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與你的相逢若寺廟間求得的緣(5)
“啥?”我挑眉。
她不吱聲,還和我賣起了關子。我見整個電梯內空蕩蕩的,便伸出手向著她的腋窩搔去。
她咯咯直笑,忙求饒地喊錯。
“知道厲害了吧?”
“知道了。”
“下次還敢不?”我又問。
“不敢了。”
“那快說。”
“小的這就說。”她站直身子,湊到我耳旁,“我們公司被並購了。”
“什麽?”我驚呼,以為自己聽錯了。
“真的,我今天給老總打文件時看到的。不過這風聲恐怕很多人都聽到了。”
“‘成鑫’也不是小企業,哪個集團胃口這麽大?”
“別說,這集團的胃口還真就不小。”
“趕緊的。”我催促她。
“是瑞宇集團。”
瑞宇?聽到這兩個字時我的腦海中緩緩浮現出秦子陽的臉,那樣一張臉,沒有咄咄逼人的架勢,也沒有傲慢冷酷的姿態,骨子裡卻自有一股矜貴與倨傲,即使他靜靜地站在一角,也讓人無法忽視。
“怎麽了?想什麽呢?”程姍用胳膊肘撞我。
“沒,在想這事。”
“有什麽好想的,那是上面該操心的事,就你我這職位,只有看熱鬧的份兒。就是真有什麽變動,也不是咱能插上話的。再說,被這麽大的集團並購,怎麽說,咱以後也是瑞宇的人了。”
“我知道。”我突然靜默下來,剛好這時電梯門開了,我率先走了出去,程姍似乎還在我後面說著什麽,我也沒理。
想著秦子陽那句“蘇小姐,我們還會再見的”,再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本來已經不痛了的頭又無端痛了起來,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過了半個月,一直風傳的消息終於變成正式的批文發下來,上面被大換血,底下卻都相安無事。沒有裁減任何員工,反而要拓展一個市場部,目前正在招攬新的員工,應屆名牌大學的學生優先考慮。
我聳聳肩,這事和我沒有關系,卻不想第二天就被老總叫到辦公室。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態度更是從未有過的親切。
“小蘇啊,這回上面說要拓展市場部,空了一個肥缺。這位置我已經向上面申請了,如果沒有意外,過不了幾天就能下批文,等人事部的命令一貼出來,你就可以上任了。”
我誠惶誠恐地看著老總,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於總,您是不是喝高了?”
於總瞪著一雙眼,驚詫地看著我,那樣子著實有趣。
靜默了好一會兒,老總才安撫性地拍拍我的手,道:“小蘇,別不信任自己,相信你能行。行了,這事先別對別人說,出去幹活吧。”
我點點頭,夢遊似的走了出去,心裡卻始終不太敢相信這是真事。
不過,當人事命令貼出來的時候,我再也無法告訴自己這是個夢了。程姍那丫頭看到後也急忙趕了過來。
“行啊,姐們兒,不錯啊,都混到市場部經理一職了,可得請我好好吃一頓,詳細解釋解釋。”
“行,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說。”
晚上我被程姍拉到最好的川菜館吃飯。餐館外停了一排車,似乎有一輛車格外眼熟,不過我沒多想便走了進去。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程姍問,指的是我接任市場部經理的事。
“Who knows?”我聳肩。
“少給我整洋話。”她說,故作凶狠樣。
“說實話,我真不知,你怎麽問我,我都是那句。”我低聲道。
程姍撇撇嘴,見我不想多說,便沒再追問,接下來只能聽到彼此動筷子的聲音。
一頓飯吃得很是鬱悶。
“一共多少錢?”我拿出錢包,希望這裡的價位不要高得太離譜。
“兩位的單子秦少已經簽掉了,歡迎下次光臨。”服務生的態度格外恭謹有禮。
我狐疑地向四周看去,沒見到他們那夥人的影子,但出去時,剛剛那輛頗有些熟悉感的車子已經不見了。果然是他的車,耀眼的捷豹,和它的主人一樣。
程姍用眼睛瞟了我好幾次,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麽來。
第二天上班時,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我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心裡卻是反反覆複給自己做著建設,這種芒刺在背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接下來又是一道命令,打亂了我的陣腳——本來剛接替這個職位有很多事要忙,於總卻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是要出差。
“小蘇,準備準備,三天后出發,去香港。”
“我?發生什麽事了?”我問。
他支支吾吾隻道那邊有個大CASE,需要先做下市場調查。我雖不解,但又覺得這事多多少少和秦子陽脫不了關系。
打了個招呼便立刻走了出去,剛到門口我就掏出手機直接撥到秦子陽的公司,似乎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私人的電話號碼。秘書小姐接了仍是那套官方說詞,我怒氣騰騰地道:“麻煩你把電話轉給秦子陽,就說我是蘇念錦,他會接的。”我也不知為何這麽篤定,但就是知道他會接。
果然,過了一會兒,電話中傳來秦子陽那一貫冷淡有禮的聲音。
“你好,我是秦子陽。”他說。
“秦總,我拜托您放過我。收購成鑫這樣的企業對你來說不值一提,何故……”我思索半天,卻發現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詞。
那邊聽後,半天沒有回話,電話中偶爾傳來幾聲綿長的呼吸聲,腦海中一下子就浮現出秦子陽那眉梢帶笑卻又格外凜冽的臉。
“我想蘇小姐似乎有什麽誤會。收購成鑫一直在我們今年的計劃之中,和蘇小姐無關,當然也不會和任何女人有關。”“女人”那兩個字他說得很清晰,還加了重音。雖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我怎麽聽怎麽覺得他是在戲謔。
我的臉熱乎乎的,恐怕已經紅得不像樣子。好在是隔著電話,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換了個耳朵貼著電話。
“抱歉,打擾秦總了。”我恭敬地說完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聽筒中傳來秦子陽淡雅的聲音。
“嗯?”
“蘇念錦。”他低低地喚道,聲音中多了一絲性感。
我突然有些緊張地握緊機身,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你真的很有趣,我很期待接下來的香港之行。”啪的一聲,電話斷了。
上了飛機,按照座位號找過去,果然看到秦子陽已經在旁邊的位置上坐好。即使有心理準備,也做了這方面的預想,但當真看到時心情還是有些不一樣。
他向我笑,矜持有禮,顯得有些疏離。除了那次在別墅見到他時感覺這人有些無賴外,大多數時間他給我的是一種無端的距離感,不用特意地端架子,卻已然是高高在上。這種姿態是骨子裡的,旁人學不來也抹不掉。
“秦總。”基本上我已經在心裡想好如何稱呼他了,若是公事上就喚他秦總,而私下裡叫他秦少。現在既然是出公差,我想還是叫秦總的好。
他點了點頭,手中拿著的是最新款的蘋果筆記本。
我怕打擾到他,點過頭之後就沒有說話。
飛機起飛時秦子陽終於合上了筆記本,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他的手骨節分明,很好看,我常常在想一個男人的手怎麽能這般好看。
“蘇小姐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專注?”他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沙啞一些,臉上似乎也有些憔悴,卻依然俊朗。
“沒,呵呵。我在想秦總每天都這麽忙碌嗎?”
“差不多,除非想好好休息時。”
“例如?”
“例如覺得累了,會挑個合適的地方,度個假。”
“那秦總一般都喜歡去哪些地方?”
他蹙著眉想了想,緊緊抿起的嘴唇顯得很是性感。
“人少的地方。”說完向一旁的空姐要了杯水,輕輕抿了幾口,說了聲謝謝,這才回過頭繼續看著我道:“沒有手機,沒有電腦,越古樸原始越好。”
“那要是該吃飯了怎麽辦?”我問。
“動手做。”
“雇人?”
“我指的是自己動手做。”他好笑地看著我,眼神過分的晶亮。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想到你也會做飯。”
“我在國外留學時也曾打過工,做飯是小CASE。”說完他突然低下頭,溫熱的氣息吐在我臉上,“蘇小姐似乎對我很感興趣。”
“沒有。我只是很好奇,像秦總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做飯。”
“沒差。”他聳肩。
“很感興趣”和“很好奇”似乎真的沒差,驚異地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詞,我乾脆賭氣地閉上眼,不再理會旁邊那人。他也沒再出聲,似乎真的有些倦了,就那樣偏著頭睡著了。睡夢中,他的眉頭仍是微微皺著,手放在胃上,不太舒服的樣子。
快到終點時,廣播中傳來空姐甜美的聲音,是標準的普通話,提醒大家注意事項。聽到廣播,我睜開眼,不知何時秦子陽已經坐直了,正靜靜地望著我,眼神很深邃,呼吸有些重,額頭似乎有汗。
“你不舒服?”我問。機艙裡有些暗,我看不真切他的臉,隻覺得他那雙眼黑亮黑亮的。
“沒事,只是頭有點暈。”他擺擺手,把頭轉到另一側,正對著機窗。
我看過去,玻璃上映射著他的臉,棱角分明,還有自己的,隱隱有著擔憂。
“你不舒服。”我肯定地說道。在機窗那如同鏡子的玻璃中,我的眼對上他的眼,定定地不肯松開。
“你這是在關心我?”他突然問,聲音低啞異常,沉沉的,像是百年佳釀,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側開臉,眼神四處遊移,不敢再去看他,抑或是那面映照出彼此影子的玻璃,心中有一絲羞赧劃過。
“若是你親親我,我就會好受得多,真的。”不知何時他已經轉過身,一張俊臉就這樣貼著我的。他的睫毛很長,輕輕掠過我的臉,那張薄唇帶著些許涼意摩挲著我的嘴角、臉頰,像是蜻蜓點水般,一下一下。
突然,燈亮了,整個機艙瞬間燈火通明,剛剛隱藏在黑暗中的蠱惑因子漸漸消散,留下的是一張倉皇而羞愧的臉。
他坐正了身子,說了聲“晚上得陪我去談筆生意”,完全公式化的口吻,剛剛那個戲謔著說吻吻他就好受得多的人似乎已經不在,或者說,從來就不曾在過。
我點頭,余光掃過一旁的窗戶,看到自己的臉,嚴肅、冷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裡有多麽緊張,當然,還有那一手的汗,被緊緊地包裹在手心裡。
下了飛機,香港這邊早有接機的人在候著,見到秦子陽忙跑過來,接過他手中的行李就往外走。
出來沒多遠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大奔,在路燈和月色下反著光,就算在夜色中也沒有被淹沒,而是靜靜地靠在一邊。
我坐進後面,秦子陽的旁邊,聽著他與副駕駛座上分公司的黃經理交談,都是些業務上的事,我也沒仔細聽,一路上都意興闌珊的。
車子到了下榻的酒店,是五星級的,訂的是總統套房,我和秦子陽一人一間,是挨著的。
進去衝完澡,便聽到門鈴聲,我裹著浴巾走出來,是服務生,手中拎了個袋子。
“這是隔壁秦總讓我給蘇小姐的,麻煩您簽收下。”
我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
剛關上門,就接到秦子陽的電話。
“衣服收到了?”
“嗯。”
“一會兒換上,和我去談筆生意。”
“我可以不去嗎?”我想說我就是一個小職員,沒見過大場面,上次和老總一起去見你們也是臨時被抓來充數的。但這話還沒想好怎麽說,秦子陽就用斬釘截鐵的兩個字結束了這通電話。
“不行。”
聲音低沉,乾脆利落。
我歎了口氣,換了衣服,掏出化妝包化了一個簡單的妝,看鏡子中的自己氣色還算不錯,這才拿了包走了出去。
拉開門時秦子陽已經站在門口。他斜靠在牆壁上,雙手插在兜裡,身上的西服已經換了一套,但仍是鐵灰色的。他似乎對這個顏色有著特殊的喜好,領帶卻換了新的顏色——藍色的,上面有著斜條紋,頭上打了少許發蠟,人顯得比在飛機上時精神了一些。
他看著我,皺了皺眉。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沒發現有什麽不好,不禁問道:“有哪裡不妥嗎?”
他沒說話,直接掏出手機,按了號碼。
“Lin,我需要一個包,女性的,晚宴上用,對,要快。”報了酒店地址便掛了電話。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還是某次領了薪水為了犒勞自己才狠心買的,是我最喜歡的也是最貴的一個。
“我覺得我這包挺好的。”我說。
秦子陽看了我的包一眼,沒說話,不過比直接諷刺還要傷人,因為他已經用他的實際行動充分展現了他的不屑。我最討厭的就是他們這種人,骨子裡的傲慢彰顯無遺,並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只是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就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呵呵,當真是攀不上。看著手中那個Lin送來的Prada限量版的包,估計就是有錢也未必能買到,也許我幾年工作下來都沒這一個包值錢。
“走吧。”他說。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跟上他的步伐,上了已經停好的賓士。
出乎我意料的是,車子最終停下的地方並不是大型酒店或是像上次的那種別墅,而是一家高級俱樂部。我以為是很多人的那種聚餐,但被服務生領進屋子後才知道,原來他說的只是一個人,一個叫江董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來得有些晚了。”秦子陽笑著伸出手。
對方也伸手握住,“哪裡,我這人最近比較閑,沒什麽事就早些過來了,秦少到得剛剛好。”
“江董真是客氣了,要是江董閑,那估計沒幾個人敢說忙了。”
“唉,不行了,老了,身子大不如前了。”
“江董還年輕得很,說這話真是折殺我了。”
“你父親最近還好嗎?”江董笑著點了根煙,向沙發上靠去,看著秦子陽淡淡地問道。
“老樣子,總有忙不完的事情。”
“嗯,你父親命好啊,生了你這麽一個好兒子,比犬子強多了。”
“江董真是說笑了,都知道令郎現在是知名的大畫家,比我們這些充滿銅臭味的商人要好得多啊。”
“呵呵,你這張嘴啊……”江董對這話似乎很受用,呵呵地笑了兩聲,那游泳圈一樣的肚子隨著笑聲上下一顫一顫的。
兩個人又閑話家常了一陣,隨即轉向最新一輪的合作事宜。我在旁邊聽著,有些百無聊賴,但兩人卻是相談甚歡,笑聲不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