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錄音
  謝如心一開始並沒有想要騙什麽人。她算計了莊父，跟他春風一度，想要借此破壞他的婚姻，可惜一點作用都沒有。莊父完全不買帳，心裡眼裡都只有妻子蘇美英。她只能灰溜溜地離開。

  那時候，她父親靠著親戚的關系，千方百計把她弄到了美國，讀一家三流的社區大學。她去了，本想要功成名就，然後回來好好奚落莊父一把的，但她的文化成績不行，英語水平一般，根本就適應不了學校的課程，成績也很糟糕。她沮喪之下，很快就自暴自棄了，無心學習，整天跑出去泡吧、交朋友，熱衷各種派對，還亂搞男女關系，孩子就是這麽被她折騰掉的。等被送進了醫院，醫生告訴了她這個結果後，她才知道後悔，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在之後的十幾二十年裡，常常在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失去這個孩子，現在會是什麽情景？她大概可以毫無顧慮地靠著這個孩子，分到莊父的財產吧？
  她的孩子是莊父唯一的親生兒子，絕對是他龐大家業的唯一繼承者。莊家的家業，是屬於她兒子的。這就是謝如心心中的執念。

  執念太深的結果，就是她因此恨上了蘇美英和袁梅蘭。她後來聽說蘇美英死了，還曾經回過國，結果卻看到袁梅蘭成為了第二任莊太太。她恨死了對方，隻覺得對方搶走了自己的位子。有孩子有什麽了不起？她也有過。要不是蘇美英，她不會出國，不會失去孩子；要不是袁梅蘭，她早就成為莊太太了！
  渾渾噩噩地混了一年多，馬上就臨近畢業了。謝如心的學業維持得非常吃力，能不能畢業都很難說。但她家裡的情況已經沒有當初好了，她父親的包工頭生意越來越難做，他的身體又出了問題，去醫院檢查，居然是重病，而且以當時國內的醫學水平，幾乎是絕症，倒是在美國還有幾家醫院可以治療這種疾病。謝父就開始著手將手上的工程收尾，把欠款收回來，能變賣的變賣掉，等籌夠資金，就要想辦法出國去治病了。謝如心告訴自己，必須想個辦法留在美國，不然沒法幫到父親。

  就在這時，她偶然遇到了莊複華，因為對方跟莊父容貌相似，她開始還以為是莊父追出國來找她複合了，十分驚喜。可惜，當她跟莊複華面對面時，她就知道自己認錯了人。莊複華雖然長相跟莊父相似，但身材氣質完全不同，別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不過，莊複華這時候帶著孩子，是單身，經濟條件雖然不是很理想，但也不愁溫飽，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入籍美國，要是跟他結婚的話，她馬上就能拿到臨時綠卡。

  謝如心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具體是怎麽想的了，也許是被莊複華的容貌吸引了，有移情作用，也許是出於利用的心態，又或許是為了父親治病的事不顧一切代價了，她拚命說服了莊複華跟她假結婚。莊複華被她楚楚可憐的外表迷惑住了，看在同鄉的面上答應了她的請求。但這樁婚姻在他來說，只是假的，所以他完全沒向國內的家人提起。

  之後謝如心和莊複華就象是同居房客一樣相處著，謝如心接父親去美國治病，莊複華也客氣地招待，除了她偶爾會對孩子不好之外，他對她沒什麽怨言，哪怕她的行為不是非常檢點，經常跟男人在酒吧裡喝酒。在他看來，她並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他也就不去幹涉她的私生活。他那時只是一心工作、賺錢，希望等兒子再長大一些，就可以帶他回去見父母，給他們一個驚喜，又或者找個理由將父母接到美國來住一段時間，一家團圓享天倫之樂。在那之前，他都沒敢告訴父母，前妻嫁給別人後，又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然後丟給他養就不管了。以莊家老家的傳統觀念來看，這是一件極為丟臉的事。

  也許是因為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謝如心被莊複華的優點吸引住，慢慢地跟他從假夫妻變成了真夫妻。莊複華對謝如心的態度就有了轉變，不能再忍受她那些輕浮虛榮的行為。他的前妻就是因為外遇才跟他離婚的，他在這種事情上特別敏感。所以，當謝如心去到紐約，身上開始出現憑他們家的財力支付不起的貴重物品時，莊複華就無法忍受下去了。

  之後的事情，就象是謝如心的律師描述的那樣，謝如心衝動之下將莊複華推到了搶劫犯的刀口上，間接殺死了自己的丈夫，並且嫁禍給搶劫犯。但她擔心搶劫犯要是被逮捕歸案的話，就會暴露出自己才是凶手的事實，所以她匆匆辦完後事，就帶著莊喬迅速離開了。她將自己的名字從冠夫姓的“露西?莊”改回“謝露西”，從此消失在人海裡，直到十八年之後，才敢重回紐約。那時候，那個城市裡認識她的人幾乎都消失了，剩下的也早已將她遺忘，她沒什麽好擔心的。

  真正起了把莊喬當成是她當初懷了之後失去的孩子，將來帶回莊父面前搶家產的念頭，是在莊喬滿了四歲之後。那時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的親生父親了，記憶裡只有繼母謝如心的存在。而這時候的他，已經越長越象他親生父親，也越長越象莊父。謝如心開始覺得，他其實是上天補償給她的，填補了當初她失去的那個孩子的位子。反正兩個孩子年紀相近，如果她沒有流產的話，也差不多是在莊喬出生的時候生下孩子，那麽她為什麽不直接把莊喬當成是他呢？

  她迅速將身邊所有莊複華的物品處理掉，照片也隻留下她跟莊喬的合影，對外塑造自己未婚媽媽的形象，抹殺曾經的婚姻記錄。如果不是當年她跟莊複華假結婚時，曾經把消息告訴過大學裡同學，也許連知道她曾經結過婚的人都沒有了。她還讓父親幫忙，在莊複華的老家散布謠言，讓人以為他窮困潦倒而死，沒有再婚，也沒有孩子，甚至有意無意地誤導別人，讓人誤會莊複華是在另一個城市裡死去的。

  她起初只是打算過幾年就帶孩子回國去“認親”，但後來，靠著從男人那裡騙到的錢，她發現自己日子過得還不錯，這種想法就淡了。沒想到金融風暴讓她損失慘重，而在騙過太多男人後，她的壞名聲似乎已經傳遍了美國華人的圈子，想要再找肥羊，已經很困難了，她年紀也越來越大，魅力遠不如年輕姑娘。她想過要找一個歸宿，可惜象樣的男人都被她騙財騙心，再不肯相信她，會纏上來的，都不是信得過的對象。這時候，莊喬已經回到國內，跟江芊芊搞出了所謂的詐騙案。其實跟繼母相比，莊喬在自幼受到洗腦後，對莊父和莊家的財產執念更深。而謝如心則在聽說莊氏集團如今的規模和財力之後，才真正萌生出要爭產的念頭。她帶著自己的財產回到國內開公司，又將父親生前的老下屬召集起來，一步一步地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今時今日，時過境遷。謝如心平靜地向莊父說出了一切，當然，她沒有坦白說出莊複華之死的真相，也瞞下了她到底勾搭過多少男人。她只是說莊複華的死就是一場忽如其來的禍事，她帶走孩子是想利用他來拿綠卡，不想跟以前的人聯系，是擔心莊喬的生母會把孩子搶走……她仍然覺得，如果她的孩子沒有失去的話，莊家的財產就應該是屬於他的，莊喬只是代替他去爭取那份財產而已。

  聽完了謝如心的敘述，莊父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女人了。她那些偏執、自我中心的想法，就是造成他過去那麽多不幸的源泉。他該恨她嗎？可是他覺得，他連恨都不想去恨了，他就不該對她有任何的想法，只需要當她是一塊路邊的石頭就行。

  他最後問一聲謝如心：“你騙了莊喬，唆使他做了那麽多犯法的事，心裡有沒有過一點愧疚？你甚至向他隱瞞了他的親生父親是誰！”

  但謝如心卻說：“為什麽要愧疚？他父親跟你是兄弟，名字都差不多，長得又象，莊複華還沒有你有錢。我讓他有了一個有錢的父親，讓他生活得富足，把他養了這麽大，供書教學，有什麽好愧疚的？他幫我做事，就當作是報答我對他的養育之恩了。養恩大於生恩，你沒聽說過嗎？”

  莊父深深地看了謝如心一眼，伸手將外套口袋中的錄音機拿出來，停止了錄音鍵，然後站起身。

  謝如心愣了一愣：“你剛才在做什麽？你在錄音嗎？”

  莊父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當天下午，小王律師就把這份錄音放給了莊喬聽。莊喬起初面無表情，但漸漸地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到後來變成了愕然，面色蒼白。當他聽到最後，謝如心說的絲毫不感到愧疚的話時，他的表情又重新恢復了木然。

  小王律師按下暫停鍵，看得莊喬：“現在明白了吧？你媽媽從頭到尾都在欺騙你，你的身世根本就是一個謊言，她只是在利用你來爭奪不屬於她的財產而已。”

  莊喬過了很久才開口：“我的親生父親……名叫莊複華？”

  小王律師點點頭：“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他去世時，你還不滿兩周歲，但應該有一點記憶了。”

  莊喬回想，印象已經非常模糊了，不過，在他小的時候，似乎確實有過一個男人經常抱他，喂他吃飯，陪他玩耍。他以前以為那是母親曾經的情人之一，原來……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嗎？

  小王律師說：“莊複華先生還有一位親人在世，就是他的父親。現在莊老先生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非常想要見你一面。他還說，就算你要坐牢，他也會等到你出去，一家團圓的。可是，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如果你在裡面待太久，他未必能等到那一天。莊喬，那是你的親爺爺，你不想早點出去，跟他團聚嗎？”

  莊喬的眼中湧出了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