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前世真相(1)
清幽院內,皓哥兒在床上翻著跟頭,冷幽茹坐他對面的冒椅上做著他秋季的衣裳,偶爾抬頭看他兩眼:“當心翻掉下來!”
皓哥兒卻又翻了一個,證明自己沒那麽遜,然後跳下地,穿了水玲瓏送的露腳趾頭的拖鞋走到冷幽茹身旁,故意讓自己滿是汗水的小臉被她看到。冷幽茹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兒,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汗,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送到他唇邊:“喝點水。”
皓哥兒捧起杯子咕嚕咕嚕喝到見底,又乖乖地把杯子放回原位,這才邀功似的笑道:“我表現很棒啦,幽茹,你要不要獎勵我一個親親?”
冷幽茹頓覺好笑:“大男子漢還一天到晚要親親,害不害臊?”
皓哥兒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很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還是自己來吧!”語畢,抬手圈住冷幽茹的脖子,在她臉上大大地“啵”了一個!
冷幽茹笑了笑,拿起衣料繼續穿針引線:“你父親要成親了,也就是說,你將會有一個母親,你什麽意見?”
皓哥兒聳了聳肩,睜大眼睛道:“我沒意見啊!反正我是和幽茹一起生活的嘛,父親能找個人照顧他也挺不錯。”
冷幽茹看了他一眼,聲音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你又不可能跟我生活一輩子,等你父親成了家,你…”頓了頓,聲音弱了幾分,“大概會搬進嫡母的院子。”
“我才不要呢!”皓哥兒一屁股坐在冷幽茹身旁的杌子上,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兒哼道,“那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喜歡父親成親了!他的幸福影響到我的福利,不乾不乾!”
冷幽茹溫柔地笑了笑:“即便你父親不成親,你也不可能和我住一輩子啊。”
皓哥兒倔強地拍了拍胸脯:“怎麽不可能?等我長大了娶你!那我們是不是就能一輩子了?”
冷幽茹終於沒法再做繡活兒,而是專心致志地看著他:“等你長大,我就老了,嗯…和你曾外婆一般年紀。”
皓哥兒想了想,回答出乎意料:“曾外婆這個年紀挺好呀,還不是那麽多人喜歡她?”冷幽茹啞口無言。
墨荷院內,水玲瓏在看諸葛鈺的探子遞上來的密函,沒想到,和水沉香、水敏玉暗中勾結的會是三王爺,水敏玉進大牢沒多久便遭到了獄卒的瘋狂虐待,其手段之殘忍,連她這種在冷宮生存過的人都汗毛直豎。而就在章公公折磨得越來越歡之際,三王爺動用關系保下了水敏玉,出獄不可能,只是換了一間獨立的牢房,由三王爺派人看守。
水玲瓏冷笑,她還以為幕後黑手是李靖呢。就不知,水沉香和水敏玉倒戈三王爺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了水航歌的指使。思量間,鍾媽媽稟報葉茂的娘來了。
葉茂的娘今年四十一歲,長相普通,皮膚略黑,圓臉,右邊眉峰長了顆黑痣,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很是親切。“奴婢給世子妃請安!”葉茂娘規矩地磕了個頭。
水玲瓏虛手一扶,和顏悅色道:“快快請起。”看向鍾媽媽,“賜座。”
“多謝世子妃。”葉茂娘福了福身子,這才站起來。鍾媽媽搬了椅子讓她坐下,她攏了攏裙裾,小心翼翼地挨了個邊兒,沒敢實打實坐著,“奴婢今天來,是想向世子妃求個恩典。葉茂年紀不小了,奴婢在老家替她尋了一門親事,約莫年底或明年初成親。”
“現在八月底,這麽說快了。”水玲瓏的眼底溢出一絲喜色。
葉茂娘一瞧水玲瓏的表情便大為受用,難怪葉茂總對世子妃讚不絕口,這位主子沒像別的主子那樣輕賤奴婢,葉茂娘的笑容又深了幾分,“奴婢想給葉茂贖身,成親後奴婢便不打算讓她入京了,他們兩口子守著祖上的田地和宅子,將來萬一奴婢和奴婢那口子做不動了,也能回鄉下養老。”
水玲瓏看向一直站在角落不說話卻紅了眼眶的葉茂,心裡亦有不舍:“那人是什麽情況?”
葉茂娘沒想到水玲瓏如此關心葉茂的親事,心中感動之余,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是同奴婢一個村兒的,會點兒製糖的手藝,養一家大小不成問題。就是父母親去得早,家中只有一個年事已高的奶奶和兩名蹣跚學步的弟弟,這才把親事耽誤了一年又一年。還是奴婢那口子今年回了鄉下祭祖發現這麽個人兒,村裡對他評價不錯,說他人品端正、刻苦耐勞,若非他有兩個小拖油瓶,不會找不到妻子!今年趕巧,他兩個弟弟長大了,他奶奶便叫他的大弟弟隨奴婢那口子進京,在尚書府謀了一份差事,這不,一來二去的,奴婢家和他們家就熟絡了。”
若果真如此,這門親事還是不錯的。水玲瓏再看向葉茂,這丫頭不是不滿意這門親事,是舍不得離開京城的親戚朋友吧。水玲瓏的目光動了動,又面向葉茂娘溫聲道:“我先恭喜葉茂了,葉茂跟了我這麽久,贖身的銀子就免了。需要離府準備親事的話提前十天與我說,我這邊兒好找人交接,也相應做些準備。”
葉茂娘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謝過:“能伺候世子妃是葉茂的前世修來的福分!可惜葉茂福分淺,今生就只能伺候您這麽幾年,下輩子如有機會,定叫她給您做牛做馬,以報答您的庇佑之恩。”
另一邊,葉茂已經泣不成聲。水玲瓏的眼眶也有些濕意,這幾個丫頭裡,屬葉茂最憨厚衷心,本以為她會在京城覓得一段姻緣,沒想到竟是嫁到那麽遠的村子!水玲瓏心裡百轉千回,賞了葉茂娘一個紅包,又裝了幾盒蛋撻、紅豆布丁、元寶酥和藕絲香芋糕送葉茂的弟弟。葉茂娘千謝萬謝,由鍾媽媽送出了王府。
這邊,葉茂娘剛走,另一邊,枝繁與柳綠回來了。大病初愈的柳綠臉色有些蒼白,身子也比之前削瘦,但這並不影響她得天獨厚的美貌,她穿一件流彩暗花雲錦上裳,一條素白曳地長裙,蓮步輕移間,浮光掠影,灼灼其華,便是什麽也不做就已經是屋子裡的一道亮麗風景線了。“奴婢叩見大小姐,大小姐萬福金安!”柳綠跪下,磕了頭響頭。
水玲瓏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面色如常地道:“起來吧,我瞧你氣色不是很好,坐。”
柳綠神色凝重地回絕:“奴婢有事相求,請大小姐允許奴婢跪著說完。”
水玲瓏挑了挑眉:“什麽事?”
“奴婢…”柳綠咬了咬唇,似在做著驚人的心理鬥爭,費了老半響才把心一橫,說道,“奴婢想回大小姐身邊,幹什麽都行,端茶倒水、灑掃庭院、烹煮下廚…奴婢都可以的,請大小姐成全!”
經歷了兩次險象環生,她終於發現“王爺的女人”是個多大的活靶子,但凡誰想害王爺,第一個便拿她做筏子,她和王爺是糖葫蘆麽?若這串糖葫蘆只有他倆且彼此心心相印倒也罷了,大小姐教她的詩怎麽說來著?“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如果她愛王爺,她或許不介意一邊忍受別人的陷害、一邊陪在王爺身邊。可別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後面還有一句話——“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就算沒有它,她和王爺之間也不存在任何割舍不了的愛情,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和拉不下來的臉面而已。
水玲瓏並不驚訝柳綠會生出這種心思,柳綠身上沒有大多數下人的奴性,她很自我,在可控制范圍內會想著替自己謀求更好的前程,一如曾經她奔往水敏玉的院子,曾經又回了她的院子,這回,又是想回她的院子。
見水玲瓏不開口,柳綠的心裡一陣打鼓:“大小姐,奴婢當初被王爺帶去主院實非奴婢本意,奴婢的娘以性命要挾,奴婢不得不從。但這回,奴婢在莊子裡與奴婢的娘談開了,奴婢留在王爺身邊,風險太高,若奴婢死了,奴婢老子娘在王爺那兒也討不到什麽好,倒不如奴婢想法兒活下來,起碼還能掙些微薄的收入。”她沒說的是,她告訴她娘她還是處子之身,她娘便覺著她或許將來能再有更高的利用價值。
水玲瓏依舊沒吱聲,柳綠急了:“大小姐,葉茂要嫁人了,屆時您身邊又少一個貼心的人,奴婢不才,可好歹伺候過您那麽久,對您的喜好和習慣也比其他下人清楚,奴婢好用,順手!”
水玲瓏隨手捏起一顆桂圓:“這事兒我說了也不算。”
柳綠聞言先是一怔,爾後狂喜:“奴婢知道該怎麽做了!多謝大小姐恩典!”又磕了個頭,才激動地退出了房間。一走到門外,枝繁和葉茂便拉著問:“怎麽樣?大小姐同意了沒?”
柳綠回頭望了一眼,小聲道:“回屋說。”
回了枝繁和葉茂同住的屋子,三人圍桌而坐,枝繁打開點心盒子,又端來茶水,催促道:“你快說嘛,大小姐到底同意不同意啦?”
葉茂也睜大眼看著她,很是急切的樣子。柳綠故意拖著不說,直到二人都憋紅了臉,她才“噗嗤”笑開:“你們倆呀,等我的好消息吧!”
枝繁和葉茂相視而笑。柳綠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曾經居住的屋子,滿腹感慨:“咱們三個從在玲香院認識到現在有將近三個年頭了吧,我的變數最大,總在大小姐身邊來來去去。還是你們好,安定。”
枝繁不以為然道:“我們安定是安定,但沒你那麽能掙錢呀!這兩年在王爺院子,賺了多少?”
柳綠“嗤”了一聲:“不記得了。”
枝繁心裡吃味兒,呷了一口茶,酸溜溜地道:“還羨慕我們呢!你在主院做了兩年主子,聽說連余伯見了你也得讓三分顏面,這等福分,我和葉茂想都想不來。”這話,未嘗沒有一分幸災樂禍的意味,越是提醒柳綠她曾經的風光,便越是告訴她日後的蒼涼,當然,也或許是單純的提醒,反正就連枝繁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緣何來了這麽一句。
柳綠點著她腦門兒道:“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小心眼兒!我來了還能和你搶什麽不成?你服侍大小姐三年,不離不棄、鞠躬盡瘁,除了肖想世子爺這一茬兒,別的都挑不出錯兒!我哪能和你比高下?”這也是在告誡枝繁,你一日不放下對世子爺的仰慕,便一日無法徹底得到大小姐的信任,現在是大小姐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他日若深陷困境,大小姐第一個舍棄的便是你!
枝繁的眸光一涼,一句反駁的話也蹦不出來。柳綠點到為止,喝完茶,自己斟滿,又道:“當初被分配到玲香院時,我一百個不樂意!覺得自己怎麽說也是家生子,怎麽被分到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小姐手下乾活?你們那時也是這麽想的吧?”
葉茂憨憨一笑:“我沒啥,我娘抱怨了幾句。”
枝繁清了清嗓子:“你們倆是家生子,我可不是。”她沒的挑,但也沒打算在大小姐身邊兒做長久,她與柳綠一樣,其實是想借大小姐的力,在王府展開人脈後尋機會往高處跑一跑的。只是越和大小姐相處,她越發現大小姐身上的魅力和凝聚力,說白了,就是和大小姐一起她特有安全感。
柳綠不屑地哼了哼:“枝繁你那點兒心思瞞得過我?大小姐要是沒得賞梅宴冠軍,你才沒那麽盡心盡力,你呀,比我還勢力!”
枝繁再次被說中心事,不禁紅了臉:“你…瞎說!”
柳綠幽幽歎道:“唉!可我不得不承認,你看人的眼光比我毒辣!大小姐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至少她從不拿下人頂杠。而且但凡和她作對的,都沒好下場!有時候,這不是光靠腦子,還有運氣,運氣你們懂麽?大小姐呀,是命裡帶了貴氣的。所以呢,咱們仨兒想過美好日子,那就必須抱緊大小姐這顆大樹,當然,也得拚盡全力保護這棵樹,樹倒了,咱們的錦繡前程也都到頭了。”
枝繁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葉茂你要嫁去那麽遠的地方,舍得嗎?”
葉茂又紅了眼眶,柳綠徐徐一歎:“我們三個裡頭數你最老實巴交,原以為你是最後一個嫁出去的,沒想到比我和枝繁都早。其實有什麽舍不得呢?我們這些狐朋狗友又沒為你做什麽,你父母終日把你當搖錢樹也沒替你擔憂一二,你腦子進水了才舍不得!你嫁過去和那人好好過日子,他能排除萬難撫養弟弟,證明是個有責任心的。再者,他年長你十歲,必會寬容於你,你老子娘除了生你那一回,就只有這一次做了好事。”
“噗嗤--”枝繁和葉茂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又不約而同地掉下淚來,柳綠握住她們的手,仰起頭,將淚水逼回眼底。
夜幕低垂,繁星閃耀,皓月當空,卻不知為何,突然狂風大作,月亮和星子全部隱入夜色。枝繁剛送了柳綠回主院,眼下正往墨荷院趕,怎知就碰上這麽奇怪的天氣?這是要下大雨,還是怎麽著?想不出個所以然,反正下雨不下雨日子照舊,枝繁便再次步伐輕快地朝墨荷院的方向走去,卻在半路與神色匆匆的崔媽媽不期而遇。枝繁揚起笑臉,在崔媽媽離她幾步之遙時打了聲招呼:“崔媽媽。”
然,崔媽媽緊皺著眉與枝繁擦肩而過,理都沒理她!枝繁的臉色不大好看了,要不要這麽擺譜兒?不就是冷老太太身邊的大媽媽麽?至於傲氣得連聲招呼也不打?
墨荷院內,水玲瓏喂孩子們吃完飯,又給他們洗了澡,便叫秋三娘和小夏一人帶著一個下去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姐兒和哥兒漸漸習慣了自己睡。葛鈺進屋時水玲瓏正在清點王府下給姚家的聘禮,王爺把荀楓當成自己兒子,聘禮方面盡量比著當初諸葛鈺娶她時來,怕她多想,隻說低一點即可,但她明白,這聘禮一定不能寒酸了。
諸葛鈺看著妻子為王府盡心操持的模樣,心頭湧上一股涓涓暖流,他輕手輕腳地行至她身邊,低頭親了親她唇瓣。水玲瓏一驚,條件反射地拿毛筆一戳,在他臉上畫出一道烏黑的墨跡,這下子,諸葛鈺也驚了一下。可不待他回神,水玲瓏主動送上香吻:“別生氣。”
諸葛鈺哪裡會為這點兒小事和她生氣?但難得她主動,他便好生享受一回。二人纏綿了約莫一刻鍾,水玲瓏適才發現他穿的不是今早出門時的衣裳,便捋順了他肩胛的一處褶痕,疑惑道:“怎麽換衣裳了?”男人出門一趟,回來就換了衣裳,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好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