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顧泯傑,我跟你終究還是天和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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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說顧老爺子說,總比那個狐狸精好,她覺得很諷刺,若是他們知道她曾經被逼無奈,在天上人間工作過,是不是要氣死。
所以今天來金壁輝煌,她才會這麽抗拒。
她不喜歡這裡,不喜歡這裡的氛圍。
終究,在這裡還是見到了那些人,他捏著她,“你該覺得榮幸,你以為有多少人,離開了那裡,隔了這麽多年,我還記得的?”說著,他的手已經不安分的在她身上遊走。
她終於叫起來,“放開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放開!否則我要去報警了…”
手上的力道,突然又加重,她隻覺得自己好像晚秋時,樹上飄零下來的樹葉,那麽無助…
這時,突然有人在後面沉悶的說了聲,“放開她。”
面前的人,總算將手松開,她便貼著牆壁,慢慢的,滑下去,坐在了地上,耳邊嗡嗡的,只聽見一邊的人說著,“哥,這個女人太可惡了…你一定不記得她了吧…”
她聽見那個陰沉的聲音說,“我記得她。”
她聽了,方微微抬起頭來,看見說話的男人,穿著黑衣,一隻手垂在前面,皮子的手套,帶著冷冽的感覺,靜靜的,伏在一邊的牆上,他低頭看著她,散碎的發絲,擋住了他一隻眼睛,縫隙裡,一抹寒流,慢慢襲來,她覺得身上抖了一下。
她看見他走過來,來到她面前,伸出帶著皮手套的手,放在她面前。
她猶豫著,最後,還是慢慢的扶住了那隻手,他拉了她起來,對她微微的笑,那抹笑,也絲毫沒有笑意,絲毫只是某個簡單的動作,與心情無關。
他說,“你回去吧,以後女孩子,不要來這種地方的好。”
她點頭,低聲說,“謝謝你…”
她聽見那邊的男人說,“哥,你不要管這種瑣事,好女孩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她是什麽,她不過是個妓-女!”
她的心那麽一顫,不敢回頭,快步向前走著,卻止不住,流下了淚水來。
她聽見那個黑衣的男人說,“世君,不要亂說。”
前面有人蹭過去,看著神色,該是去找後面那兩個男人,她聽見有男人恭敬的說,“俊,前面王老板來了,要不要過去。”
俊,那個救了她兩次的男人,叫俊。
*
她堅持著要先走,他們也沒再糾纏,只是小胡最後笑著說,“哎,估計回去會情郎去了,要出來玩還要跟男人報備呢,哎呦,戀愛的女人就是傷不起啊。”
她只是覺得喉頭更加苦澀,慢慢的,向外走去,一路上,開著車,她心思紛亂。
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她害怕,她心虛,她恐懼。
在她剛剛同意要去天上-人間時,也考慮了很多,人家說,這一行,是沒有回頭路的,人家說,這一行,做過了,一輩子,都無法逃避那痕跡,有人說,進了那個華麗的門,此生,便再也出不來。
就好像古時候,囚犯身上的烙印,那一個烙印,跟隨一生,一直到死。
但是,看著爸疼的從家走到醫院,整整走了一個小時,滿頭大汗,卻還對她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麽,老毛病了。”她還怎麽能選擇,她當時只是頹廢的想,只要能賺到錢,當真要失去些什麽,也沒關系。
但是現在,才開始害怕,如果沒有嫁給顧泯傑,她也沒什麽關系,只是一個平凡人,沒人會注意到她,沒人會在意她的過去,沒有人會攻擊她,但是,進了這個圈子,這個有什麽消息,都馬上會傳開了的圈子,很多東西,早已身不由己,一個小小的汙點,便會被放大開來。她被攻擊沒什麽,她怕爸爸知道了,怕爸爸因為她,背上罵名。
而顧泯傑…
他那麽優秀,那麽完美,她嫁給他,本就非議眾多,如果讓人知道了這一件事…
就這樣,明明什麽都還沒發生,她已經無能控制,流著淚,咬著手指,感覺渾身都在顫抖。
忽然想起來自己還在開車,抬起頭來,卻猛然間只看見了面前一片白花花的,是對面有車開了過來,大燈照的面前一片雪白,手上一個轉彎,卻已經來不及,只見對面那個龐然大物,就那麽轟的一聲衝了過來,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死亡是甘甜的…
因為,再也不用擔心,不用埋怨,不用思考,不用等待,一生的寂寞,就此作罷…
頭上昏昏沉沉的,她隻覺得,有血在順著手臂脖子流下去,她的身體的彎曲的,不能動,唯一能動的,便是那一個左手,她想起了爸爸,爸爸,不,爸爸,他只有一個人,他一個人將她養大,所有辛苦孤獨寂寞一個人承擔,為了她能好,一輩子沒有再婚,現在,她卻這樣丟下他走掉了嗎?
不不,她要活下去才行。
她摸到了電話,艱難的拿起來,撥通了顧泯傑的好嗎。
電話外,一片嘈雜,電話裡,是他低沉的聲音,他說,“喂?”聽起來,聲音小心翼翼,似乎正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呼了口氣,“你能不能…過來一躺?我在…”
裡面沉了一聲,說,“不行,有什麽重要的事,我讓王充給你打電話了,好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電話嘟嘟的聲音,被外面的嘈雜打斷。
她在狹小的空間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也許她該說,她覺得自己要死了,她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再見什麽王充了。
但是,她什麽都沒來得及說。
一會兒,不知道是一會兒,還是很久以後,因為她已經無法分辨時間的長久,手機響了起來,她好不容易按下了接聽鍵,卻沒有力氣將手機拉近,她只能說一聲,“我…出車禍了…”
然後,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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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昏昏沉沉,時睡時醒,隻覺得好像有人在問自己問題,也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麽,一路搖搖晃晃的,一會兒黑暗,一會花白,夢裡,她隻感到自己好像是回到了那個年紀,她不諳世事,只是在爸爸懷裡撒嬌的一個小孩,只是大院裡一個無所事事的孩童。
她第一次見到顧泯傑時,她才五歲,咬著手裡的棒棒糖,站在他們家院子裡,等著爸爸,他上學回來,被人簇擁著,上了那華麗的樓梯,那之前,爸爸告訴她,老實的站在這裡,那個樓梯,千萬不要上去。
他在高處,她在下面,他俯視著她,她只是怯怯的看著,咬著手裡的棒棒糖,他就好像個高貴的王子,慢慢的,離開了她的視線。
那時,便該想到,她跟他的距離,那麽遙遠,她怎麽可以跟他在一起。
可是最終,她還是沒有聽爸爸的話,上了那個華麗的樓梯…
好像是在做夢一樣,她又看到自己縮在房間裡,還是在顧家的時候,她每天一個人縮在房間裡,看書,看電視,玩電腦,做什麽都是一個人。
後來她才發現,因為嫁給他,她失去了朋友,沒有了閨蜜,漸漸的,變得孤單一人,可是,這個罪魁禍首,竟然也每天往外跑,回來,便只是冷著臉,發脾氣。
他根本不愛她。
她有時想,既然根本不愛,為什麽還要圈住她,到底,他在堅持什麽,她有在委屈什麽,他們之間,還糾纏什麽?
她慢慢睜開眼睛,沒有疼痛的感覺,只是虛弱。
那邊,王充走過來,“夫人,你醒了。”
她睜著眼睛,看著周圍,淡粉色的房間,該是高級病房。
顧家財大氣粗,這樣的病房,自然不算什麽。
可是,她在意的是,他還是不在。
她想要動,王充趕緊說,“夫人,您腳和手都有傷,不能隨便動,您需要什麽,就告訴我。”
她問,“顧泯傑在哪?”
王充無奈的搖了搖頭,“夫人…顧總不是不想來,就是…”
她只是靜靜的打斷了他,“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
王充皺眉,神色間帶著為難,最後,看著她淡漠的轉過頭去,還是只是說了聲,“顧總吩咐了,您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告訴我。”
她說,“嗯,你告訴顧總,他專心工作吧,不用擔心我。”
王充說,“是。”看著她,想說什麽。終究,還是退了回去。
她的小腿骨骨折,手臂和頭上都有擦傷,人家說,這已經是萬幸,她跟一輛卡車撞上, 車已經損毀,估計不能再開。
她躺在那裡,幾天下來,有顧家的保姆來看她,有同事來看她,有朋友來看她,顧泯傑,顧家其他人,卻一個影子都沒見到。
後來,終於忍不住,她問王充,“顧總,在忙什麽?”
王充說,“顧總…正在國外忙工作,您也知道,最近新遊戲上線…他總要見代理商。”
所以,就是這個理由,妻子車禍住院,腿骨斷裂行動不便,他竟然也不來看她一眼嗎?
她本以為,她跟他,總算已經親近了許多,卻原來,不過是她的錯覺。
那之後,她再也沒問過他,她早該知道,他跟她和諧相處,已經是難得,她沒那麽不容易滿足,還奢求他會像個丈夫的樣子,來關心她。
沈蔓躺了幾天了,還是不能下床,好在手沒什麽大事,央了小胡帶著電腦來,在病房裡也可以上網工作,只是不能久了,一會兒便會有護士來,看著她嘮叨,“顧總吩咐過了,您要注意休息,工作是要顧,身體最重要不是。”
她聽著念叨,心裡只是想,顧總吩咐,顧總吩咐,他吩咐了那麽多,可是,至今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小胡看著漂亮的病房,還一臉羨慕,“哎呀,根本不像是病房,完全是酒店啊。姐,你可沒告訴過我你家這麽富啊。”
沈蔓隻當沒聽到,看著數據線,問,“這幾天的銷量明顯降低,是有什麽問題。”
她聽了才回過神來,說,“啊,沒什麽大問題,就是這不是冬季了,襯衫不好賣了,該賣冬裝了。”
沈蔓皺眉,只是這樣?
她該好好的看一看。
爸爸也過來看她,他心疼的握著她的手,“蔓蔓,你受苦了。”
她只是搖頭,看著爸爸,突然想起那麽些年,兩個人相依為命,看見爸爸現在還健康,不論曾經做過什麽,她都不後悔,她什麽都不怕,只是害怕,害怕讓爸爸知道他會傷心。
他看著她,說,“泯傑呢?”
她只是笑了笑,說,“他剛走,不是忙嗎,我沒讓他留下。”
他看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是,也只是點了點頭,“男人是要多忙一點外面的事。”
白天會陸續的有人來看,晚上,便安靜下來,雖然是在醫院,但是因為在vip病房,隔音良好,一到了晚上,什麽都聽不見,只有頭頂上的儀器,總是在閃啊閃,看著看著,便會慢慢沉睡過去。
外面大雪紛飛,冬天當真已經到了,她能下地走了,就拄著拐杖,一點一點的挪到窗邊,看著下面,明知道天底下哪有那麽多婚姻,是愛情的結晶,明知道,或許只是她太好強,太任性,但是,她已經無法承受,她有時會夢到,世界是一個罐子,一頭那麽大,一頭那麽小,她就在小的那一面,世界一隻緊縮,緊縮,她變得越來越渺小。
後來查過一些心理方面的資料,這正是她心理太過壓抑的結果,如果繼續壓抑下去,她想,她最後或許會不正常,在這之前,能解救自己才是唯一的方法。
所以,她繼續給他發離婚協議書。
在離婚協議書的最後,她寫著,求你,放了我好嗎,放了我吧…
這些話,不能說出口,她便一遍一遍的寫在那裡,固執的想,總有一天,她能看到。
然而,他卻再沒出現,好像,立誓要將她拋棄在這裡,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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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泯傑走進過了走廊,正說話的人,便都停止了說話,站在那裡對他恭敬的行禮,他目不斜視,直接走進了辦公室。
所到之處,唯剩下一片的疑惑,“顧總怎麽看著精神不好,不是說去馬爾代夫休養,休養回來就是這樣啊。”
另一個人說,“是啊,好像腿還有些不對勁。”
“看著更瘦了。”
議論聲此起彼伏,只是大多都是猜測。
顧泯傑走進辦公室後,直接打開電腦,坐在座椅上,抬起頭,看著王充送上來的資料,王充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的說,“顧總這陣子不在,大家都有些猜測,顧總還是不要介意。”
他只是嗯了聲,翻著資料,看了幾眼,就放到了一邊去動鼠標,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醫院那邊怎麽樣了?”
王充想起那個女孩子,獨自一人在醫院躺了那麽久,心裡也不禁有些心疼,他說,“身體恢復的很好,醫生說,可以出院了,只是出院後還是要好好照顧。”他想了想,說,“沈小姐…除了剛住院那幾天問過顧總,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問過…”
他仍舊只是點頭,王充卻注意到,他臉色很不好,跟了顧泯傑很多年,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知道。顧泯傑一直以來,都以笑面虎著稱,即便是面對敵人,也仍舊是隨和的微笑,然而,私底下,他卻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話喜歡熱鬧的人,很多東西,他都只是藏在心裡,不願說出來。
他想了想,還是大膽的提了一下,“顧總,我覺得,沈小姐是對顧總有些誤會,顧總或許,告訴沈小姐,您這幾天一直被顧老爺子關在家裡…”
他抬起頭來,冷冽的表情,並無斥責,王充卻乖乖的閉了嘴,說了聲,“那我出去忙了。顧總有吩咐再叫我。”然後就退了出去。
顧泯傑看著電腦屏幕,只是將郵箱裡那一疊的新發來的郵件,拖進了離婚協議書的分類裡。
身體上已經看不出什麽傷痕,但是,衣服的遮蓋下,還是有疤痕在。
尤其是腿上,傷口是最大的一塊。
這一次,顧老爺子是真下了狠心,也是,從小到大一直是聽話的兒子,這一次,竟然說什麽也不聽,固執的反抗,當真是惹怒了他。
可是,對自己的兒子,還能下這麽狠的手,恐怕,也就只有顧家了吧。
他打開資料慢慢的看,神色間,卻還是有擔憂,猶豫了一下,拿起一邊的電話,“王充,你替我去一趟醫院,去看看她,暫時不要出院了,我還不方便照顧她,還是醫院照顧的全面一些。”
王充答應著,說,“真的不告訴她嗎?我想,有些話還是說開了…”
顧泯傑只是淡淡的說,“告訴她也沒什麽用,我還不想他們站在統一戰線,一起來煩我,算了。”
掛了電話,他看著外面,漫天的大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不是說全球變暖嗎?為什麽,這個世界還是時時能感受寒冷?
*
下午,許美靜來到了沈蔓病房。
沈蔓驚喜了一把,她並沒有告訴許美靜自己受傷。
許美靜說,“哎呦,我剛開始還想,你怎麽就失蹤了,怎麽打電話都是關機。”
沈蔓無辜的說,“真不是我關機,那時候亂的很,電話都不知道去哪了,還沒買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