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薑很辣
  雅棠星期一就去學校把志願表交了，看著那張薄薄的紙平安無事地被班主任鎖進了抽屜，她心裡的擔憂才算真正消散掉。母親這回居然真的讓步了，實在出乎她意料之外，但這絕對是好事。

  雅棠開始享受起自己的暑假。

  上一世的高三暑假，她過得十分頹廢，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開學後，她不但要辛苦地調整生物鍾，還在艱苦的軍訓期間中了暑，讓同學在背後笑話她太過嬌氣。等到正式開學上課了，她還因為英語口語不佳，被人說遠遠比不上英語流利、成績出色的大哥大姐。雖然她確實比不上，但被人當眾嘲諷的經歷真的很不愉快。

  因此，這一世的暑假，她決定要好好計劃一番。每天早起去跑步，邊跑邊背單詞，聽英文歌和英語新聞；吃過早飯後，就到市區的圖書館去看專業方面的書，正如父親建議的那樣，她在文學方面功底淺薄，要好好打基礎；下午回到家後，才是自由時間。她可以多跟大哥大姐聊聊天，或是陪父親說話。她真心希望這一世能多跟親人聯絡感情，再不會因為母親的私心而讓他們失望了。

  對於母親，雅棠的感覺非常複雜。一方面，她無法再順從母親的想法，照後者的意思去做了，但另一方面，她也不能簡單地疏遠母親，或是站在大哥大姐這邊與母親敵對。她心裡清楚，即使她乖乖聽話，母親最終還是會舍棄她，但那畢竟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她不能從大哥那裡搶過莊家的公司，滿足母親的貪欲，能做的，就只有在別的方面盡可能對母親好一點了。

  雅棠爭取在每個晚上都陪袁梅蘭聊聊天，或是一起看電視，但袁梅蘭始終有些冷淡。她晚上經常不在家，不是約了這個朋友吃飯，就是約了那家太太打牌，偶爾還要參加什麽酒會。莊赫華也常常出門應酬，莊柏君和莊梓君要忙著期末考試，平時不回家。家裡常常只剩下雅棠一個人。她心裡有些寂寞，但總是告訴自己，只要有心，情況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進了七月份。莊柏君與莊梓君結束了考試，也開始放暑假了。莊赫華打算安排他們進公司實習。袁梅蘭就對他說：“棠棠也放暑假了，整天往外跑，一點正事兒不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如讓她也到公司去，象她大哥大姐一樣學點東西，總比她天天無所事事的強。華哥，你覺得怎麽樣？”

  莊赫華想了想：“這樣也好，不過棠棠年紀太小了，以前什麽都沒學過，能做什麽呢？如果叫她去打雜，又怕她乾兩天就受不了。”

  袁梅蘭忙說：“打雜小妹的活怎能讓她去幹？那種事學了也沒用，不如讓她多看看公司是怎麽運行的。棠棠年紀是小一點，但當年柏君第一次到公司幫忙時，才剛上高中呢，比棠棠現在要小多了。柏君都這麽能乾，棠棠就算比不上她大哥，也不會太差。”

  莊赫華笑著看了看她：“你對棠棠倒是有信心，不過她放完了假，就要到大學裡學文學去了，與其花時間去公司看人家是怎麽做事的，還不如讓她多看點兒書？”

  袁梅蘭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不管她將來大學讀什麽專業，都是你的女兒，怎能一點兒公司上的事都不懂？”

  莊赫華想想也對，反正小女兒已經選好了將來的路，就讓她進公司玩玩好了。於是他在晚飯的時候，就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兒女們。

  莊柏君愣了愣，沒有說什麽，莊梓君則是眼神不善地盯了袁梅蘭一眼。袁梅蘭笑吟吟地囑咐女兒：“你爸爸對你可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你到了公司要好好學習，多向人請教，不要給公司添麻煩，知道嗎？”

  雅棠兩眼緊緊盯著她，直到她非常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有些生氣地問：“怎麽不回答我？”雅棠才轉開了頭，淡淡地說：“知道了。爸，我去給大哥大姐打下手怎麽樣？”

  袁梅蘭皺了眉頭：“你大哥大姐是去做正事的，你別給他們添亂了！”

  “我知道他們是去做正事的，所以我才想要幫他們的忙。”雅棠硬幫幫地說，“我雖然什麽都不會，但端茶倒水、跑腿打掃還是能做到的。”

  莊赫華哈哈笑道：“真的嗎？如果你真能做到，等你實習結束了，爸爸就給你一個獎勵，怎麽樣？”

  雅棠有些驚喜，忙問：“爸爸，是什麽獎勵？”

  “爸爸先賣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暑假一定要在公司好好做事，知道嗎？”

  “嗯！”雅棠響亮地答應了。

  袁梅蘭幾乎沒氣死，她費盡唇舌把女兒弄進公司實習，可不是為了讓她給人端茶倒水、跑腿打掃去的！就算女兒年紀還輕，做不了什麽大事，也可以先混個臉熟，拉攏一下公司裡能乾的部門經理，等到將來女兒正式進入公司時，就有幫手了。這孩子怎麽就不能體會她這個母親的一片苦心？！

  莊梓君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袁梅蘭的表情，對父親說：“爸，哥那邊用不著打雜的，不如讓雅棠來幫我？我剛接下了新商廈一周年慶典活動的任務，事情又多又瑣碎，正缺人手呢。雅棠別的乾不了，幫忙搬東西點貨總可以吧？”說著看了雅棠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挑釁。

  雅棠一怔，笑了：“爸，大姐說的好象很有趣，我就去幫她好了。”

  這回輪到莊梓君發愣了，她沒想到雅棠會這麽爽快地答應下來，想了想，她抬起秀氣的下巴，傲嬌地道：“既然你這麽有心，那就來吧，姐姐一定會好好調教你的！”

  雅棠低下頭暗暗偷笑，十分嘴甜地應著：“是是是，請姐姐大人盡情調教我吧！”莊柏君嗆了一下，低頭輕咳，掩去嘴角的笑意。

  莊赫華笑吟吟地看著幾個兒女說笑，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袁梅蘭心中著急，但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雖然她計劃出了點差錯，但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不過雅棠這個女兒也該好好教訓一下了，小孩子怎麽能不聽媽媽的話？
  飯後袁梅蘭想叫女兒到房間裡說話，但雅棠卻先一步溜了，直接找上了莊梓君，向她要新商廈周年慶典的資料。

  她上一世在莊氏工作了幾年，也負責操辦過幾次大型慶典，知道這種活動的準備工作最瑣碎，又很容易出錯。這一次周年慶典，原本輪不到莊梓君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做負責人，但她才入公司實習，很想要做出點成績來，讓人不敢小看她，所以就纏了哥哥莊柏君幾天，讓莊柏君做了擔保，她才拿到了這項任務。可莊梓君從沒有過經驗，又年輕氣盛，萬一出了什麽差錯，最後要負責的卻是莊柏君這個擔保人。雅棠不希望大哥受到別人的質疑，希望自己的經驗能幫上點忙。

  對於小妹妹的積極，莊梓君有些納悶，臉上又忍不住露出不屑：“你倒是積極，既然你有心要學，我就成全你好了。”然後丟了半尺厚的資料給她：“回去好好看吧，要盡可能記清楚些哦。”說完就關上了房間的大門。

  雅棠對著門苦笑，捧著一大疊資料回房間，路上遇到莊柏君打開房門要出來，見狀皺了皺眉頭：“這些是梓君給你的？”雅棠點點頭。莊柏君二話不說就接過了資料，大步走向她的房間，將資料放在桌面上，然後轉身走人。

  乾脆利落，一句話都不多說。

  雅棠歎了口氣，認命地翻閱起資料來。

  她沒有留意到，袁梅蘭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臉色陰沉地看看房間裡的她，又看看消失在走廊盡頭房門後的莊柏君，不知心裡在想什麽。

  過了兩天，入學通知書下來了。雅棠一收到班主任的電話，就高興地去了學校。不過當她拿到那封通知書時，卻覺得很不對勁。明明她隻報考了Z大的文學系，為什麽錄取通知書上寫的卻是F大的商管學院？

  她原本以為是班主任拿錯了，她手裡的錄取通知書是別人的，但看到上面清楚地寫著莊雅棠的名字，她卻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

  她顫著聲音問班主任：“老師，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我沒有報F大呀？我報的是Z大的文學系！”

  班主任目光閃爍地移開了視線：“沒有錯，就是F大的企業管理專業，當初交上去的就是這個，沒有別的學校，你記錯了吧？”

  雅棠的目光瞬間變得凜厲起來：“老師，你心裡明白，我當初填的到底是什麽學校！班裡的同學也是看過我的志願表的！”

  班主任沉默了一下，才說：“莊雅棠，無論你交上去的志願表上寫著什麽學校，反正教育局那邊收到的就是F大的企管專業，這是你家裡人的意思，你就別鬧了，反正都是好學校、好專業，乖乖去上學吧。”

  教育局？雅棠想起那天看見母親和那個部門主管在教育局工作的妻子在一起的情形，心裡什麽都明白了。她氣得全身發抖，緊緊抓著那封通知書就回了家。

  袁梅蘭正在客廳裡，一邊將剛買的哈密瓜切成小塊，用象牙牙簽插上去，遞給莊赫華，一邊跟丈夫說話，見女兒進來了，就笑著叫她：“來吃水果，剛買的，很甜呢。”

  雅棠卻直直地站在她面前，展開那封錄取通知書：“媽，你在我的志願表上做手腳了，是不是？為什麽？你明知道我想讀的是哪一間學校！”

  莊赫華聽了一怔，隨即皺起眉頭，向妻子看去。

  袁梅蘭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體：“媽媽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是莊家的女兒，學文學有什麽用？還不如象你大哥大姐那樣，學些有用的東西，將來畢業了進公司幫你爸爸的忙。你爸爸天天辛苦地工作，養活你們，你就隻想著享福嗎？一點都不願為這個家出力？棠棠，做人是不能這麽自私的！”

  雅棠看著莊赫華臉上的表情變化，就知道自己棋輸一著，人生又再次回到了老路上。薑還是老的辣，她果然沒那麽容易擺脫母親的算計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