手把她緊緊攬進懷中,緊得不留一絲縫隙。
“做噩夢了?”班嫿像哄容昇小時候一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她跟容瑕在一起十幾年了,第一次見他在夢裡流眼淚,這是夢到什麽傷心事了。
“嫿嫿,”容瑕哽咽著道,“別離開我。”
“你說什麽傻話,”班嫿摸了摸他的臉,摸到了一手的眼淚,她指尖輕顫,“你跟昇兒都在,我能去哪兒?”
抱著懷中的人,容瑕才覺得全身上下一點點暖和過來,那只是夢,一切都是假的,嫿嫿好好的,在他的懷裡做著他的皇后。
他沒有讓她沒名沒分孤零零地躺在地下,僅僅在下葬之時,給了她一個郡主的體面。
沒有嫿嫿的江山,竟是如此孤寂可怕。
“嫿嫿。”
“嗯?”
“有你在,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噗,”班嫿笑著吻了吻他帶著濕意的眼眶,“我亦如此。”
人生有很多意外,最美好的意外,便是他們遇上了,愛上了,在一起了。
世間有你,才是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