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要人
  “誰丟人了？誰丟人了！”宋二嬸惱羞成怒，嗷嗷的叫了起來，要不是宋榆攔著，就要找宋柏“比劃一二”了，在她眼裡，宋柏算個什麽東西，只會白吃白喝，見天端個讀書人的架子，要不是為了供養他這個吃白飯的，她兒子大毛早就能去念書了！
  宋柏躲到黃氏身後，叫道：“你兒子丟人！偷錢？！十裡八鄉都找不出這麽丟人的事兒來！我當三叔的臉上就沒光，出門都怕人戳脊梁骨！”

  宋二嬸氣的哆嗦，恨不得上去咬宋柏幾口出氣，喘了一會兒，才計上心頭，冷笑了一聲，高聲叫道：“是，我們大毛丟你這個三叔的人了，你讀書恁多年，有臉面了，你那臉面是哪來的？還不是我們累死累活供你出來的？你得意個鳥勁兒啊！你聰明，你有能耐，誰比的了你啊？讓鎮上那些二流子去搶嫂子的錢，去劫嫂子的家，你這個讀書人躲後面等著收錢，你厲害啊你！我們大毛可比不得他三叔聰明！回頭，還得勞煩老三你好好教教這個笨侄子！把你肚子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壞水都拿出來讓人瞧瞧！”

  宋二嬸是氣壞了，她兒子再不好，那也是她寶貝兒子，容不得宋柏一個吃白飯的指點，再說了，宋柏可是身上一堆小辮子的。

  宋柏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恨恨的罵了一句，“無恥潑婦！”便說不出別的了，宋二嬸說的句句都是事實，他辯駁不得，只能委屈的扯了黃氏的衣襟，“娘，你看二嬸說的是啥，本來大家都忘了這事了，她偏偏提，傳到縣老爺那裡，我就考不成秀才了！”

  黃氏恨恨的瞪了眼宋二嬸，“你閉嘴！再敢提這事，我叫老二休了你！還不趕緊去鎮上接大毛去，墨跡個啥！”

  宋榆拉著宋二嬸走了，宋二嬸走的時候昂首挺胸，不屑的撇了眼宋柏，什麽東西，白吃白喝不乾活，還敢對她兒子說三道四！如今黃氏和宋老頭有短處在她手裡捏著，對著她底氣不足，要是以前，她哪敢對老兩口的心肝寶貝宋柏這麽破口大罵。

  只不過宋榆生在宋家三十年，黃氏的積威早已經刻到了他骨頭裡，此刻走在鄉間的路上還心有余悸，抱著胳膊不耐煩的跟宋二嬸說道：“你跟老三吵啥，咱爹娘都向著他！”

  盛夏的清晨太陽還未升起，田間地頭靜悄悄的，只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遠處的田舍裡偶爾幾聲狗叫，夾雜著公雞的鳴聲，路上除了匆匆趕路的宋老二夫妻，一個人也沒有。

  宋二嬸頭戴著一頂破草帽遮陽，聞言火氣又蹭的上來了，“他有個當三叔的樣子嗎？我罵他都是輕的，我還想撓死他！爹娘向著他又怎？你就是怕你娘！”

  不中用的窩囊廢！宋二嬸心裡頭又悄悄加了一句。

  宋榆愛面子的程度是不下於大哥宋楊的，當即就感受到了媳婦的瞧不起，立刻挺胸解釋道：“我那不是急著出門麽！早點出去早點能接大毛回家，你跟老三吵，不耽誤時候啊！多耽誤一會兒，咱大毛就得多受會兒罪！”

  其實得知大毛被冬寶留在鋪子裡後，兩個人心裡都是一松，心照不宣的覺得這事沒啥，再怎麽李氏也當了宋家十幾年的兒媳婦，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把大毛怎樣，相反，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大毛，不然，吐沫星子就得淹死她！
  “那好。”宋二嬸說道，“等會兒你開口，你出面，跟她要人！”

  宋二叔冠冕堂皇的話已經說出口了，這會兒上要是不答應那就是打自己的臉，當即硬著頭皮說道：“那當然，大毛是我兒子，我這個男人不出面誰出面？”

  “不能這麽簡單就算了！”宋二嬸臉上一喜，立刻說道，“你得問她要錢，賠咱們大毛，這身上不定有個傷啊啥的，大毛從小到大就沒在外頭過夜過，這一夜不定得嚇成啥樣子，回家不得好好的補補？”

  “包我身上！”宋二叔拍著胸脯應下了，“我不為大毛出頭誰為大毛出頭？”

  反正李氏一個老娘們兒，冬寶一個小娘們兒，他怕啥啊？！宋二叔給自己壯膽。

  宋老二說的氣壯山河，大義凜然的，然而還沒走到鋪子門口，他就傻眼了。

  大清早太陽剛剛露個頭，集市上人煙還稀稀落落，嚴大人就帶著幾個衙役進了鋪子。幾個人高馬大，壯實魁梧的漢子統一穿著黑紅相間的衙役服，其中一個衙役側頭往他這裡看了過來，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凶神惡煞的。

  宋二叔立刻就慫了。

  “你站著不動幹啥！”宋二嬸急了，“冬寶她娘就在門口，你趕緊問她要大毛啊！”

  宋二叔咽了口吐沫，回頭瞪了宋二嬸一眼，“我幹啥用得著你個婆娘教！多事！”說著，宋二叔心虛的整了整不算乾淨的衣裳，慢悠悠的走到了鋪子跟前。

  李氏正在門口給嚴大人等人盛豆花，忙的抬頭的功夫都沒有，還是出來端豆花的春雷媳婦看到了宋老二夫婦，拉了拉李氏的袖子，示意她看了過去。

  “老二，老二媳婦，你們來了啊……”李氏打了聲招呼，把額前垂下的發絲別到了耳後，微微有些不自在，這還是她改嫁後頭一回碰到老宋家的人。

  昨天晚上，冬寶跟她說了許久的話，早猜到今天宋二叔和二嬸肯定會來領大毛走，讓李氏絕不能心軟，不能如了宋二叔的意。

  宋二叔嘿嘿尷尬的笑了笑，往李氏跟前挪了挪，又不敢直接開口就提大毛的事，沒話找話說：“嫂子，生意好啊！”

  李氏如今比原來豐潤多了，面龐白裡透紅，頭髮烏黑發亮，身上的衣裳乾淨合身不說，那料子和成色一看就是沒穿過兩次的好衣裳，頭上還帶著銀釵子，和他這種身上髒兮兮，腳上褲腿上滿是黃泥的鄉下漢子截然不同。

  宋二嬸急了，在宋二叔背後狠狠的擰了一下，催他趕緊開口把大毛要回來。

  這會兒上，原本正在鋪子裡吃豆花的嚴大人出來了，冷冷的看著宋二叔夫婦，背著手站在那裡。

  “哎，嫂子，大毛……是在你這兒吧？”宋二叔回頭瞪了宋二嬸一眼，跟李氏賠笑道，生怕說話態度不夠恭敬，惹了一旁站著的嚴大人。

  李氏看嚴大人過來，知道他怕她在宋老二夫婦倆手上吃虧，是特意過來給她撐場面的，臉色便有些微紅，小聲催促他進屋吃飯，今天正好是趕上十五的大集，有他們忙的。

  嚴大人見李氏堅持，便回了屋，反正他們就在屋裡坐著，也不怕宋老二搞什麽小動作。

  宋二叔暗地裡長長的出了口氣，要是嚴大人在一旁再站下去，他怕是話都不敢說了。嚴大人走了，他膽子也大了不少，朝李氏走近了兩步。

  “嫂子，大毛……在哪兒啊？我跟大毛他娘過來領大毛回家。”宋二叔說道。

  李氏歎了口氣，蓋上了豆花鍋的蓋子，對宋二叔正色說道：“今兒不能讓你們把大毛領走。”

  “哎，李紅珍你啥意思啊？”一聽不讓他們領大毛走，宋二嬸就急了，尖利的嗓門也大了起來。

  宋二叔急忙回頭瞪了她一眼，小聲罵道：“插啥嘴！”又回頭對李氏賠笑道：“嫂子……這不好吧？你現在有錢有權的，非得跟我們大毛一個孩子過不去幹啥？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李氏心裡多少就有些不痛快了。

  大毛是犯了錯才被冬寶扣下來的，而且這個錯誤的性質很嚴重，是莊戶人家不能容忍的過錯，要是別的人家孩子犯了錯，家長來頭一件事就是道歉，替自己的孩子賠禮，再不濟也得問清楚到底怎回事吧。

  宋老二夫妻倆倒好，跟沒事兒人似的，開口就是要領大毛回家。倆人絕不會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麽品行，一點愧疚都沒有，理直氣壯的就要接孩子。

  冬寶說的對，就該好好教訓下大毛，讓他知道啥是能做的啥是不能做的，不然攤上這倆是非不分的糊塗爹娘，孩子早晚走上歪路！

  “我也不是生氣他偷那點錢。”李氏歎了口氣，“大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至於害了他，就是想給他個教訓，不會把他怎樣。孩子都恁大了，再不好好教教，讓他改了這個毛病，長大了偷的厲害了怎辦？我這裡不能把他怎樣，可他要是犯到人家哪裡，可不像我這裡這麽好說話的，見官都是輕的，就是剁手也沒人說啥。孩子這會兒再不扭過了，以後可就難了，你們是大毛親爹娘，得知道啥樣對他才是好的。”

  李氏說的十分苦口婆心，她是真心想為大毛好，昨天大毛叫罵的那些話她都聽見了，犯了錯還沒丁點悔過求饒的意思，可見這孩子品性歪成什麽樣了！大毛在宋家的時候就是被全家上下慣著的，在家裡無法無天也就罷了，出來後再犯錯，誰理會老宋家的面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