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忘記我,或隻記住我,只是我(4)
它們不回話,只是在路燈下閃著晶瑩的光,最終消融在手上。
我笑了笑,重新提起行李往家走。到了家門口才想到是不是有些突然了,也沒事先打一個電話,爸媽不會被嚇到吧?不過好在他們只是愣了一下,便都顯得異常高興,尤其是我爸,呵呵笑個不停。
我媽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可別再走了。一個女孩子,一次比一次走得遠,我和你爸這麽大歲數了,現在也想開了,不求你多富貴,只求平平安安在我們身邊一輩子就夠了。”
“媽——”我上前給了她一個久違的擁抱,還是回家的感覺好。
但當我走的時候看到他們兩鬢已經白了,還有那不知不覺蒼老了的容顏,心裡就會難受異常。
“爸媽,我走了,下次再過來看你們。”說完我提著行李就走了出去,沒敢回過頭去看他們。不是不想,是不敢,怕這一回頭,腳步就再也邁不開了。
上飛機前,我仰起頭向四周望去,望著這個國度這個城市。對於這裡的水土我已經有了和血肉一樣不可分離的熟悉與依存感,所以從那裡飛回來後好長一段時間,心裡都有些沉鬱。
秦子陽工作又忙,回家的次數也漸漸少了起來,大大的房子我時常對著它發呆,不知該乾些什麽,就連買也不知該買些什麽才好。
最近秦子陽因為新的開發案要飛去印度一周,說是今天會回來,可是看著牆上的鍾表,已經過了午夜12點了,仍是沒見到他的身影。
凌晨一點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然後是開門聲與那熟悉的腳步聲。
他走過來,俯下身子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吻。
我睜開眼。
“把你弄醒了?”
“沒有,做了個夢,夢到你了,然後一睜開眼,都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幻。”
“時間還早,睡吧。”
“秦子陽。”我叫住他。
他看著我,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咱們回國吧。”
他沒有說話,又低下頭親了親我的發。上床後他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攬住我的腰。
“好。”他說,聲音很輕。
我醒來的時候頭暈暈的,昨晚沒大睡好,也記不真切他是怎麽回答的了,可是想要再問時人又已經去了公司。
過了三天才再次見到他。見了面我也便忘記那件事了,隻想著給他弄些好吃的,問他累不累。倒是後來吃晚飯時,秦子陽主動握著我的手,他說:“回國的事需要再等等,我先飛回去看看,如果環境適合,咱們就回去。”
我猛點頭,能夠回去怎樣來說都是好的。
後來他常常在中國和美國之間飛行,有大半時間是在飛機上度過的。
這段日子,我突然來了興致,拉著家裡的傭人馬裡去街上逛,買了很多很多的東西。我打電話給程姍,“姐們兒,我就快回去了,到時候給你帶禮物。”
“真的啊?真的嗎?你要回來了?啊啊啊啊啊!真是太棒了。”
她一頓尖叫,叫得我不得不把電話拿離耳旁,但是我們都在笑,那笑是抑製不住的。
掛了電話我心裡還是覺得美滋滋的。不過,這股子衝動硬是在漫長的等待中磨去了大半。
秦子陽在中國待的時間越來越久,但每次我提出想要回去時他總是說再等等。這倒沒什麽,只是程姍最近總給我打電話,說話支支吾吾的,似與秦子陽有關,最後我逼問她,她也不說,只是歎了一句,你還是回來一趟吧。就這樣,我訂好了國內的酒店,買了機票,輾轉反側一夜之後,搭了次日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了國。
回國之後我去他在北京辦公的地方找他,那高高的大樓像是一座山一樣,需要我仰望,就如同我第一次去見秦子陽時。
“請問您找誰?”
“秦子陽。”
“不好意思,秦總現在在外開會,不知您有預約沒?”
“沒有。他幾點開完?我在這裡等他就好。”
“這個,我也不清楚,要不,您先在這坐會兒吧。”
這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一直到傍晚,也沒見到秦子陽的身影,我也沒有給他打電話,不知為何,我這次回國不想讓他知道。
“要不,您下次先預約了再來吧,恐怕今天秦總是不會回來了。”
“不了,我想再等會兒。”
見我堅持,那位漂亮的秘書也不好說什麽,倒是善意地拿了幾本最近的雜志給我。
“謝謝。”我接過來,隨意瞥了一眼。但就是這一眼,讓我忍不住顫抖起來。
上面的男人我再熟悉不過,而女人是她。我心中一直有著的那根刺,那個叫張梁晴的女人,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我迅速地翻開雜志,上面每個字都如同針尖一樣刺穿了我。
原來他竟與她訂了婚,半年之後將要成婚。而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手機沒電了,能借電話用下嗎?”我站起來,走向秘書台,讓自己盡可能顯得平靜。
她看了我一眼,把電話遞給我。
“是我,秦子陽。這個號碼你應該熟悉,我在這等你。”說完,沒有等那邊回復,我直接掛了電話。一旁站著的秘書用探究的目光盯著我。
不到半個小時,秦子陽的身影就出現在我面前。
“怎麽突然過來了,也不跟我說聲。”
“想你了,就來了。怎麽,不高興?”我看向他,冷笑。
“沒有的事。”說著,他一邊拉著我往電梯走,一邊對一旁的秘書交代道:“我明天不過來了,跟張特助說一聲。”
“是,秦總。”女人驚詫的目光直到我離開很遠還能感覺到。
我們一路到了樓下的咖啡廳,他叫了兩杯拿鐵,“等了很久?”
“還好。”我低頭,喝著咖啡。
“怎麽突然過來了?”
“這個給你。”我把雜志遞給他,整個過程我竟然出奇的平靜。
他接過,掃了一眼,放在一旁,淡漠地道:“這些八卦你也信?”
“只是覺得好笑。”我淡淡道,隨即喝了口咖啡,“這家味道不錯。”
“這邊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明天一早就回去。”
“我不回去了。”我看著手中的咖啡,攪動了幾下,輕聲道。
“蘇念錦。”他的臉沉了下來,聲音很是低沉。
“秦子陽,你說,我怎麽就遇上了你呢?”我偏著頭,似是呢喃。
那天之後,我就留在了北京,住在秦子陽給我在郊區安置的一棟別墅裡。周圍風景秀麗,與霓虹閃爍的都市相比,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但我終究是俗人,不適合這裡。
“怎麽非要搬到這種喧鬧的地方?”他一邊把外衣掛起,一邊松著領帶。
“那裡太仙氣了,不適合我這俗人。”
“淨說氣話。”他走過來,寵溺地親了親我的頭。
“秦子陽。”我叫他。
“我在。”
“你爸在監獄可還好?”我仰著頭,看著他的下頜,上面不知何時長出了淡淡的胡茬兒。
他一愣,低下頭,看著我,一向平靜的臉龐上似是多了一絲什麽。良久,他放開我,額頭貼著我的頭頂,聲音充滿了無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他沉默著,似在想著措辭,又似不知該怎樣說才好,難得的在我面前喪失了那一貫的篤定和漠然。
“別解釋了,我懂你,若是換作是我也會想報這個仇。你爸在監獄裡待了三年多了,還要待五年呢,這刑不輕。這些年,你沒去看過一次我就知道你心裡過不去那個坎兒。你越是不去看,心裡的惦念就越深。你一直就想把他們給弄出來是吧?可是秦子陽,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我當初如果沒逼著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普普通通的你有什麽資格去救他們?我更加不理解,到底是什麽時候你有了這個念頭的?”
我覺得我自己簡直冷靜得可怕,他竟還試圖瞞著我。我不想用背叛這個詞,這個詞太俗,更何況,更何況那個女人是她。
“別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你可以衝我喊,衝我尖叫,拿出你的潑辣來啊,蘇念錦,來,我讓你扇,任你打,就是別這樣跟我說話。”
他一把撈過我,環著我的腰,把我牢牢地扣在他懷裡。
那一晚,他緊緊地摟著我,什麽都沒乾。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看著他穿上西裝,拿出領帶。
“我來。”
我走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領帶,低下頭慢慢地給他打著。
他不吱聲,但那雙眼卻是牢牢地盯著我的身子,我感覺到一股炙熱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臉上。
打好後我要起來的時候秦子陽摟過我的身子,把我禁錮在懷裡,不讓我離開。他的眼睛像是獵豹在看獵物,那般灼熱,甚至帶著狂野的氣息。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於是傾身上前含住他的嘴唇,然後用力在上面咬出了口子。
“痛嗎?”
他搖頭。
我再貼上去,衝著那個破了的傷口再次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次呢?”
“還不夠。”
他一把抱起我向著裡屋走去。
我與他的身體像是已經饑餓許久的小獸終於見到了食物,彼此糾纏在一起,一點點吞沒對方。
“有事打我電話。”
“好。”
“那我去公司了。”
“嗯。”
“晚上見。”他又道,嗓音帶著一絲沙啞。
“等下。”我奔上前,指了指他的領帶,“亂了,我重新把它打好。”
他說:“好。”
我細心地打著領帶,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但是他不催,我也不急,仍是慢條斯理的,一點一點把它系好,最後我拉著領帶的尾端一個使勁,它緊緊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如果一直這樣,那脖子下的脈動就會停止,但他沒有阻止我,他的眼睛始終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沒有開口讓我松開,什麽都沒說。
最後我一笑,手松了開來。
“秦子陽,祝你訂婚愉快。”
“謝謝。”
他說完,轉身,門再次關上。我沒有去現場,那一天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聽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整整聽了一天。
晚上,我抱著被子在床上躺著,眼睛睜著,望著天花板。
到了凌晨三點,大門傳來聲響,秦子陽走了進來,他那亮如星辰的眼正好對上我的。
“怎麽還沒睡?”
“沒了你的體溫睡不著。”
他笑著把衣服解開走了過來,上了床,攬住我。
“你的手真冰。”我說。
“這是夏天。”他道。
“呵呵,是嗎?都夏天了。”
他沒接話,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些什麽。
我轉過身子,拿過他的手,仔細地看了又看。
“在找什麽呢?”他問。
“你手上的戒指。”
“被我拿掉了。”他說。
“剛訂婚就拿掉?”
“嗯,怕你看了心裡不舒服。”
“原來你還知道我心裡會不舒服呢。其實沒必要,真的,打從你告訴我你們要訂婚起我就沒舒暢過,一個戒指早就是無所謂的事了。”
“我很抱歉。”
“不用解釋,我說了,秦子陽不需要對蘇念錦解釋,我懂。若是我爸媽進裡面了,我估計我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去把他們弄出來。婚姻算什麽啊,什麽都不算。”
“我們將來會結婚。”他肯定地說。
“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一定。”
“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到時候會想要嫁給你?”我冷笑著問,翻身壓在他的身上。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
“真是秦子陽式的說話方式,不錯,以前的那個秦少又回來了。”
然後我們開始接吻。在他與別的女人的訂婚之夜,我特別想在他身上留下痕跡,雖然早上我們已經做過一次了,但是不夠,太過草率,如今夜色深重,這個男人身上有著其他女人的味道,淡淡的茉莉香,我是從來不用這個味道的香水的,即使知道以前的秦子陽從來都隻喜歡這味道的香水,我也不用。要不然就忘記我,要記就隻記住我,只是我,就連味道也是。
所以我喜歡用玫瑰香,味道很重的玫瑰。我說口味重了好,口味重些你們這些男人才能記住。
這個時候秦子陽就會笑我,說我真是個妖精,只有妖精才會想方設法地勾引男人。
“我不勾引男人,我隻勾引秦子陽。”
他的眼中就冒著光火。再次睜開眼時,我躺在香豔的大床上。
床很大,是從美國進口回來的,辦事的時候彈性剛好,又夠寬,在上面撒上一些玫瑰花瓣,有著意想不到的情趣。
“我去洗個澡。”他說。
“不用,就這樣。”我把他按了回去。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你在看什麽?”不習慣多想,也不想再去多費腦筋,我邊吻著他邊問。
“在看你,突然發現看不夠你。”
“這話聽起來真甜,說得也真順暢,你對多少個人這樣說過?”我用吻堵住他的嘴,然後起身,食指輕輕貼在他那張適合接吻的唇上,“噓——別說,讓我來猜猜。”
“十個?”我搖頭,“不對,怎麽可能就隻十個女人呢?”
“二十個?”我又搖了搖頭,“也不對,秦少的女人多到豈止是二十個!”
“三十個?”
“四十個?”
……
我說的數字一次比一次大。
秦子陽最後乾脆用吻封住我的嘴,一個翻身,把我牢牢壓在身子底下。
最後他說:“就一個。”
我癡癡地笑了起來。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算是謊話,這謊話我也喜歡。
那天之後秦子陽就消失了一段日子,看日歷上的日期,足足有13天,接近兩周。
呵,我記得還真是清楚,也許是太閑的緣故。
就在這時,程姍給我打電話,說她來北京了,讓我去接她。
我有些驚訝,但心裡也多多少少知道是為了什麽,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她辦事果然夠速度。
我到了機場,剛要給她一個擁抱,卻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眼圈通紅地說:“蘇念錦,你就非得這樣被他糟蹋不可嗎?你不覺得自己很下賤嗎?”
我摸了摸臉頰,感覺到那上面火辣辣的,但這次我很平靜。
“程姍,你不是我,不會知道我的感受。我隻想對你說,是我朋友就要相信我,我會讓自己過得很好,這是我答應你的。”
“什麽叫很好?現在這樣就叫很好?”她問。在喧鬧的機場裡,她的高分貝也被淹沒下去。
“是啊,挺好的。”我沒心沒肺地說。
她氣得二話沒說掉頭就走。
她說:“你沒藥可救了,就是個神經病,我不跟神經病說話。”
我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面前,依然很平靜。
一直到進了家門,消失很久的秦子陽穿著一身家居的衣服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
“出去了?”
“嗯。”
“你臉怎麽了?”
他站起來向我走來。
“沒什麽,不小心弄的。”
“誰打的?”他扳著我的臉細細看了看。
“真沒誰,我有點累了。”
“她找人打的你?”
“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