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遊說
  莊顯華和錢愛珍夫妻看見雅棠進家門，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把視線轉回到莊赫華那邊去了。他們的女兒莊琳琳連頭都沒轉，兩眼直盯著莊梓君的新裙子看。倒是他們的兒子莊偉業笑嘻嘻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喲，棠棠回來了？去哪裡玩了呀？”

  雅棠皮笑肉不笑地向他們一家四口問了好，不等他們多講什麽，就說：“爸爸，大哥、大姐，我先上樓去了。”

  莊赫華正在聽莊顯華說話，也沒留心，揮揮手示意她自便就算了。莊柏君冷著臉坐在他旁邊，莊梓君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誰都沒把她放在心上。雅棠樂得被忽視，連忙上了樓。

  進了房門，她連衣服都顧不上換，就把筆記本電腦找出來，連上網，下載了炒股軟件。現在已經是休市時間了，沒法操作，但看軟件運行一切正常，她頓時松了口氣，接著又趕緊調出之前看中的那幾支股票的曲線圖，分析著應該在什麽時候入市最佳。

  房門忽然間被打開來，雅棠嚇了一跳，馬上把網頁關了，合上電腦，抬頭看去，卻發現是母親袁梅蘭。

  袁梅蘭臉上帶著幾分幸災樂禍，正漫不經心地對她說：“開飯了，快下來。”

  雅棠皺皺眉：“出什麽事了？”

  “能出什麽事？”袁梅蘭翹起嘴角，“只不過是有人來給那倆小崽子添堵罷了。”

  雅棠心中一動，收起筆記本電腦下了樓，聽到莊顯華仍在那裡勸說莊赫華：“柏君那個計劃是好的，但前景算不上十分明朗，而且有些小家子氣了。我們莊氏家大業大，眼看著就到創立二十周年慶了，當然要搞個大項目出來，讓全市的人看一看我們的實力！我這個項目就很好，現成的地皮，關系都打通了，價錢也好說，關鍵是位置很好！我已經打聽過了，明年新修的高速公路就從這塊地邊上通過，到時候地價肯定噌噌往上升，哪怕是一鋤頭都不動，買下來，明年轉手賣掉也能賺到大把錢。這麽便宜的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他說的是哪塊地？雅棠一邊慢慢地走過去，一邊回想上一世的記憶。剛剛上樓前，她滿心裡想的都是別的事，也沒認真聽，現在才知道他們原來在討論莊氏的新地產項目。

  錢愛珍見莊赫華沉默不語，忍不住推了兒子一下。莊偉業忙幫口道：“是啊，叔叔，我爸也是因緣巧合，碰巧認識這塊地主人的親戚，才得了這麽好的機會。我也知道，這塊地有些偏了，但勝在夠大呀！而且周圍山清水秀的，環境又好，還有溫泉！在那裡建個高檔別墅小區，等明年通了高速，交通也方便了，還怕房子賣不出去嗎？咱們也建一個象富林這麽有名的小區，讓全市的富豪都在那裡安家，我們莊氏的名聲就打出去了！”

  莊赫華有些心動，但他還沒忘記，這個堂兄一家就沒有過靠譜的時候，誰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麽好的事？他還得調查清楚再說。如果那塊地真象他們說的這樣理想，當然不能錯過。

  莊柏君見狀，低聲提醒他：“爸爸，關於明年新建的高速公路選址，一向的傳聞都是從小王莊通過，伯父說的這塊地，似乎離小王莊太遠了，差不多有十公裡呢，這個距離，已經把高速公路帶來的優勢都抵消了。”

  莊偉業忙說：“誰說高速公路一定會從小王莊過？我都找人問過了，新高速走的是張家坡，正正就在這塊地旁邊！”

  雅棠心中一動。明年市裡要修建的新高速公路，選址似乎吵了很久，主要就是張家坡和小王莊這兩個地方，一直沒能決定下來。市政府的兩位老板，一位支持張家坡，一位傾向小王莊，後者在本市任職多年，很有威望，前者卻是政壇新貴，雖然空降不久，卻有省裡的支持。雙方爭持不下，導致高速公路的開工日期一推再推。直到明年下半年，支持張家坡的那位張市長不知何故突然調離了本市，高速公路的選址才終於定了下來，就在小王莊，修建完成已經是三年後的事了。不過這條公路確實為本市的經濟快速發展帶來了不小的好處，只可惜時間有些晚，沒能趕上最好的時機，以致於本市的發展一直都落後於鄰市。

  如果這一世，事情的發展仍如前世那般，那小王莊才是最好的投資地點，張家坡的地，價值要大打折扣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張市長離開不到半年，市裡就決定在張家坡附近修建垃圾處理場，即使在那裡建經濟適用房，都未必能把房子賣出去，更何況是高檔別墅？
  這件事她一定要提醒父親才行！

  奇怪，上一世，她好象沒聽說過莊氏要買張家坡的地，這個時期莊氏的主要項目，應該是莊柏君所負責的一個住宅小區吧？她記得前些天還聽到大哥在客廳裡跟父親討論這件事。那個小區雖然規模不大，但算得上是大哥頭一次獨當一面，可以說是對他的考驗。上一世大哥完成得還算不錯，雖然有些不完美的地方，但對於他一個大學還未畢業的年青人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莊氏已經有了這麽一個房地產項目，還有名下一處商業中心要擴建，在建的一個中型住宅小區，工程也到了收尾階段，接下來就要推出市場了。在這筆投資收回來之前，以莊氏目前的資金情況，不可能再有余力投資一個大型地產計劃。

  母親剛才會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莫非是因為，如果父親動了心，要投資張家坡的地產，大哥所負責的項目就要暫時停擺嗎？

  莊顯華和莊偉業父子不遺余力地向莊赫華推銷他們的大計，莊柏君幾次三番要從實際角度反駁他們的觀點，最後連莊梓君也忍不住插嘴：“爸爸，莊氏手上已經有三個項目了，還有余力再投資一個大型別墅小區嗎？就算伯父說那塊地很便宜，也要幾千萬啊！那哥哥的項目怎麽辦？”

  錢愛珍飛快地反駁：“你這孩子真是的，你哥哥那個小區怎麽能跟這個大項目相比？只要高檔別墅小區建成了，我們莊氏就出名了！全市再也沒有別家地產公司能跟我們比，到時候有的是大項目給莊氏做。你哥哥那個就算了吧，還不如幫你伯父打打下手，把別墅小區給建起來！”

  莊梓君氣得杏眼圓瞪：“我哥放著自己的項目不做，去給別人打下手？伯母這話也說得出口！”

  錢愛珍頓時大驚小怪：“梓君啊，你這話就不對了，你伯父是別人嗎？侄子給伯父打個下手，有什麽不行？我們偉業也在幫你們父親做事呀！”

  莊梓君面露諷色，挑了挑眉，似乎要反嘲回去了，雅棠看到父親莊赫華已經皺起了眉頭，飛快地看了餐廳方向一眼，見張媽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卻站在那裡皺著眉不吭聲，神色不善地盯著莊顯華一家子看，她連忙插嘴說：“飯菜都好了，爸爸，媽媽，伯父，伯母，我們先吃飯吧？有事等吃完飯再說。”

  錢愛珍正說到興頭上，聞言不高興地道：“吃什麽飯？我們正在商量大事呢，你這孩子真沒眼色！”莊顯華又接著要遊說莊赫華。

  還好莊赫華領會到了小女兒的用意，滿臉堆笑地拍了拍堂兄的肩膀，站起身來：“大事要緊，但吃飯更要緊。不吃飯，我們怎麽有力氣思考莊氏的發展大計呢？來來來，大哥，大嫂，過來吃飯，今天我讓張媽做了大哥愛吃的鱸魚，很新鮮的。”邊說邊往餐桌走。

  莊顯華見狀，知道自己是沒辦法趁熱打鐵了，隻得給妻子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歇了嘴，先吃完飯再說。

  吃過飯，莊赫華按習慣是要出門散步的。莊顯華不肯放過機會，厚著臉皮跟著去了。袁梅蘭就跟錢愛珍在客廳裡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帶刺兒的試探話，莊偉業接了個電話，跑花園裡小聲煲電話粥去了，莊琳琳硬是拉了莊梓君回房間，想要看她最近買了些什麽新衣服，纏得莊梓君煩躁萬分。

  莊柏君站在飯廳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著外面，莊赫華與莊顯華正在路邊說話，前者的神色似乎已經有些動搖了，莊柏君看著，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雅棠輕輕地走了過去：“大哥？”

  莊柏君斜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轉了回去。

  雅棠咬咬唇，告訴自己正事要緊：“明年新修的高速公路，選址不是一直沒有定嗎？聽說馬書記想在小王莊建，但新來的張市長覺得張家坡更適合，而且還得到了省裡的支持。伯父他們覺得高速最終會落在張家坡，大概也是聽說了這件事吧？”

  莊柏君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驚訝的表情：“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雅棠不敢照直說，只能找了個借口：“下午出門的時候，無意中聽見別人議論的。我還聽人說，市裡其實是支持馬書記的人比較多，專家也覺得小王莊更合適，如果不是張市長硬挺張家坡，事情早就決定了，現在僵持不下，也許到明年還動不了工呢。”

  莊柏君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管選址在哪裡，都沒有我們的事。小王莊周邊的土地已經被人佔光了，至於張家坡……我不認為那裡是個好選擇，地方太偏，如果最後不能建高速，恐怕要等上十年到十五年，才能發展起來。”

  雅棠苦笑，等建了垃圾處理場，張家坡別說十年到十五年，就算是二十年也發展不起來！

  她小聲說：“伯父的想法……不能說很好，我覺得這麽大的地建別墅小區太可惜了，也許可以打響名聲，卻賺不了多少錢。八十畝的地，也就是比標準足球場大一點，能建幾座別墅？別墅還要帶花園，屋與屋的間隔也要遠，才能保證私密性，建上二、三十座，一座能賣多少？更重要的是，本市能有多少富豪是還沒買房子的？除非能明顯壓過富林，否則誰會閑著沒事，把好好的家搬到一個交通不算太方便的新地方去？就算別墅小區最後能賺上一千幾百萬，也比不上直接開發成中檔的高層公寓，說不定還能賣得容易些。”

  莊柏君吃驚地盯著雅棠，仿佛從沒認識過她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