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果想念有聲音(2)
原來那男人正是上次在濱南小城偷拍梅鴻遠父女的狗仔,在那次造謠事件後,他所在的雜志社不僅被吊銷了營業執照,而且沒多久就破產倒閉了,他本人接下來的求職更是屢屢碰壁,一番打聽下來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上了業內黑名單,他的好哥們還悄悄透露“內情”,“你誰不好得罪,偏要去得罪梅氏集團。”
呵呵,當真是逼人太甚,連條活路都不給嗎?
卡裡的錢一天天減少,他也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一想到害自己如此落魄的罪魁禍首,他就恨得心肝脾腎肺都要炸開!
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人已經被逼到末路境地?梅鴻遠目標太大,出入都有人護著,不好下手,於是他悄悄盯上了梅苒。
在醫院門口蹲守了兩天,摸清了她上下班的規律,終於決定在某個時間動手,之前連最糟糕的情況都想到了,偏偏沒想到的是,人還沒搶到,自己倒被弄進警察局來了。
一個半小時後,在逃的那位同夥也被抓捕回來了。
傅時謹的私人律師後腳也趕到,他已經事先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他的行為已經構成綁架罪,可按照具體情形,灰色地帶的空間還很大……”
“十年?”傅時謹輕撫著懷裡人的後背,輕輕地笑了一聲,可他的笑聲裡是沒有笑意的,只有寒意,夾雜著潑天似的憤怒,“不夠。”
律師跟在他身邊也差不多七年時間了,默契極佳,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稍微思索了一下說,“那我再去想想其他辦法。”
傅時謹“嗯”了一聲。
“我們可以回家了嗎?”梅苒突然抬頭,輕晃他的手。
“可以,”他牽著她站起來,“我帶你回家。”
梅苒一個晚上都有些沉默,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場綁架案,相似的情景,相似的恐懼,她坐在沙發裡十根手指互相絞著,印在地板上的影子又細又長。
傅時謹倒了一杯熱水給她,梅苒怔怔地伸手去接卻被他握住,他親自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
喝了大半,梅苒乾燥的唇也有了些血色,她忽然摟住他脖子,整個人靠過去,深深吸了一口氣,直到確認那熟悉的氣息不是錯覺,心底緊繃的弦才略微松了下來。
“抱我去洗澡。”
“好。”
男人將她的褲子脫下,看到膝蓋上泛紅的傷口,心口猛然一緊,眉頭也皺成個“川”字,“你受傷了!?”
他這時才看見她手腕上,後頸背上的青紫,她皮膚白皙又柔嫩,平時動情處他都不敢太用力,可就是這麽小心呵護著的人,竟然差點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一想到這點,傅時謹胸口揪疼得無以複加。
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他沒辦法原諒自己!
“苒苒,對不起。”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曾經想過六年前他如果在她身邊,那麽她可能就不必吃那麽多苦,可他如今就在她身邊了,依然還是讓她受了傷……
梅苒怎麽會不知道他的自責,她扯出一個淺淺的笑,“我們都沒辦法預料到未來會有什麽意外發生,你最後還是救了我啊。”
那會兒,她置身黑暗,他是她的世界裡唯一的微光。
“疼不疼?”男人的聲音澀澀的。
梅苒先是搖頭,見他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心裡後知後覺泛起一股委屈,“有點疼。”
其實因為褲子很厚,所以膝蓋只是破了點皮而已,雖然看著一片泛紅,但真的沒有太疼。
只是很想讓他多心疼心疼自己,而不是愧疚和自責。
“以後不會了。”他鄭重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洗完澡後,傅時謹把她抱到床上,又出去找了醫藥箱,坐在床邊托著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先用棉簽消過毒,然後再上藥,他動作很輕,但梅苒是個不經疼的,不經意瑟縮一下,便看到他輕輕皺眉。
“我弄疼你了?”
“……沒有。”
奇怪的是,上過藥,又趴在他背上胡亂聊了好一會兒後,那份難以遣懷的鬱悶與害怕好像也隨之煙消雲散了,似乎有這個男人在身邊,這世上的一切風雨都不足為懼了。
他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只要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她就能安心入睡。
傅時謹眸色幽深地看著那雙剛上過藥的纖白的腿纏上了自己腰身,啞聲問,“嗯?”
“你不心疼心疼我嗎?”她睜著的那雙眼睛,漂亮又無辜。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他眼中有多麽的嫵媚柔美,她無須主動誘惑,只需一個眼神,他便願意繳械投降。
“你受傷了。”
梅苒半直著身子吻他的唇,“會影響嗎?”
“不影響。”
床頭燈緩緩亮起,燈光覆蓋了床上的兩人,將交疊在一起親密如同一人的影子斜斜地拉長、放大,不一會兒後,橘色柔光也開始微微地顫動起來。
許久後,梅苒倦極睡去,男人凝視她恬靜的睡顏許久,直到床頭的手機震了一下,接著連續地震動起來。
是律師打來的。
掛斷電話後,傅時謹看著繁星滿天的夜空,眸底也浸透了寒夜的冷意,他又在陽台多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走了進去,站在床前等一身寒氣散去,這才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床上睡得正熟的人似乎感覺到他,習慣性地窩進他懷裡,手也抱住他的腰,他的額頭貼著她的,輕聲說,“沒事了,別害怕,嗯?”
她把他抱得更緊,他又找到她的手,十指相扣,她這才安靜了下來,連呼吸都平緩許多。
第二天清晨,梅苒被生物鍾準時叫醒,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坐在床邊的男人,她疑惑地問,“你昨晚一直沒睡?”
“早安。”他揉揉她的一頭亂發,笑得很是寵溺。
她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一抬頭薄唇就壓在她手臂上,輕輕地吮,憐惜又溫柔。
“先去洗漱,早餐也已經熱好了……今天是周末,我們一起出去散散心。”
他一邊說一邊幫她穿好衣服。
“我們要在外面過夜嗎?”梅苒吃著早餐,看到他把疊好的衣服放進行李箱裡,好奇地問。
傅時謹轉過來,身上的灰色格子睡衣壓出了褶皺,扣子沒有系好,微微露著胸口,黑色短發也有些凌亂,讓他看起來多了一絲慵懶的味道,可卻不會讓人覺得不修邊幅。
梅苒腦中忽然浮現四個字:宜室宜家。
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當年在法國幸而一見的清冷男人,他也會和這種溫潤居家的字眼相關。
傅時謹繼續收拾著行李,她走過去坐在他對面,一邊吃麵包一邊問他,“我們要去哪裡啊。”
他說了一個地點。
“那是什麽地方?”梅苒又問。
他只是側頭看她一眼,“你會喜歡那裡的。”
梅苒趴到他背上,“相信你的眼光!”
“要吃嗎?”她把吃剩一半的菠蘿麵包遞到他唇邊。
他就著她剛剛咬過的位置吃了一口,“把牛奶喝了,準備一下我們就可以出門了。”
梅苒乖乖照做。
半個小時後,她坐在車裡,突然想起什麽,“昨天那件事,爸爸知道了嗎?”
還沒等他回答,梅苒從包裡拿出手機,開了機後,看到上面來自“老梅”的未接來電至少有十幾通,她就知道答案了。
“你告訴他的嗎?”
梅苒記得父親這時候應該在澳門,加上消息被封鎖得很及時,他不可能這麽快收到風聲,那麽只有這個可能性了。
“苒苒,”傅時謹視線不偏不倚地看前方,“爸爸有權利知道這件事,而且他遲早會知道。”
他語氣停頓了一下,“可怎麽處理,現在是我的事情了。”
他已經許諾把你交給我,那麽以後所有和你有關的事,就是我的事。
冬日的溫陽從男人那側照過來,映得他的輪廓有些模糊,有一抹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跳躍,梅苒定定看著那處,心中仿佛也被那柔光塗抹得平和又安然。
看似無聲處,已說過千言萬語。
車子開上高架橋的時候,梅苒接到父親的電話,“爸爸。”
“想想。”那邊隻說了這兩個字,便陷進了深深的沉默中。
“爸爸,”梅苒聲音柔柔的,細聽之下還有一絲沙啞,“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媽媽了,她還跟我說了很多話。”
“說了什麽?”
“她說您很難過,讓我安慰安慰您。”
梅鴻遠笑笑,“爸爸知道了。”
擁有這麽一個貼心的女兒,何嘗不是他的最大幸福?
父女倆又聊了大半小時才結束通話,梅苒輕輕呼出一口氣,“我爸爸好像不怎麽相信我的話,其實我真的夢見媽媽了。”
“我知道。”
“哎?”
他還知道她也夢見了那年的情景,夢裡的她是那麽脆弱,用力揪著他的睡衣,像漂泊於茫茫大海中的人突然找到一根浮木……他抱著她,一夜不曾合過眼。
夜深人靜時分,傅時謹才驚覺陣陣後怕襲來,若當時不是聽見保安的一聲大喝,他估計就直接走進醫院正門了,如果她真的被人帶走了……他全身都涼了個透徹……沒有辦法想象這個如果。
“我說夢話了?”
這時剛好下了高架橋,傅時謹簡單辨別了一下方位,將車子開向右側一條被綠樹覆蓋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路。
“說了。”男人輕咳一聲,以手抵唇,“你抱著我一直喊‘媽媽’。”
一想到那個畫面,梅苒就有些哭笑不得,“我沒說別的什麽吧?”
“沒有了。”
“咦,”她又從窗外轉過頭來,“你沒開導航?以前來過這裡?”
如果沒錯的話,他們已經開了三個多小時,這個地方應該不屬於A市范圍了。
“來過一次。”
山路崎嶇又泥濘,車子開得搖搖晃晃,傅時謹只能放慢速度,梅苒留意到前面草坪上停了好幾輛車,不經意間掃了眼車牌,大都不是同個省市的。
難道是有什麽重要活動?
梅苒正想著,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孩跑過來,用力朝兩人揮了揮手,傅時謹停下車子,緩緩降下車窗。
那女孩捂著嘴巴“哇”地叫了一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想不到隨便一攔就是個大帥哥,忍不住心花怒放了,“帥哥,你車上有礦泉水嗎?”
隨後,女孩身後又出現一個同她年紀相仿的男生,看起來應該是她的男朋友,“瞧你這花癡樣,還不趕緊把口水擦擦!”
女孩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自己長得寒磣,整個兒拉低我的審美水平,現在還不容易遇上個好看的,怎麽!”她張牙咧嘴朝他一瞪,“還不許我看了?”
男生應該平時就被她損慣了,有些氣短地說,“你看啊,再看人家也不是你男朋友啊!”
作為“導火線”,傅時謹臉上的表情依然清清淡淡的,幾乎可以說是冷眼旁觀,反倒是梅苒側頭聽他們吵架,越聽越覺得有趣。
“我們好像沒有吵過架?”
“怎麽?”
梅苒捂嘴笑,“什麽時候我們也吵一場吧。”
還是第一次聽說想主動吵架的,傅時謹揉揉眉心,唇邊露出無奈又縱容的笑意,“依你。”
“你這麽好說話,這樣我們怎麽吵得起來?”
女孩佔了上風,滿意地在男朋友肩上拍了一下,看著車裡男人英俊的側臉,似乎終於想起正事,她彎下腰,目光一瞥,落到梅苒身上,嘴巴張了好一會兒也沒合上。
啊,原來帥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敲敲車窗,“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有水嗎?”
“有。”梅苒從置物箱裡拿出兩瓶水遞過去。
女孩一邊道謝一邊接過,她怔怔地看著瓶身上的標簽,手裡捏著的十塊錢愣是沒敢給出去,隻得鞠躬又道了一次謝。
又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終於在一戶人家的門前停下來,傅時謹下車繞到車後,從後備箱裡將好幾袋禮品拿出來。
梅苒還不知道他已經事先準備好了這些東西,心中暗暗思忖,或許這並不是一次簡單的外出“散心”而已。
屋裡已經有人聽到動靜走出來,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圓乎乎的腦袋先露了出來,他眨著黑色大眼睛充滿好奇地看著傅時謹和梅苒,稚聲稚氣地問,“你們找誰呀?”
同一時間,裡面也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順順,是誰來了?”
說著,那老人已經來到跟前,看到門外的兩人,臉上的欣喜之色蓋過了驚訝,“時謹來啦。這是你媳婦?”
她看了梅苒一眼,笑容慈愛,“來來來,快進來坐。”
眼前這個老人家一身樸素的衣服,頭上包著橘色頭巾,邊角處隱隱露出幾絲白發,笑起來皺紋很深,看這模樣至少有八十歲了。
“這是姨婆的長姐。”
梅苒反應過來,跟著叫了一聲,老人家不住地點頭應著,“哎!好!好俊的閨女!”
“你說你們,人來了就好,還帶這麽些東西,實在是太見外了。”她又轉過身去喚自己藏在自己身後的小孫子,“順順,快叫人。”
小男孩靦腆地探出小腦袋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飛快地跑進了屋裡。
“這孩子……怕生!”
屋內擺設簡單,家具也不多,但勝在每個角落都幾乎纖塵不染,看得出來平時被很周到細致地打理過。
“他們都在城裡忙生意,現在家裡只有我和順順兩個人,”老太太笑著說,“一老一小做伴也是挺好的。”
“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好著呢!”老太太說,“就是人老了,總愛忘事。前幾天聽說你要帶媳婦過來,我怕把這事忘了,就讓順順每天早上起床都來房裡給我提醒一遍。這兩天外面來了好多車子,我每半個小時都要出來看看是不是你來了……”
前幾天?梅苒心想,原來這次出來不是臨時起意嗎?他早就打算帶她過來了?”
男人突然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低聲笑問,“想什麽這麽入神?”
他湊得有些近,引得對面的老太太也看過來,梅苒只是笑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十幾分鍾後,她有些坐不住了,本來在車上已經喝過不少熱水,現在小腹漲漲的很難受,她扯扯他的袖口,小聲地說,“我想上洗手間。”
傅時謹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這裡了,自然記不清洗手間的方位,只能問老太太,她一聽連忙站起來,“在外面呢,我帶你去。”
梅苒連擺手,“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可以去。”
上過洗手間,她在周圍走了一圈,隻覺得空氣清新怡人,這時打開的院門外剛好有一輛車子經過,她看了一眼,竟然是某個電視台的新聞采訪車,心裡的疑惑更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