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逃避
  袁梅蘭此時此刻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來這座商場的這個位置閑逛的。她只是閑著沒事乾，過來幾家品牌服裝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新裝，準備買來過年穿而已，沒想到會遇上以前認識的人。

  那是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富商太太，丈夫是做塗料生意的，以前跟莊氏集團有過生意來往，公司總部是在A市，但在C市也有不少生意，經常兩地跑。以前莊家每年辦的新年酒會、國慶酒會什麽的，有好幾次邀請過他們夫妻前來，所以對方認識袁梅蘭，以前見了面也會友好地打聲招呼，但兩家私下的交情也就僅止於此了。這位富太太既不是袁梅蘭以前的“閨蜜”，也不是牌友，就算在外面偶遇，打個招呼就夠了，沒想到對方卻攔住了她的去路，熱情地跟她搭起話來。

  如果只是搭話，袁梅蘭也不在乎。問題是對方對C市的情況熟悉，朋友也多，顯然已經聽說了莊家之前那幾個月裡的紛紛擾擾，甚至知道了她和莊父離婚的新聞了。這位富太太滿臉堆笑地拉起她的手，一副親切的樣子問她：“怎麽會在這時候來逛街的？還是一個人？莊董最近身體還好吧？啊對不起，我忘了你們好象已經分開了。那莊太太——啊不，是袁女士，你也是到A市來過年的嗎？我聽說莊董已經搬到A市來了，難道你們還準備要一起過年？那真是太好了！其實夫妻之間，偶爾有點矛盾真是太正常不過了，雖然鬧到離婚也太讓人驚訝了些，不過為了孩子，能夠在一起，還是在一起的好。”

  袁梅蘭都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來面對她，只能僵硬地笑說：“這種事還是要隨緣的，我覺得現在也挺好，做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婦，所有精力都放在家庭、老公和孩子身上，一點自己的生活都沒有。現在一個人很輕松，我正準備去度假呢，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那位富太太露出了非常驚訝的表情：“哎呀，袁女士，你真是太瀟灑了，讓人佩服！”接著又問：“你打算到什麽地方去玩呀？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很多人都想趁著長假出國旅遊呢。我老公就想過要去馬爾代夫的，但我覺得澳洲也不錯，正煩惱著不知要選哪個。你呢？你打算去哪裡？”

  袁梅蘭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了：“再說吧，這種天氣，肯定要去溫暖的地方，最好有陽光海灘什麽的……”

  那位富太太還要再問，剛好在這時候，不遠處有人認出了她，叫了她一聲，就高高興興走過來。那位大概是她的朋友，她見了也很開心地向對方招手示意。袁梅蘭就趁著這個機會對她說：“你朋友來了，我就不打攪了，再見。”然後飛快地離開了。那位富太太大聲叫她都叫不住。

  她當然要飛快地跑了，那位富太太的朋友也是圈子裡的人，更加喜歡八卦，而且嘴巴也更厲害，跟她還不大合得來。她光是富太太一個人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再多加一個人，她今天就真要在地上給自己挖個洞鑽進去才行了。

  走得遠了，她回過頭去看那位富太太和她的朋友，見她們看著自己的方向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地，就更心塞了。不用說，她們肯定是在說她的閑話。真是的，以前她還是莊太太時，這兩個女人對她都只有巴結的份，現在她跟莊父離了婚，她們就變得勢利眼起來。就算她不是莊太太又怎樣？她也是個有錢有閑的主兒。出國旅遊很了不起嗎？她也能去！明天就去！

  袁梅蘭氣衝衝地離開了商場，經過這麽一件事，她已經沒有了逛街的心情。現在快過年了，很多商店都關了門，本來她還想去做個SPA的，可最好的一家店裡幾個比較好的技師都放假回老家去了，剩下的人技術她都信不過，就不想做了，乾脆回酒店去看電視。

  不過等回到酒店，袁梅蘭又發現自己的處境更糟糕了。

  年近歲晚，各家公司什麽尾牙、年終晚會之類的聚會特別多，大一點的公司就會選擇在好的酒店裡辦。袁梅蘭住的這家五星級酒店正是其中一個熱門地點。現在時間都快到傍晚了，正好是各種宴會、晚會準備開席的時候，參加者們說說笑笑地從大門進來，穿過酒店大堂往宴會廳或是餐廳去，其中就有兩三家公司的老總和他們的老婆，袁梅蘭記得是在各種場合見過的。她真害怕會被人認出來，只能低著頭，硬著頭皮從離他們不太遠的地方快步走過，然後就迅速上了樓。因為擔心坐電梯會跟其他人撞上，而且在電梯的密閉空間裡完全沒辦法躲避，她選擇了走樓梯，等走過了全部有餐廳的樓層，再換坐電梯。

  即使是這樣，她也在樓梯上遇到了一個認識她的人。幸運的是，這個女人還不知道她離婚的消息，笑著跟她打招呼：“莊太太怎麽在這裡？真是太巧了！你是約了人吃飯嗎？不過上面就是客房了，您是不是走錯了？”

  袁梅蘭乾笑著，含糊地回答：“我來見個朋友。”見對方恍然大悟，她就加快腳步上樓去了，就怕對方又問了別的問題。

  等回到房間，她整個人撲在大床上，隻覺得渾身疲倦不已。接連遇上認識的人，要應付她們就費了她很大的功夫，真是太累人了。接下來她的日子還怎麽過？繼續住在這裡，每天窩在房間不出門嗎？去外面有可能會遇到知情人，到酒店的餐廳也有可能會遇到熟人，過年更是有錢人親友間請客的高峰期，她總不能天天叫人送餐到房間裡來吧？這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袁梅蘭抓了抓頭髮，開始認真考慮起“出國度假”這個選項來。

  雅棠接到母親電話時，非常吃驚：“出國？現在嗎？”

  “沒錯！”袁梅蘭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雙手疊著衣服：“一出門就遇到熟人，這種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我以為只有C市才會這樣，沒想到在A市也有這麽多人認識我，還知道了我離婚的事。她們肯定都在嘲笑我，說我的閑話。我要是不出國，難道還要受她們的嘲諷嗎？”

  雅棠歎了口氣：“媽，事情應該沒到這個地步。而且就算人家知道你離婚了，又有什麽關系？你跟爸離婚是事實呀，又不是人家亂說。爸已經說過了，不會把你們離婚的真正原因說出去的，算是為了你的名譽著想。所以你只要大大方方承認就好了，就說是性格不合嘛。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還有幾十年好活呢，難道一直都不願意在人前承認這一點嗎？”

  袁梅蘭嘀咕著說：“這種事很丟臉好不好？以前我是莊氏集團的老板娘，外面的人見了我都要對我客客氣氣的，很多人還會巴結我。現在我不是莊氏集團的老板娘了，她們還不得把我往死裡踩呀？”

  雅棠不以為然：“生意場上的人一般沒那麽蠢，就算你跟爸離了婚，你還是我媽。那些人真會蠢到冒著得罪莊家二小姐的風險，把你往死裡得罪嗎？頂多就是說你幾句閑話，在暗地裡嘲笑幾句，當年還是會維持基本的禮貌的。如果真有人作死，非要踩你幾腳的話，你就告訴我好了。我替你警告他們。”

  袁梅蘭有些訕訕地：“你警告他們有什麽用？就算那些人表面上會對我客氣一點，心裡也是會嘲笑我的。說到底，不就是因為我已經不是莊太太了嗎？”

  雅棠忽然有些不耐煩了：“既然是這樣，那你之前為什麽要做傻事？！”

  袁梅蘭心裡很委屈，她那麽做還不是為了女兒著想。不過她知道，跟女兒說這種話一點用都沒有，這死丫頭只會說她完全沒必要那樣做，還會說莊柏君繼承家業是最好的做法。她真的不明白，這丫頭明明是從她肚子裡掉出來的肉，為什麽跟她不能一條心呢？！

  袁梅蘭對雅棠說：“你別管這麽多了，先說吧，能不能幫我安排出國的事？”

  雅棠沒好氣地說：“你要明天就走，怎麽可能？現在正是旅遊旺季，明天就是大除夕了，旅遊團早就滿了員，而且你別忘記了，你的護照過期了沒有？簽證還沒有辦呢，出什麽國？”

  袁梅蘭呆住了，她怎麽就把這種事給忘掉了呢？說起來她的護照好象確實過期了……

  雅棠歎了口氣：“行了，如果你只是想逃離熟悉的環境和熟悉的人，我之前提過的在SY市有間公寓，你可以過去住一段時間。自從那次說過之後，我就交待管理房子的人這段時間別把我的公寓租出去的，現在應該已經打掃乾淨了，隨時可以入住。我明天把地址和鑰匙給你送來。那裡也有陽光和海灘，而且沒有語言障礙，我想你應該會過得不錯。”

  袁梅蘭雖然心裡不大滿意，但還是答應了，又向女兒要了一筆度假資金。第二天一早，她就趁酒店人少的時候去大堂辦理了結帳手續。雅棠叫了出租車到酒店接她，交付公寓地址和鑰匙，然後一路將她送去了機場。她們是現買的機票，只能買到傍晚的，袁梅蘭必須在機場等上大半天。

  機場裡人來人往，不少人都是趁著新年假期出去旅遊的，大家的目的地都差不多，袁梅蘭一路走過去就遇上了好幾撥熟人，臉都發黑了。為了減少這種偶遇，她提出要先過安檢到候機室去，裡面有餐廳有商店有書吧，她可以打發時間，但會遇到的人應該會少很多，至少出國的那些人就遇不上她了。

  雅棠沒法進禁區，只能目送母親過了安檢。她是C市本地人，在那裡生活到現在四十多歲了，卻因為面子問題不得不灰溜溜地一個人跑去外地過年，這算不算是對她的懲罰呢？

  雅棠回到了新家，才進花園的門，就看到莊梓君站在角落的花叢邊打電話，手裡無意識地摘著灌木的葉子，新種的植株都快變成光溜溜的枝幹了。

  但莊梓君完全沒有察覺：“你確定沒有看錯嗎？真的是傑書？那他現在還在莊氏大樓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