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人心不足
  冬寶很是驚訝，這個問題她之前就很明確的拒絕過宋招娣了，然而看宋招娣隆起的肚子，她隻得耐著性子問道：“你出去幹什麽？”

  宋招娣想起這兩個月過的日子就覺得很委屈，然而她還是不敢跟冬寶大聲嚷嚷的，隻低頭小聲的說道：“不能總這麽關著我吧……跟坐牢似的……從早到晚都是我一個人，連個跟我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就是想去街上走走看看，沾沾人氣，這邊又沒人認識我，冬寶你不知道，我真的要悶死了！”

  “這事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冬寶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氣一點，“你要是嫌這裡不好，那我讓二叔過來，接你回塔溝集吧。”

  一聽這話，就是不讓她出去了，還要繼續關著她！
  宋招娣委屈氣憤，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瞪著冬寶，抽抽噎噎的哭道：“你見天嘴上說的好聽，說我是你堂姐，你是我堂妹，大家都是姓宋的，一樣的爺奶，你就這麽對我？你就是嫌我丟人！我一個好好的大姑娘，我願意乾這丟人的事？我還不是想嫁個好的，幫襯這一大家子？我是為了我自己嗎？你們一個個得不了好處，就把我當爛泥，誰都能踩……”

  “你想幫襯這一大家子？”冬寶忍不住笑了，冷眼看著宋招娣無理取鬧，“你想過幫襯我和我娘？”

  宋招娣急急的開口了，“當然了！”

  “省省吧！這話誰都不信。”冬寶涼涼的開口了，“當初是誰跑到三叔跟前說我是吃白飯的，攛掇三叔讓咱奶把我賣了的？當初是誰罵我娘的？你眼裡的一大家子有誰我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沒有我和我娘的。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那你倒是說說，你是怎樣對我的？你好的時候欺負我作踐我娘，你倒霉的時候還得我和我娘花錢供養你生孩子，你不是挺能說的嗎？你說說天下有沒有這樣的道理？我照顧你是出於堂姐妹的情分，不管你也絕沒人說我二話，你有什麽資格抱怨我對你不好？”

  宋家老小的通病在於，把別人的好，別人對他們的付出當成是理所當然，宋楊掙錢供養一家人，宋家人覺得是理所當然的，李氏裡裡外外的乾活，黃氏和宋二嬸樂得悠閑，他們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宋楊不在了，他們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李氏和冬寶要接宋楊的班，繼續供養他們，賣了冬寶換錢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到底，還是自己那個死心眼的秀才爹把宋家人給慣壞了！

  一開始，在宋招娣走投無路的時候，冬寶和李氏幫助宋招娣安頓了下來，宋招娣還會感恩戴德一陣子，現在時間長了，宋招娣就覺得這種照顧是理所當然的了。事實上，這世上除了父母子女，在付出和回報上，可沒那麽多的理所當然，沒誰理應為誰奉獻服務。

  被冬寶揭了短，宋招娣面紅耳赤，爭辯道：“我那時候小，不懂事。那些話都是我娘教我的，讓我去學嘴的……”

  “你也別害怕，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和你算舊帳。只是要告訴你件事，你要是不老實，我隨時都能把你攆出去。”冬寶說道，“你覺得你可憐，沒人和你說話，你寂寞煩悶，可至少你好吃好喝的過著，天下比你慘的人多了去，鎮上年年都有凍死餓死的叫花子，你比他們強多了。至於年紀，別拿年紀小當借口，你其實什麽都明白，就是想要耍賴欺負人罷了。”

  “冬寶你別生氣……”宋招娣見冬寶冷了臉，就有些慌神了，想要描補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還是好生住著吧，莫再要生不該有的念頭了。”冬寶搖頭說道，憐憫的看著她散亂著頭髮，大著肚子歪在床上滿臉淚痕，“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好聲好氣的說了，要是再要下次，我就喊了二叔過來，讓他把你領走。以後你會怎麽樣，我是不會管的。你總說你過的不好，憋悶在這裡不能出去，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你要是把我當你堂妹，你怎麽就不為我想想，你出去叫人看到了，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不為我著想，我為什麽要為你著想？”

  冬寶轉身走了，先去灶房看了看，柴火堆的老高，足夠宋招娣用上十天半個月，水缸裡的水也是滿滿的，便毫不留情的鎖上了院子的大門。

  宋招娣抱著肚子，用力的捶著身邊的棉被，哭的稀裡嘩啦，她是想出去，可她同樣也舍不得現在的日子，吃的好住的好，就是閑得無聊，安靜的人心裡頭髮慌。一旦寂寞起來，她腦子裡那些念頭就像野草一樣瘋長，就想出去看看，就想挑戰下冬寶的忍受力，不弄點事出來，她就寂寞的瘋掉了，就算和冬寶吵一架，都能緩解她心中的焦躁。

  不過，看冬寶這架勢，估計以後是不會再過來看她了。

  冬寶走了之後，就把宋招娣拋到了腦後，都沒告訴李氏她去看過宋招娣的事。李氏如今已經三十來歲，年紀不算小了，賀媽媽是個有經驗的，勸李氏坐個雙月子，好好調養身體。

  李氏本來是不想坐雙月子的，當初她生冬寶，黃氏厭惡冬寶是個女孩，也沒人伺候她做月子，她生了冬寶沒幾天就得下河洗尿布了，臘月裡天冷水也冰，她還不是堅持下來了？哪有那麽嬌貴的。

  但是嚴大人和冬寶堅持，家裡既然有這個條件，不需要李氏乾活，那就借這個機會好好養身體，據賀媽媽說，月子做的好，以前的老毛病都能調理好。

  如今李氏還在月子裡，頭上包著帕子，雖然能下床走動，但出不得門，見不了風。因為營養好，奶水足，小棟吃的好，一天一個小模樣，吃了睡睡了吃，也不大愛哭鬧，白胖的模樣特別討人喜歡。

  十一月十二是林老頭五十五歲的生日，林福和秋霞嬸子商量後決定好好給林老頭辦一場壽宴，除了孝敬老人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當初林實中秀才，還有和冬寶定親沒有在村裡大辦，林福想趁這次壽宴一並補了。

  李氏早跟秋霞嬸子打了招呼，說這回林老頭壽宴她也去幫忙，那會兒她已經出月子了，正好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在屋裡憋了兩個月，什麽都不能乾，她憋的夠嗆。

  十二日那天，寶記鋪子提前了一個時辰關門，一群人跟著秋霞嬸子回了塔溝集的林家，除了在寶記幫工的春雷媳婦她們，村裡也有不少婦人自發來幫忙的。

  林福請來的屈老師兒早就在院子裡搭好了灶台，兩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高大蒸籠往外冒著熱氣，裡面一般蒸的是饅頭和扣碗，蒸肉和炸丸子的香味彌漫林家的院子裡，幾個婦人大聲說笑著在井台邊洗著肉菜，幫廚的人在搭建起來的灶台上麻利的切著菜，還有兩個漢子給頭髮花白的屈老師兒打下手。

  除了扣碗和蒸肉，不少菜都是要現做的，兩個打下手的漢子脫了棉襖，合力扛起了一隻退了毛的豬板肉，抬到了屈老師兒面前的案板上，屈老師兒手法熟練，先抓了一大把鹽把一整隻豬醃了，再切塊卸肉，整個過程下來行雲流水，有條不紊。

  灶房裡也燒上了幾大鍋的開水，準備客人上桌時給客人上茶。

  林老頭穿著嶄棉襖和新棉鞋，樂呵呵的坐在堂屋裡和村裡幾個上年紀的老頭老太說著話。如今一個村裡誰不羨慕他有個好兒子和好孫子？誰家兒子舍得花這麽多錢給父親辦場壽宴？林老頭如今做夢都要笑醒了。

  林福在門口迎客，突然跑到了堂屋裡，對林老頭笑道：“爹，請來的壽面師傅到了，在外頭扯面哩，你們去不去看看？”

  “去，去看看！這可是個絕活！”有老頭笑道。

  和普通的喜宴不同，講究點的壽宴要請專門擀壽面的師傅來做長壽面的，長壽面也是有講究的，一根細長的面條要有兩三米那麽長，一根面條就是一碗面，而且不管是在煮麵還是撈面的時候，面條都不能斷，預示著長壽的好兆頭。

  林老頭幾個長輩出去的時候，早有愛熱鬧的小孩子在全子的帶領下把擀麵的師傅圍了個水泄不通。師傅是個孔武有力的漢子，一伸手就把面缸裡和好的面抓到了案板上，在有些稀軟的面上撒了厚厚一層麵粉後開始揉面，摔打。

  冬寶也在一旁看熱鬧，暗暗讚歎，怪不得大廚都是男人，做大餐可是項重體力活，女人細胳膊細腿的，還真乾不來。

  李氏和李紅琴還有張秀玉在灶房幫著秋霞嬸子，把幫廚們搬過來的一盆盆炒好的菜和炸好的丸子分別盛到碗裡，長長的案板上擺了好幾排裝滿菜的大粗瓷碗，只等開席了就端到桌上去。

  冬寶正看著師傅擀麵，冷不防旁邊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冬寶回頭一看，是春雷媳婦的女兒大妞，大妞小聲的對冬寶說道：“冬寶姐，你看……”

  順著大妞的手指看去，宋二嬸抄著手笑嘻嘻的進了灶房，在門口還招呼了一聲，“嫂子，忙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