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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人治得了你》第3章 一物降一物(3)
  第3章 一物降一物(3)
  他抬起腫得發紅的胳膊,揉了揉胸口,大喘一口氣,腦中靈光一閃,又想起什麽,問她:“昨天我迷迷糊糊間,感覺是你扛我過來的,是幻覺吧?”

  顧霜霜眼睛一眨一眨,漫不經心地道:“不是,我背你到村口的時候,休息了一下。然後背你太費力,就把你扛去劉大嬸家了。怎麽?是不是扛你的時候,把你肚子硌疼了?要緊嗎?”

  “……”陸懷瑾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扛……扛、扛、扛!他一個一米八八的漢子,居然被個小姑娘扛著走!
  陸懷瑾三觀一遍遍被刷新,這會兒怒不可遏,一雙眸子血紅,恨不得飛回去把秦衍暴揍一頓。要不是秦衍,他會來這鬼地方?差點丟了命暫且擱置不提,居然淪落到被獸醫醫治、被小姑娘當沙包扛的悲慘境地!

  本來想錄製體驗農村生活的真人秀節目,這下可好,不用秀了,直接體驗真實農村生活。

  顧霜霜說陸懷瑾長得像《還珠格格》裡的皇阿瑪,陸懷瑾好像有點記仇,一晚上都沒跟她說話。

  第二天天氣見晴,顧霜霜跑回屋裡問他:“陸大哥,你要不要出來曬太陽?”

  屋子裡本就潮濕,陸懷瑾躺在床上,覺得自己都快發霉了,他板著臉,冷厲吐出一個字:“曬。”

  顧霜霜小心翼翼扶他下床,攙扶著他在院子裡坐下。

  院子裡有張打磨光滑的石桌,四個石凳。讓陸懷瑾驚訝的是,院子裡居然還有一些運動器材,箭靶,單、雙杠和啞鈴。單雙杠是木頭做的,啞鈴是石製的。

  他想起顧霜霜身上的運動服和屋子裡的那把反曲弓,疑惑不免多起來。但他不想問,懶得問。

  外面陽光明媚,很暖,不烤人,顧霜霜心情莫名的好,進屋拿了文房四寶出來。她把宣紙鋪在石桌上,握著毛筆在硯台裡蘸了點墨汁,用手撐著下巴,打量陸懷瑾。

  陸懷瑾被她看得有點煩,聲音清冷,“你看我做什麽?”

  “陸大哥。”顧霜霜問他,“我給你畫張像好不好?你長得好看。”

  陸懷瑾看了眼她手中握著的毛筆,忍不住冷笑,“村姑,你還會用毛筆?會寫字?識字嗎?”

  顧霜霜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別叫我村姑,我有名字的。我叫顧霜霜,‘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的那個‘霜’。”

  “還會讀詩呢。”他胳膊受傷,手上不能太使勁兒,嘗試著抬起手,顫顫巍巍抓住水杯,往嘴邊遞,隨後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我當模特,價格很貴。”

  顧霜霜擰著眉頭,教育他:“陸大哥,你別忘了,是我救了你!你應當知恩圖報。我不奢求你能給我多少錢作為報答,”她握著筆,低頭,臉頰有點紅,“要是能以身相許就好了。”

  “噗——”陸懷瑾一口水噴出來,噴得她一紙都是。

  看,他說什麽來著?什麽好心腸好姑娘,不過是貪圖他的美色。陸懷瑾莫名有點憋氣,“以身相許?”他給了她一記眼刀,“做白日夢吧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懷瑾啊。”顧霜霜脫口而出,“你身份證上不是寫著的嗎,乾嗎還要反問我?”

  陸懷瑾冷笑:“小姑娘,做人不能太貪心。”

  顧霜霜懂他什麽意思,忽然覺得有點沒趣,不就是開個玩笑,至於這麽認真嗎?
  她索性不再說話,埋下頭,開始低頭畫畫。陸懷瑾不讓畫他,她就放棄不畫。其實她挺害怕他的,也說不上來具體為什麽。她籲了口氣,一抬頭,看見院子外的梧桐樹以及隱在山霧裡,層層疊疊的大山,頓時來了感覺,埋下頭,開始一筆一畫勾勒。

  陸懷瑾見她畫得認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講話,問她:“村姑,你們村裡的人,有人用手機嗎?電話不行,手機應該可以跟外面的人聯系。”

  顧霜霜頭也不抬:“你別想了,我們這裡深山老林,沒信號。我二叔以前用過手機,來了這裡就給扔了。”

  陸懷瑾心裡有點急躁,“還有其他辦法嗎?堵了一條路,別的路還能走嗎?”

  顧霜霜一手摁著畫紙,一手握著毛筆,時不時鼓著腮幫子,嘟嘴對著畫紙吹墨跡,“你要是嫌命長,可以去試試走別的路。”

  陸懷瑾氣餒。想想也是,這裡地道的山村人都不敢走其他路,他又怎麽可能?有登山裝備還好說,什麽裝備都沒有,想開辟捷徑出山,根本不可能。

  幾天沒有摸手機的陸懷瑾,有點手癢,平時不看電視的他,居然有點想念電視。他又問:“你們村裡,有電視嗎?”

  這回顧霜霜總算點頭,“有啊,劉大嬸家,你要想看,等你腿好點了,我帶你去看!”

  “你去幫我看看新聞。”這次《偶像變身記》節目組出了這麽大的事故,新聞應該是鋪天蓋地。他可以通過新聞看看救援進程。

  依著家裡人的態度,沒看見他的屍體,一定不會放棄救援。

  說不準,明天救援隊就會來村裡。

  顧霜霜兀自握著筆畫得認真,微微抬了抬下巴,說:“我最討厭看新聞了。”

  陸懷瑾看著她,語氣認真:“或許新聞有報道我的事情,我想知道,救援隊到了哪兒,他們什麽時候來救我。”

  聞言,顧霜霜終於放下筆,一臉認真地打量他:“陸大哥,你又不是國家領導,他們為什麽要報道你?咱們村裡只能收到中央一頻道。我二叔說了,央視新聞只會報道國家大事!怎麽會報道你呢?你想多了吧?”

  “只能收到央視的台?”好吧,更糟糕的消息他都聽過了,這個消息實在算不上什麽。

  的確,央視新聞不會報道他的事情,只會報道他們家的事情。

  陸懷瑾深吸一口氣,滿是無奈。

  顧霜霜撚起畫紙起身,問他:“陸大哥,你覺得我畫得醜不醜?”

  陸懷瑾不想看,肯定醜。但他怕這姑娘在他耳邊喋喋不休,還是扭頭看了眼。

  這一看陸懷瑾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這村姑這麽強悍?這國畫畫的,比他家老爺子畫得還要有意境,筆力老到,實在不像小姑娘的手筆。震驚之余,他抱著懷疑的心態問她:“村姑,這是你畫的?”

  顧霜霜把畫紙放回石桌上,翻了個白眼,“陸大哥,我覺得你這人挺奇怪的,要麽說廢話,要麽不說話。”

  陸懷瑾咳嗽一聲,“我覺得你更奇怪。你到底是什麽人?做什麽的?”他不免開始懷疑她的身份。

  “你不是叫我村姑嗎?我可不就是村姑嘍。”顧霜霜衝著他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她的言行讓陸懷瑾蹙起了眉頭,心裡有種憋著口氣無法吐出來的悶沉感。在山村外,除了秦衍,誰敢這麽跟他說話?
  在廈川,誰敢招惹陸懷瑾,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陸懷瑾十分不爽地瞪著顧霜霜,偏偏這丫頭還一臉天真無邪,咧開嘴笑得燦爛,“陸大哥,你瞪我幹啥?”

  “別叫我陸大哥。”他腿腳不能動,坐在石凳上脊背挺得筆直,“我跟你熟嗎?套什麽近乎?”

  “嗯。”顧霜霜一面收拾畫紙筆墨,一面點頭,笑眯眯閉嘴,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進了屋。陸懷瑾在院子裡坐著一動不動,看見廚房的煙囪開始往外冒白煙,聽見廚房裡傳來炒菜聲。

  顧霜霜從廚房出來,手上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面。面湯鮮白,上面蓋了一層青翠的嫩豌豆尖。她用木筷一撥,一個裹著蛋白的煎雞蛋從面湯裡被撥了出來。

  顧霜霜當著陸懷瑾的面,挑起雞蛋往嘴裡送,一下口,橙黃可口的蛋液溢出來,澆在青嫩的豌豆尖上,面碗裡熱氣一冒,黃綠交接,讓人胃口大開。

  她吃麵時發出呼哧呼哧聲響,鼓著腮幫子吃得尤其香。平日裡半點不愛吃麵條的陸懷瑾,看她吃得這麽香,居然開始吞唾沫。他緊蹙的眉頭一松,不再瞪她,聲音輕了一點,“喂,村姑,我的呢?”

  顧霜霜呼哧呼哧吃著香嫩的豌豆尖,抬頭眨著大眼睛看他,“我恨你糊嗎?”

  ——我跟你熟嗎?

  “哈?”陸懷瑾的太陽穴突突跳,“你說什麽?”

  顧霜霜一口食物下腹,並不急著搭話,只是不疾不徐喝了一口熱滾滾的面湯,滿足地喘了口氣,抬頭看他,“我跟你熟嗎?”

  聽清楚她的話,陸懷瑾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村姑,你故意的?”

  顧霜霜下巴一抬,一口氣把余下的面條吃完,然後起身,打量著他,以教育的口吻說:“陌生人,不是我不給你飯吃,你的態度真的是不!太!好!我可沒欠你面條!哼!”

  她的“哼”字從喉嚨裡飆出來,怨念頗深。她抬手擦了擦嘴,端著碗回了廚房收拾,留下陸懷瑾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怔。

  陸懷瑾擰著眉頭,情緒複雜。就在他以為顧霜霜會斷他糧的時候,顧霜霜另盛了一碗面條出來。這碗面比她剛才那碗更大,面更多,嫩豌豆尖更多,還多了一個荷包蛋。

  他沒反應過來,盯著面看了一會兒,這才扭過頭看站在一旁的顧霜霜。

  顧霜霜把筷子遞給他,“喏,吃吧。”

  陸懷瑾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了她一眼,緩緩抬手,準備去端面碗。奈何面碗太過沉重,他勉強能雙手端起來,但一隻手拖碗,一隻手拿筷子,對於現在N級傷殘的他來說,做不到。

  顧霜霜見狀,主動端起面碗,用筷子卷起一撮面條,遞到他嘴邊,“喏,張嘴。”

  陸懷瑾擰著眉頭,要面子,死活不張嘴。

  “愛吃不吃,不吃我喂狗!”顧霜霜扭過身,正準備張嘴喊狗,陸懷瑾立馬張開嘴,咬住筷子,斯文地將面條吃進嘴裡。

  顧霜霜見他肯吃,有點欣慰。她又挑了一筷面條,遞給他,他很配合地吃進嘴裡。

  面吃得差不多了,陸懷瑾盯著碗裡兩個荷包蛋,“挑個雞蛋。”他的語氣明顯沒有先前那麽強硬,有點乞求的味道。

  “那我能叫你陸大哥嗎?”顧霜霜挑起雞蛋放在他嘴邊誘惑,並不急著喂進他嘴裡。

  陸懷瑾臉色一沉,長這麽大,這姑娘是第二個敢威脅他的人。他沒好氣兒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隨你!”然後就如願以償吃到了雞蛋。

  顧霜霜挑了一筷嫩豌豆尖給他,他嫌棄地撇開腦袋,“這是什麽青菜?”

  “豌豆尖,新鮮著呢,你們城裡吃不到的東西。”顧霜霜八歲之後幾乎沒去過大城市,她二叔經常念叨,豌豆尖城裡很難吃到。

  陸懷瑾:“豌豆尖?豌豆發的芽?”

  顧霜霜想了一下,點頭:“差不多吧。”

  “我不吃芽菜類植物。”陸懷瑾不吃的東西很多,尤其討厭豆芽。

  顧霜霜頭一次見人挑食,她二話不說挑了一大筷豌豆尖塞進自己嘴裡。奇怪的是,陸懷瑾看她吃,突然就來了胃口,他打斷她,“留一口,給我嘗嘗。”

  顧霜霜從碗裡撈了幾根,遞給他。陸懷瑾又特別嫌棄地撇開腦袋,“換雙筷子。”

  “愛吃不吃!”

  顧霜霜白眼一翻,準備把菜往自己嘴裡送時就被陸懷瑾打斷,“等等。”

  她停住,抬眼看著他。

  他輕咳一聲,“我嘗嘗。”

  顧霜霜倒是好脾氣,也不記仇,笑眯眯地把筷子遞過去,送到他嘴邊。陸懷瑾嘗了一口,她問:“好吃嗎?”

  他仔細咀嚼,居然發現這種菜口感不錯,很清爽,他點頭,悶悶嗯了一聲。

  這聲“嗯”讓她覺得特別滿足,兩隻杏子眼又眯成一條縫:“陸大哥,你這人脾氣太奇怪了!跟我二叔一模一樣!”

  陸懷瑾用手帕擦擦嘴,一派斯文儒雅。這條手帕一直放在他兜裡,被顧霜霜清洗得很乾淨。他問:“你二叔什麽脾氣?”

  顧霜霜把碗裡最後一口面條夾起來,送到他嘴邊,說道:“就你這樣!動不動就凶!錯了還牛脾氣不承認,總是一副全村人都欠他的神情!我都害怕死他了。”

  “你還有害怕的人?他不會被你氣死嗎?”陸懷瑾吃下最後一口面條,胃裡總算暖和了一點。

  “怕啊,我怕我二叔,也有點怕你。”顧霜霜說得很直白,絲毫沒有掩蓋的意思,想到什麽說什麽。

  陸懷瑾嘴角一扯,“你這分分鍾想氣死我的節奏,完全看不出來是在害怕我。”

  顧霜霜一手端著碗,一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杓,“劉大嬸經常說,女孩子受氣千萬不能忍。你給我臉色,我當然不能忍著啊!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村姑,你懂得還挺多啊?”陸懷瑾看她的眼神有點冷,“還挺實誠。”

  顧霜霜知道他的話不帶褒獎,嘴巴一噘,得意地一哼,“我就當你是誇獎我啦!”

  “呵,臉皮還挺厚。”陸懷瑾發誓,他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又實誠,還透著點文化氣息的村姑。

  接下來兩天山裡又開始下雨。陸懷瑾在床上躺了兩天,真切地體驗了一把作為一個農村殘疾人的枯燥生活。

  早上吃麵,中午吃麵,晚上吃麵。他每晚做噩夢不是被泥石流蓋住,而是被從天而降的面條裹住,然後被面條給勒死。

  到了第三天,總算不是面條,卻變成了早上稀飯鹹菜、中午稀飯鹹菜,到了晚上鹹菜君人間蒸發,就只剩下一碗稀飯。這對於飲食一向規律又挑剔的陸懷瑾來說,簡直是讓人崩潰的。

  頭兩天他暫且可以忍,虎落平陽還被犬欺,他陸懷瑾落難山村,委屈一下不打緊,以前也不是沒過過苦日子,只是……這次也未免太苦了點吧?
  這裡的廁所,是肮髒簡陋的露天豬圈。他每次上豬圈蹲廁所,都覺得有人偷窺他。這裡的屋子潮濕、陰暗,比他家金元寶住的房間還差。

  金元寶,是陸懷瑾養的一條阿拉斯加雪橇犬。由於他的關系,他的狗也在微博上一炮而紅,金元寶參演過秦衍主演的一部電影,所以它也算是條娛樂圈名狗了。

  至於高貴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為什麽會有這麽土鱉的名字,是陸懷瑾親爺爺乾的。

  陸懷瑾發現顧霜霜每天早晨都會出門,晌午才會回來。有時候她在院子裡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在做什麽,他隱約聽見院子裡有唰唰的聲響。

  那聲音,像是在射箭。

  雨連下一周。陸懷瑾每天都盼著救援隊來村裡搜救,但他這幾日除了顧霜霜和狗,劉大嬸,就再沒看見過任何人。陸懷瑾空閑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他想,是不是家裡人連葬禮都給他辦好了?

  他越想越心煩。顧霜霜把他扶去院子裡曬太陽,坐在院子裡給他換藥,他剛在石凳上坐下,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問道:“村姑,路通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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