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賭石
這不知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雅棠見過梁文宗一次,但上次只是匆匆掃了一眼,沒打量清楚,現在看仔細了,才發現他外表看上去跟梁仲舒差不多年紀,長相也算是英俊,就是透著一股陰鬱氣,沒有少年人的青春朝氣,眼神也很不友好,斜眼看完梁仲舒,又斜眼朝她看過來:“這位小姐怎麽稱呼?二叔什麽時候搭上的?爺爺讓你跟張市長的千金來往,你推三阻四的,不會是為了這個女的吧?”他用非常挑剔的眼神打量了雅棠幾眼,不屑地嗤笑了聲。
雅棠有種受辱的感覺。因為父親的教導,她平時很少穿名牌服飾,但買的都是質量上佳的大眾品牌,今天她穿戴得整潔大方,因為是跟梁仲舒見面,還特地用心打扮了一下,怎麽就讓人不屑了?
梁仲舒小聲安慰她:“別理他,你今天穿得很大方很好看。張莉琪打扮也很平常,他以前從來沒挑剔過,今天是衝我來才這麽說你。”
雅棠覺得心裡好受多了,還有些驚訝,梁仲舒是怎麽猜到她心裡的想法的?
梁仲舒板起臉對梁文宗說:“連別人是誰都沒搞清楚就亂說話,你的家教都到哪裡去了?你要是想跟張莉琪來往,就自己找上門去,我又沒攔著你。在家裡你怎麽耍橫都不要緊,我是長輩,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但這裡人來人往的,你就非得要告訴全世界的人你跟你叔叔過不去?”
梁文宗的臉一下漲紅了,其實他只是忽然看到梁仲舒跟女孩子有說有笑的在一起,一時衝動就跑過來嗆人了,現在稍微冷靜下來,才發現附近店鋪的人有不少已經圍過來看笑話了,不由得開始後悔。他跟梁仲舒的關系原本沒那麽糟糕,之前他為了出一口氣,千方百計說服了祖父和父親,頂替了梁仲舒的位子去陽美公盤,又拚命從別人手裡搶下了一塊很多人看好的原石,本以為能賭漲了,能在公司裡壓倒梁仲舒的氣焰,沒想到切垮了,他被剝奪了參加下次公盤的資格,母親和兄姐又一直在埋怨他,他鬱悶得不得了,才會對梁仲舒的輕松愜意格外無法容忍,總覺得他是在看不起自己。
梁文宗不是傻子,不想給人看笑話,冷哼一聲就轉頭走到另一堆原石旁。其實他今天也是到玉石街上賭石來的,他始終不能接受自己第一次出手就賭垮的事實,決心要再試一試,因為手頭的錢不多,他也只能買一些便宜的全賭料,可惜從剛才到現在,他買了三四塊千元左右價位的原石,都沒賭漲過,正生氣呢,梁仲舒來了,他更不可能認輸,索性就留在鍾老板的店裡選購。
梁仲舒盯了他幾眼,才重新開始看原石。他剛剛就看中了一塊足球大小水泥塊模樣的原石,看了下旁邊的標簽,上面寫著這是帕敢場口的出品,開價五百,他衝老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老鍾有些訕訕地:“梁二少,我知道你是行家,這些話也就是哄哄一知半解的遊客,不過這麽大的原石,五百也非常劃算了。”
梁仲舒又笑了笑:“鍾叔叔,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您要是真覺得這塊原石表現好,也不會放在這裡哄遊客了,要不是它實在象是水泥塊,您早標上帕敢貨的牌子高價賣出去了吧?我是覺得它外表有點象是澆了水的石灰,石灰皮殼的原石也有機會出好料子,才想賭一賭的。但我今天主要是為朋友掌眼,要是賭垮了,我也不好意思見朋友不是?您就給個實價吧。”
鍾老板一臉的為難:“這……梁二少,你看這料子至少有二三十公斤重呢,五百塊很便宜了,要不是因為它實在看不準,我也不會便宜賣掉,要是再降價,我就真要虧本了。”
梁仲舒笑了:“您剛才還說我是行家呢,現在又說外行話了。您這邊整堆原料,大大小小也有百來塊,買進來的價錢只怕還用不了兩萬元,就是關稅和運費高些。全部拿來哄遊客,一塊幾百地賣出去,要是切不出東西來,您也虧不了,要是切出了東西,您這店裡還提供雕工、拋光,專門雇的工藝美術專科學生,技術過得去,物美價廉。等遊客拿到成品心滿意足地走出店門,告訴人這是他們自己賭出來的翡翠做的成品,見了朋友也有了新談資。您呢?只要雇幾個學生做兼職雕工,工錢提成才多少?原本一兩百塊錢的生意,至少也能賺上四五百,您還說會虧本?放心,要是這塊‘水泥’裡面切出了東西,我照樣在您這兒做成品,怎麽樣?”
一番話說得鍾老板沒了脾氣:“哎喲我的小祖宗,周圍還有人呢,你把我老底都揭了,我還怎麽做生意呀?行了行了,你開個價吧,算我倒霉。”
梁仲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正要開價,梁文宗不知幾時又轉了回來,忽然插嘴:“二叔,你也太過分了,當面揭人底,很有家教嗎?鍾老板怎麽說也是爺爺的同行,論年紀比你大得多,你應該放尊重些才對。不就是五百塊錢嗎?這都舍不得,傳出去了還不知別人會怎麽笑話我們梁家呢。”他甩了五張粉紅的新鈔在鍾老板面前:“拿去吧,我二叔不懂規矩,讓老板見笑了,那塊原石算我的,雖然看上去有點假,但五百塊我還出得起,就當是給我們梁家買個面子。”
梁仲舒立刻就沉了臉,鍾老板也很不高興,梁家的二孫子是怎麽回事?這話是在暗示他的原石造假嗎?雖然梁仲舒揭穿了他做生意的秘訣,但這條街上做同樣事的人多了,同行間心知肚明,被聽見了也不要緊,可要是讓人以為他店裡的原石有假,就真的保不住招牌了。區區五百塊錢,他還不放在眼裡,梁仲舒要討價還價,無可厚非,這二孫子跑出來攪和,才是不懂規矩呢!
鍾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說:“真對不住,我正跟客人交易呢,咱們這行的規矩是,同一塊原石,上一位客人沒說不買,下一位是不能插話的。你年紀小,可能不大懂得,不過我跟你爺爺也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不會放在心上的,你還是挑好了原石,再來交錢吧。”
梁文宗見鍾老板不給面子,很沉了臉:“你看清楚了,我付給你的是五百塊,我二叔可沒付那麽多!”
鍾老板瞥了他一眼,心想梁家的孫子怎麽眼皮子這樣淺?就算梁氏規模比他的店大,他也每年跑幾趟翡翠公盤,哪回不是幾百上千萬的料子往回拉?五百塊又怎麽了?難道他還能為了這點錢破壞行內規矩,搞臭自己的名聲?
“行了!”梁仲舒終於出聲,“大哥平時沒教過你,做這行都有些什麽規矩嗎?你再鬧下去,只會丟盡我們梁家的臉。趕緊一邊兒去,等我晚上告訴爸和大哥,再收拾你!”
梁文宗氣得不行,梁仲舒沒理,鍾老板堅持原則,他也樂於回報一點好意,不打算繼續講價了,就湊到雅棠耳邊說話:“就這塊料子了,我覺得裡面應該有好料,不過神仙難斷寸玉,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五百元買塊翡翠不算什麽,但如果買塊石頭就不劃算了。你要是信得過我,就付錢吧,我不沾手,省得一會兒那臭小子攪和不清,把事情鬧複雜了。”
雅棠懵懵懂懂的,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還是掏出了五百塊錢。她身上的現金不多,這幾乎就是全部了,她不是為了求財才甘冒血本無歸的風險,純粹是相信梁仲舒。
梁仲舒接過錢,兩眼看著她:“你確定?萬一我看得不準呢?”
雅棠笑笑:“那大不了就靠幾十塊零花錢過完這個月,今天都二十三號了,我在學校裡有宿舍住,吃飯有飯卡,還能餓死嗎?”
梁仲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錢遞給了鍾老板。
鍾老板笑眯眯地收下了錢,將那塊原石捧起:“小梁是打算在這裡切石嗎?”稱呼比之前親熱了很多。
梁仲舒沒打算另找地方,就在這家店裡切石了。鍾老板店裡有專門的切石師傅負責操作機器,切石機則有三種,小型的那種一般隻用來切割10公斤以下的原石,中型的切石機是用於60公斤以下的,如果是超過100公斤的原石,就要動用大型的水鋸切割機了。店裡的大型機放在後院,平時最常用的是小型機,不過以梁仲舒挑中的這塊原石的個頭,應該要動用中型機。那是一個有點象金屬箱似的機械,需要把原石放進去後,蓋上帶有玻璃窗的蓋子,切割過程中要查看,可能不是太方便。
梁仲舒打算讓切石師傅在原石上切下一小塊,看看裡面的情形,再決定要不要改用擦石工具。他對這塊原石有自己的判斷,覺得皮殼可能比較薄,但原石的塊頭畢竟不小,所以需要先切一刀。他在原石上劃了根線,示意切石師傅照線切割。
那位切石師傅有點年紀了,看起來經驗也很豐富,不過他似乎並不大在乎這塊僅值五百元的料子,大大咧咧地就把它往切石機裡放,蓋上蓋子,隨手就啟動了開關。當刀鋸落到原石上時,雅棠留意到它似乎稍微偏離了梁仲舒劃的線。
梁仲舒皺起了眉頭,小聲對雅棠說:“看來所有人都不大看好這塊料子,也對,它看上去實在太象是水泥塊了。”
雅棠用手捂住一邊耳朵,小聲對梁仲舒念叨:“它看起來確實很象水泥塊。”要不是相信梁仲舒,她才不會花五百元買這樣一塊石頭呢。
梁仲舒笑了笑:“放心吧,這應該是蘇落卡場口的白鹽沙皮料子,是石灰皮殼,特征都對得上,我用力摸了幾下,覺得象是細細的沙粒堆在一起,壓得很實。這種表現的原石,一般都有不錯的種水,只要裡面的料子能取出一個蛋面,你這五百塊就賺大了。”
雅棠不懂賭石,但聽到他這麽說,也鎮定了下來。
梁文宗不知幾時走到了他們的身後,看著他們的互動,目光閃爍。
切割機刺耳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今天晚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