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海 隱藏的殺機(2)
少了人在身邊守著,安紫薰來回穿梭人群,賭錢、絲竹娛樂,還有風俗歌舞等等,她趁著熱鬧半個多時辰走了遍了半艘船艙。
她查看的很仔細,沒有異常情況。還有半艘船,她要趕緊查看完。
三年前正是她一時大意,沒有察覺船上異樣,此後船突然爆炸赫連卿受傷,還誤認為是金痕波所為,如今她想解釋,卻不能拿出絲毫證據證明表哥的無辜。
轉角處,木棉面對大海出神凝視,一張清秀臉頰失了血色般蒼白。
“木棉。”安紫薰喊她幾聲,不見她動。
她突然回神轉身,見到面前安紫薰臉上那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陡然低呼一聲,被嚇了連連退後幾步。
“是我。”安紫薰掀開面具,“嚇著你了,對不起啊。”
木棉捂住心口微微喘息,忙要行禮稱呼王妃,意識到四周環境,剛才她低呼一聲,已經惹的有人朝著她們看過來,隨即改口低低一聲,“安公子。”
“你怎麽在這裡發呆?花夫人那邊有人伺候嗎?”
“奴婢見這天氣會要下雨,就尋思給夫人拿些暖和身子的東西預備著,隆冬海上的風雨格外寒涼。”她笑了笑解釋道,又追加一句,“看海神會熱鬧,貪玩多留了一會。”
“這天氣好的很。”安紫薰瞧著天空,陽光溫暖甚至有些刺眼。
“安公子也許不太清楚,海上天氣變化很大,前一刻如此,也許下一刻就會風雨交加。奴婢已經熬了薑茶,等會給公子那裡也送去一碗吧。公子要記得多加件衣衫,小心寒症複發。”她關切道。
“有勞木棉你了,對了,聽七爺說你是漁家女,對海上天氣變化,也懂的很多。”
“都是以前的事了。”木棉被問到這個問題,神情黯然,隨即她將話題岔開,“安公子,奴婢給你藥,記著要定時服用,莫要忘記。”
她說這話表情關切之極,安紫薰聽見看見,心裡難免會有一份感動。
“我會記著服用,這可是木棉你的心意。”
瞧著安紫薰離去,木棉眼中神色複雜,攥著衣角半天,最後無奈的轉身走開。
高高風帆頂端,謝陌年黑衣墨發,冷冷注視下方之前所發生的一切。眼光移到那圍著船艙走了好久的安紫薰。
身影瞬間移動,他貼著風帆背面滑下,悄無聲息消失在下方船艙那裡。
商船底部通常是船工和窮苦的旅人所住,謝陌年推開木門,閃身進入,不大的地方,他扭動暗門開關,一道縫隙打開,裡面正有人等著他。
那人笑容帶著純純的孩子氣,眉目比不上赫連卿那般完美妖孽,卻自有一派風范。
“你來這裡做什麽。”謝陌年顯然見到他心情很不好。
“許久不見大人,得知你回來,自然要來拜見。”他脾氣很好,長年忍耐形成了他極好的控制力。
除去對一個人會臉紅,甚至是不知所措的瘋狂外,其他人面前,他一向保持溫潤如玉的好風度。
謝陌年冷哼笑抽出腰間佩劍,坐在一邊只顧著仔細擦拭著,冷冷劍鋒,映著謝陌年瘦削清雋的臉。
“拜見過了,沒事的話請回吧。卿兒也在這船上,你偷偷來這裡,若是被他看見,怕是脫不了身。”
他喜好分明,對著不被自己待見的人,謝陌年一向臭臉。
果然那人聽他這麽一說,臉色有些難看。赫連卿在這裡,他心裡最難面對的人之一。
“卿兒的脾氣不好,我的更不好,再不走,小心我不客氣了。”謝陌年驀的手中長劍揮出,劍尖抵在他咽喉處。
“我來這裡,是帶了口信給大人。”
“回去轉告那個人,我根本沒有打算再與其合作下去,當初合作大家各取所需,如今我回西楚,只會聽命卿兒一人,莫要再從我身上打主意。這話隻說一次,下次再見,我們各為其主,休怪我不念以前情分!”
“好,謝大人說的話,我會代為轉達。”男子點頭起身正欲離開。
謝陌年的劍鋒卻朝前一點,他劍術超群,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高手不下數十人,武林有半數以上者,都聽從他的派遣,而他誓死只會效忠赫連卿。
“慢著,我話還沒有說完。”謝陌年陰沉一笑,露出雪白牙齒,仿佛一頭黑暗裡伺機行動的猛獸。“別當我傻子看不出來,你再打安紫薰的主意,那是卿兒的女人,你若是敢招惹,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男人收斂笑意,眉眼裡有種陰冷的氣息蔓延,像毒蛇口中的芯子,嘶嘶的叫囂怒意,“你敢動她!”
謝陌年眸裡漸漸起了瘋狂,笑道:“怎麽不敢?卿兒現在還沒有玩膩她,等卿兒不喜歡了,我就殺了她。安紫薰只有兩種下場,要不在卿兒身邊一輩子,任由他怎麽折磨千萬別離開,要麽就逃離卿兒,等著被我一箭穿心!”
“你太狂妄了!”男子輕輕一句,“赫連卿還能活多久?你別做夢了!”
謝陌年目光變的惡毒,“你比不上卿兒,詛咒也沒有用。你的那些事我很清楚,卿兒若是不要皇位,赫連春水你這個野種、小崽子也別指望得到,不信你走著瞧!”
“侯爺,莫要聽謝陌年那瘋子的話!”榮福著急的勸慰,可赫連春水眼光怔怔全然沒有感覺般坐在那裡。
懷中那女子的繡鞋,鞋面繡滿了紫藤花,他見過她的天足,雪白好看,可滿是傷口,鮮血淋漓,他心疼的特意為她找來這雙鞋子。
她很高興,卻對他說對不起不能接受他的情意。
那雙鞋子她隻穿了一下,就被赫連卿扯下扔在地上,搶走了他喜歡的女子。
赫連卿明明不愛她,總是令她傷心難受,可不許其他人對她一分的好。甚至攆走他不準再回西楚,不然會殺了他。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赫連卿對他那些年的好,春水沒有忘記。可一切都變了,他一直心存感激的三皇叔對他不過是出於可憐同情。
在他心中,也許看他赫連春水就如同謝陌年看他一般,是野種、小崽子。他是叛亂罪臣公子瑾的兒子,他的母親是卑賤的奴婢。
惡毒至極的嘲諷不斷在耳邊響起,野種、小崽子…這些話從他記事起聽到,經過二十多年再被人無情提起嘲笑,如鋼刀扎在他傷口,原來根本沒有愈合,傷口裡面早已化膿,無藥可治。
得不到嗎?他緩緩笑起來,這一次也該輪到三皇叔試試,被人搶走心愛之物滋味的時候了。
除去最底層外,這幾天來安紫薰已經仔細將這艘商船查過,構造牢固吃水性強,整條船連船工加在一起有百余號人,算的上是大型船隻。
若是想與三年前一樣炸船,那需要一定數量的硝石,這些東西必然顯眼。
她看過這幾層船艙,絲毫沒有可疑物品,那就只有最底層未有去看,那裡人多物雜,光靠她一個人許是不能查看的更仔細。
晌午時分,這天氣早上還晴空萬裡,如今卻陡然換了一副面貌,烏雲密布天空陰沉沉壓下,寒風乍起如刀刃,一下下刮過毫不留情,灌入衣袖,順著毛孔往骨頭裡鑽,出奇的濕冷。
她不想回船艙,心中念著底層還沒有查過,又重新下去。
方才是一路順風,船工還在歇著,底層味道混雜了很多東西,說不出的難聞,雜音也大,吵的耳朵不舒服。海面波動大,這底下突然搖晃的有厲害。
這點她倒是能忍受,什麽樣風浪她沒有見識過。
安紫薰扶著能支撐身體的東西,慢慢走著。
船晃動加大,船工紛紛起身開始勞作,來來回回走動還有人聲,偶然的混入的一陣樂聲,安紫薰聽不清楚,卻能肯定是有人彈奏。
這曲子熟悉到不行,尤其是彈琴人的手法,她見識過幾次,可不是誰都能如此彈奏精妙的。
靠近最後一間窄小的地方,樂聲應該是從這裡傳出。她停下腳步,那樂聲好似知道她在那裡,也戛然而止。
一雙秀氣修長的手掀起半截遮住門口的簾子,裡面的人抱著弦琴正笑吟吟的瞧著她。
安紫薰微微皺眉楞了下,隨即恍然大悟,難怪她看的熟悉,如此的妙人對她一笑,生的這般雌雄莫辯的絕色,怎麽可能會忘記!
“你怎麽這副打扮?不是這樂聲,我一時還真不知道你在這裡。”安紫薰笑出聲,進來後隨意的在這破舊的地方坐下,不客氣的為自己倒了杯茶水。
那人看著安紫薰片刻,“王妃不覺得我是別有用心在這裡出現?”突然開口,卻這麽對安紫薰問道。
“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會在這裡,若你想說,我就聽聽。不想說,那就不用說。你之前那麽費心幫我,替我解決了很大的問題,我安紫薰當你是朋友,豈會輕易的疑心你。”她笑笑,眼裡是不以為然。
姬雲裳不僅會彈奏,他還懂樂聲,對她心中所想能用樂聲表達出來。
教她弦琴時,兩人曾經合奏一次,那種心意互相知曉,在樂聲裡就可表達,語言都變的多余。
這個人看似溫潤柔弱,但他心中藏有鴻鵠之志,那種隱忍,在將來迸發而出,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我去過王府找你,知道王爺要帶你出遊。”他停頓一下,想了想還是繼續開口,“是太子告訴我,王爺也許會帶你乘船。”
“嗯,還有呢?”安紫薰聽了只是淡淡說道。
“我是太子派來的人,王妃你不怪我之前騙你嗎?”他微皺眉頭,對安紫薰的反應有些不解。
“如果你不想我發現你的存在,你一定會隱藏的很好。”她低垂眼簾,手指慢慢劃過杯口,過了一會開口接著說道,“你真的想對我動手,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其實你之前就有很多機會,對不對?”
“王妃你早就察覺了?”他突然笑了,有些悲涼。“知道了也好,我憋在心裡難受的很。”
“並不是早察覺,你方才說到太子派你來,我就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那些巧合的本就存在,再想著也就自然開解了。”
她輕輕笑了下,赫連卿對她的不信任,花淺幽幾次對她下手陷害,也間接的令她對身邊的人更多了防范。
姬雲裳很坦白,倒是讓她被欺騙的火氣消除。
抬起眸子她注視面前的姬雲裳。“如果太子不派你,也會派別人來,姬雲裳你對我算是坦誠,今天你既然全盤托出,那我問你,這一次你跟來是想做什麽?”
他表情有種釋懷後再次糾結的痛,微微顫抖了聲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想著能在這裡再見你一次。姬雲裳懂樂,卻從沒有遇見知音,王妃是第一個。”
他指尖隨意撥動弦琴,樂聲錚錚散開,宛若顆顆明珠墜入塵埃的微涼,似是感歎此生知音即將不在…
“姬雲裳,人生知音難求,我在西楚這些時日,得你琴聲紓解愁悶,安紫薰當你是朋友,雖然你我各自立場不同,只要你不動手,我們之間仍有朋友情誼在。”
他微擰眉頭,“我明白這點是我苛求,對你不公平,太子那裡你無法交代。”
“太子面前,姬雲裳不過是一條爛命罷了。”他低垂下頭,提起赫連琛他目中閃過一絲狠戾,抱著樂器的手臂越發用力,那瘦削肩頭卻是微微發抖。
眼前一雙素白纖細的小手伸過來,他抬頭看去,安紫薰拍拍他肩頭幾下,“你說我是你知音人,那我告訴你,在你的樂聲中我聽出你並不甘心如此生活,你還有未有完成的心願,之所以忍耐下去,不過是形勢所逼,而且我深信總有一天,你能如願以償。”
他重新笑起來,不似赫連卿那般孩子氣,輕輕柔柔如午夜曇花瞬間綻放花瓣的幽然驚豔。
不過短短瞬間,卻令人一輩子難以忘記的美。
安紫薰見過姬雲裳的笑容,那種隨意淡然不爭不奪,仿佛安於天命的淡薄。從未有見過他這般展顏一笑。
“承蒙吉言,若真有那麽一天,姬雲裳永生記得王妃今天的一番話。”那驚豔笑容收斂,他面上還是往日的雲淡風輕,幽黑瞳眸深處卻熠熠生輝,因為眼前女子。
很久以來,姬雲裳極少這麽笑過,他這一生之中,最真心的笑容寥寥可數,她是他的知音,天下知音難求,一生得以足矣。
而他是不是太貪心了,所以上天吝嗇固執的,想要將他唯一可交心的人奪走。
愛他的他不愛,即使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他愛的,得不到,因為那是獨一無二的,注定成為他這般心思之人一生不得所願的劫數。
她眼裡是那男子真心的笑容,安紫薰鄭重許諾,“我答應過你,若是回藩地就請你做我的師傅教授琴藝,你既然跟來,就在湘陵下船,我會派人安置你先住下,赫連琛再有本事,也不敢大肆的行動找你,你安心住下,不能保證日子會有多好過,至少你不用再被人控制,那種滋味真的不好受。”
他默默的聽她說話,眼裡有一刻被霧氣蒙上,真的只有一刻而已,可連他自己也吃驚,會為一句尚且還看不到希望的承諾心中一陣微動。
安紫薰,你對我這般照顧,那我該怎麽兌現當初立下的誓言?
傍晚時分,天色暗沉詭譎,海上風浪過後,雨勢轉小,安紫薰衣衫回到船艙,無人等她。
人有些不舒服暈沉沉的,她衣衫未脫,倒在榻上小憩。
冰冷潮濕的空氣,帶著海水的鹹腥,她感覺冷的厲害,拉扯被子裹住縮成蝦米一團試圖能暖和點。
其實赫連卿不在她應該感覺自在,她畏寒的厲害,尤其陰冷潮濕天,他身上體溫也比尋常人低。
一開始他抱著她入眠,安紫薰確實不喜歡,一來厭惡這個人,二來他身體很冷,令她覺得不舒服。
可後來兩人相擁而眠,她發現身體再冷,卻在相互擁抱時,彼此能溫暖著對方,從身體深處湧現的暖意,流動充滿四肢百…
睡的不嚴實,涼意堵住心口,像冰一樣死死壓住,她冷的不住發抖,滿臉滿身冷汗漣漣,掙扎的她在枕邊胡亂摸出藥瓶,那是木棉新配置的。
她一病還真沒用,藥瓶拿不住,落地咕嚕嚕滾在四下。
“安紫薰,人欺負你就算了,病了,連個藥瓶子也能捉弄你!”她口中無奈低喃,想支撐起身去撿。
“別動。”耳邊一聲微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