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責任
至少,當時的他們,是這麽想。
那晚,她沒有把他拉回家,自己一個人默默回去,黑暗中繼續等待,他始終會回來……
半夜的時候,才終於聽到門響,她把蛋糕推出來,燭光中她恬靜地微笑,輕柔的一聲,“學長,生日快樂。”
他凝視著她,眉頭微蹙,清亮的眼神掃過豐盛的餐桌,餐桌上的菜不曾動過,蹙眉間,略顯驚詫,“你等了一晚上?”
她沒有回答,只是抿唇而笑。
他走近,摸著她的頭髮,啞聲一句,“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她固然不會怪責他,可是,卻不願意聽他說對不起。
她笑著搖頭,“學長,許願吹蠟燭好不好?”
他只是看著她,燭火在他眼中跳動,給他清涼的眼神添了幾許暖,他若清泉般的聲音響起,“流箏,你幫我許吧。”
“好啊!”她閉上眼,默默許願,“我希望學長可以天天笑,像從前一樣。”
後來,他陪著她一起吹蠟燭,切蛋糕,吃晚餐。
是的,是他陪著她。
或許,他並不需要這樣一個生日,只是因為負疚而願意陪著她做她喜歡的每一件事。
他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說以後不會這樣了,果然真的沒有再這樣。
之後她的生日,他自己的生日,每一個節日,他都會回來陪她,會送她禮物。她爸爸媽媽的生日,他作為女婿更是體貼又周到,盛宴禮物一樣不落,就連阮朗的每一次考試進步,每一次升學,每一次運動會獲獎,他都會給獎勵。
他真是個聰明的人,也是一個盡善盡美的丈夫和女婿,正因為太完美了,就像他做的每一次手術,沒有任何瑕疵和缺漏,反而有些不真實。
有時候,她真的想問他,你累不累?
可是,看著他清潤的眼神,這句話又吞了回去。
他也曾問過她的未來,問她畢業了有什麽打算。
她沒有告訴他關於offer的事,她有自己的計劃。國內已經放棄的,不可能再回頭,撕掉的,已成過去,她只能一切重來,她會重新考研,考本地的學校,不要跟他那麽遠。
他和寧家人對於她考研的計劃自然是十二萬分的支持,只是,她的三年考研路,還真是一個又一個故事,或者說,叫事故吧……
第一年,她新婚,一個新的家庭,她又渴望走進他心裡,花了些心力適應婚後的生活。婚後不久,媽媽因一次意外摔傷了腿,而爸爸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第一次犯病。
那段時間,她沒有心情看書,而他,也累得瘦了一大圈。
他自己本來就很忙,工作之外的時間便全部花在醫院裡陪她爸爸,照顧她媽媽,晝夜不分,完全不讓阮朗插手醫院的事,隻說要阮朗用心念書。
雖然他承擔了絕大部分責任,可是,她還是沒能好好準備,第一年考研就這麽失利了。
第二年,大約是她心太重,用力過猛地複習,他幾度勸她勞逸結合她都沒聽,結果是考試前一天生病發起了高燒,英語和政治都考了個一塌糊塗。
第三年。
第三個年頭,董苗苗結婚了。她知道他去了雲南,親手把董苗苗交給那個軍人。他只有一天時間,半夜坐飛機去的昆明,再連夜租車趕到部隊所在的小鎮,只為了那一刻,然後,再馬上返回北京,回到家時,又是半夜。
第二天有台大手術,他是一助。
他進門的那一刻,她看見他疲憊的眼,還有終於舒展開的眉頭。
她早已習慣了什麽都不說,隻為他端上溫熱的粥,臥室內溫度早已調到最好,安排他盡早睡覺,只因他第二天有台大手術,她不敢浪費他一點點休息時間。
董苗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大約,他也終於是放下了。
這三年裡,仍有多次出國交流的機會,他都沒有去。而這次之後,已經博士畢業正式入北雅工作一年的他再次被派往國外交流神外。
此次,他終於接受。
畢竟,再沒什麽可牽掛的了,不是嗎?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一種直覺,他這一去,她是不是就永遠失去他了?
在他出國前一晚,她仍是做了豐盛的一頓,準備了紅酒。
她從不喝酒,即便是他為她家人準備的各種盛宴,她也不喝,但這次,她舉著杯問他,可不可以陪我喝?
她要他陪的事,他從來不拒絕。
那一晚,他和她都喝到微醺。
醉意朦朧中,她問他,“學長,三年了,你愛我嗎?”
微醺後的他,眼睛更加明亮,閃閃爍爍的光點裡,是沉默,是憐惜,是遲疑。
她覺得所有的酒液都在心尖上潺潺淌過,她撫摸著他的臉,“一點點呢?”
他抓住了她的手,眼神裡有著躲閃,“流箏,不用瞎想,我去一年就回來了。”
那一晚,真的很瘋狂,她纏著他,幾乎一個通宵。
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叫醒她,可是她知道,一切都知道,她只是不願醒來,不願睜著眼看著他離去,更不願去機場送他。不送別,是否就像沒有離別一樣?
他走了,留下了一張紙條:流箏,我走了,沒有叫醒你,保重。落款是至謙。
她還從來沒叫過他至謙呢……
看著這張紙條,她的眼淚終於嘩嘩直下。
而他,卻不知道,他留下的不止一張紙條。一個月以後,她懷孕了。
這,真是一個意外。
從在一起第一天開始,他就一直用套的。
她從來沒逼問他為什麽不要孩子,他不想要也好,暫時不想要也好,總有他的理由。而且,他博士在讀期間那麽忙,大約無論心理上還是時間上都不是要孩子的最佳時期。
明明那一晚他也采取了措施的,不知怎麽會出意外,竟然懷孕了。
然而,既然來了,她就不會拒絕,這個孩子,她是打算要的,盡管她對她和他的未來已經沒有太多信心。他這一走一個月,僅僅只在剛到時打了個電話來,告知他在那邊的號碼,接著便杳無音訊了。
她也沒打算瞞著他孩子的事,但是,她希望可以在他主動打電話回來時告訴他。
這一個月以來,她都沒有主動打電話給他,她一直在等,等他打電話回來。
她想,但凡他對她有一點點牽掛和想念,也是可以打回來的。她想看看,如果她不拽緊繩,這隻放飛的風箏是否還記得有這麽一根繩在她手中。
關於風箏這一說,她的名字裡有個箏字,對風箏有著特殊的喜歡。某個春暖花開的時節,她拉著他陪她放風箏,便說起了自己名字的來歷,也曾笑著問他,“你丟過風箏嗎?”
他眉頭緊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丟過,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瞬間明白,他丟的大概不是風箏。
她原本帶著他出來玩是想讓他感受一下童真,想讓他開心的,可是,最後還是沒能讓他笑。
她牽著風箏在風裡奔跑著朝他揮手,他卻只是遠遠看著她,眉結不散。
這種挫敗感從新婚第一晚她沒能成功逗笑他就開始了,貫穿整個婚姻。與其說,這段婚姻讓她失望的是生活,不如說,其實是對她自己失望。
而這一次,她又失望了。
她最終還是沒有等到他的電話,等來的卻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她並非懷孕,而是宮外孕。
她沒有告訴爸爸媽媽,爸爸身體不好,她不想他們擔憂,而公公婆婆她原本也不想說,可是卻瞞不過去,被溫宜發現了。於是,她隻請求婆婆不要說給大洋彼岸的他,隻說他那麽忙,也不可能馬上就趕回來,不如別給他添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