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扣留
  冬寶收拾了下被大毛扯皺的衣裳，就打開了門閂去了鋪子裡頭。鋪子裡頭依舊坐滿了客人，人聲鼎沸熱氣騰騰，絕大多數人都沒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而看在眼裡的客人都一致覺得大毛活該被收拾，這麽大點的孩子就手腳不乾淨，長大了還得了？
  “你……”李氏見冬寶出來了，看冬寶身後卻沒看到大毛，話到嘴邊就變了，壓低聲音問道：“大毛呢？”

  二毛也從碗裡抬起了頭，眼巴巴的看著冬寶，問道：“我哥呢？”

  這會兒上秋霞嬸子端著一筐炸好的油條過來了，冬寶從筐裡頭拿出來兩根熱乎乎的油條給了二毛，說道：“你先回家去吧，你哥待會兒回去。”

  二毛笑嘻嘻的接過了油條，滿臉都是滿足，剛才他和大哥早就想吃油條了，可惜就是沒炸出來，這回可好，大哥不在，他一人就能吃兩根油條了。

  李氏看著二毛漸漸走遠的背影，搖頭說道：“這孩子，是個沒心眼兒的，眼裡就只有吃的。”

  “哪裡是沒心眼兒，分明是缺心眼兒。”冬寶撇了撇嘴，“不過總比大毛強多了。”冬寶覺得，二毛雖然笨了點，但本性還不算壞，膽子也小，不像大毛那樣長了三隻手。

  李氏歎了口氣，問道：“大毛呢？”

  “鎖東屋裡頭了，餓他幾天。”冬寶直截了當的說道，“娘，這回你別管，你總這麽慣他下去，把他的膽子慣的越來越肥，不定乾出啥事兒來。這回得給他個教訓，不然他還以為咱啥事都依著他。”

  冬寶總覺得李氏對大毛縱容的態度才導致了大毛膽子越來越大，敢三番五次的在店裡頭偷錢，要是李氏是個潑辣的老板娘，早在大毛偷第一回的時候就狠狠教訓過了，哪至於被偷這麽多次。

  “話是這麽說……”李氏直歎氣，她也知道這麽縱容著大毛不好，可大毛是她前夫的侄子，她嫁嚴大人在莊戶人家眼裡是攀了高枝，稍微有個啥事，鄉間就能把話傳的各種難聽。“這麽辦也不好，就幾個錢兒的事……等會兒放他走吧。”

  “這哪是幾個錢的事？”冬寶皺起了眉頭，“他要是在別的鋪子偷錢，不說旁人了，就說單強的鋪子，偷的多了被夥計逮住了吊房梁上抽頓鞭子送官，偷的少的也要挨頓拳腳，一個月起不來床，咱都親眼見過的。我才餓他幾天，怎麽就不好了？他來白吃咱們家的豆花包子，咱說過啥沒？他要是嘴饞了沒錢買零嘴啥的，來我面前喊聲姐，要幾個零花錢，我能不給？非得偷，就是沒把咱們放眼裡，還是跟我奶心裡頭想的一樣，覺得咱們的錢多拿點就多佔點便宜，都是白得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冬寶心裡頭又偷偷加了一句。以宋家二房夫妻的德行，能養出來好品行的孩子才怪。

  幫工的人也紛紛勸著李氏，“那孩子就是欠管教！”

  “沒見過白吃白喝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好像老板娘你欠他們的似的，連聲大娘都不喊……不能再這麽慣下去了！”

  “就是，紅珍，你別怕咱鄉親們會說啥，大家心裡頭都是明白人。”說話的人是秋霞嬸子。

  李氏點頭歎了口氣，剛要開口說話，這會上嚴大人走進了鋪子，一時間鋪子裡認得嚴大人的人紛紛起身拱手打招呼，嚴大人微笑著一一回了禮，這才轉頭問李氏道：“怎麽了？有啥事？”

  李氏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嚴大人笑著看了眼冬寶，點頭道：“做的好！你要是收拾不好他，把他交給山根他們，那幾個小子最會治這些不走正道的半大孩子，半天功夫就能讓他不敢再進鎮子半步。”

  嚴大人倒不是因為大毛是李氏前夫的侄子而討厭大毛，他也實在是不能容忍偷竊的行為，十來歲的孩子要是再不好好管教，將來走上歪路肯定要出大事的。

  “那哪成！”李氏急了，“真鬧出來啥，不好看！”因為二毛有點笨，宋老二夫妻倆把大毛當眼珠子一樣疼，萬一要是把大毛給嚇壞了，宋老二夫妻不定乾出啥事來。

  “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冬寶笑著拍了拍李氏的手，“不用山根哥出手，餓他幾天就知道怕了。”

  大毛被關在東屋裡頭，一上午時間嘴巴就沒歇著，不停的叫罵著，除了問候冬寶的身體及祖宗外，動不動就揚言“等老子出去後砍死你們”之類的“豪言壯語”……

  張秀玉在廚房裡聽的一臉菜色，一邊捏著包子一邊跟秋霞嬸子抱怨，“嬸子你聽聽，這話是人說出來的嗎？偷了錢不認錯，還覺得是咱們虧待了他？就該把他送到梁子哥那去，好好教訓一頓。哪像現在，關在屋裡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還有勁罵人。”

  秋霞嬸子歎口氣，小聲說道：“有啥辦法？他是冬寶她親爹的侄子，喊你小姨喊大娘的，你小姨又是個臉皮薄的……”她和李氏從小就關系好，相處那麽多年，她清楚李氏心裡顧忌什麽，把大毛送官一了百了，可在莊戶人家看來，李氏這麽做就相當於攀上高枝後翻臉不認人了，何況大毛只是個孩子。

  二毛回家後，宋二嬸瞧見只有二毛回來了，也不奇怪，大毛二毛去鎮上鋪子裡吃，會吃的很飽才回來，中午就不吃飯了，在外面玩到下午才回家。宋家人都心知肚明，黃氏嘴上不說，卻從來不阻止大毛二毛去鎮上吃，甚至對大毛二毛去吃飯持一種鼓勵態度，因為兩個孫子可以吃的好不說，還能給家裡省一頓中午飯。但要是宋二嬸或者宋二叔嘴饞了想出去鎮上，黃氏就立刻不樂意了，她覺得大人去吃就是向李氏示弱，是在討好李氏，丟宋家人的臉。

  “你看看你！”宋二嬸嫌惡的看了眼二毛黑的發亮的袖子還有沾著鼻涕的胸口，“招娣，招娣！死丫頭去哪兒了，還不趕緊過來！”

  宋招娣正在宋家後院牆處跟村裡的幾個小姐妹說話，聽到宋二嬸叫趕忙跑了過來，掀開簾子問道：“娘，啥事啊？”

  “二毛的衣裳髒成這樣你都不管？！見天就知道跑外頭瘋，你也是定了親的人了！”宋二嬸不滿的瞪了宋招娣一眼，朝二毛努了努嘴，“把二毛的衣裳趕緊洗了，等會兒大毛回來了也得洗。”

  宋招娣就知道娘這麽急切的叫自己回來肯定沒好事，當即就耷拉了臉，看二毛那一身比屠夫案上的擦刀布乾淨不了多少的皮，頓時惡心不已，撇著嘴把二毛的衣裳給脫了下來，因為不情不願，動作就顯得有些粗魯。

  “你這死妮子，想幹啥啊！”宋二嬸呵斥道，伸手一巴掌拍到了宋招娣的肩頭。

  夏天穿的衣裳薄，這一巴掌下去打的就比較痛。

  宋招娣“哎喲”叫了一聲，捂住了肩膀，氣憤的看了眼宋二嬸，“你打我幹啥！我又沒說不洗！”

  “你還敢強嘴了！”宋二嬸氣道，“我養你這麽多年，使喚你給二毛洗個衣裳就不行？懶不死你個死妮子！過兩年就出門子了，瞧你這懶樣，到時候你婆子男人嫌棄你，可別回老娘家裡來！”

  宋招娣又氣又羞，悶頭出去找了個盆子打了水進來，外頭日頭曬的正毒，院子裡呆不住，她坐在屋裡洗衣裳。一邊洗，宋招娣委屈的眼淚就往盆子裡掉。

  別家的女孩也不是沒有幫母親給弟弟洗衣裳的，可那都是在母親忙的顧不過來的情況下給母親搭把手，像她家這樣，母親坐在床上嗑瓜子，使喚閨女乾活的，可僅此一家了。

  每到這個時候，宋招娣就特別羨慕冬寶，原因是冬寶沒有弟弟，李氏也不會支使冬寶乾這乾那而自己躲懶。李氏雖然不會生兒子，可她人好，又溫柔，不打人也不罵人，沒分家的時候也經常幫忙照看他們二房的幾個孩子。宋招娣理想中的母親就是李氏這樣，可因為李氏沒能生兒子，宋招娣又忍不住看不起李氏，覺得她沒用，窩囊。

  宋二嬸也不好意思自己乾坐著看女兒乾活，隨手拿起了床頭簸籮裡的鞋底子，納了起來，一邊納一邊絮叨，“你別覺得委屈，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將來嫁的那人家可是娘用心給你求來的好姻緣，打著燈籠找不著的好人家，將來吃喝不愁的，嫁過去就是享福的，比娘這輩子強多了。咱啥樣的人家你心裡清楚，雖說你有個秀才大伯，你三叔還在考，不過你大伯早沒了，你三叔……誰知道啥時候能考中，我瞅著就不像是能考中的料，跟你大伯比，差遠了！你嫁過去，那就是高嫁，對著你公婆男人，娘家沒錢不說，當媳婦的再不勤快麻利點，還怎過日子啊？”

  宋二嬸雖然不聰明，可話中的道理還是不錯的，然而宋招娣並不高興，也就是這番母女間推心置腹的話，讓宋招娣卸下了心防，她抬起了頭，猶豫了半天，才鼓足了勇氣，顫抖著小聲說道：“娘，我……不想嫁那個王小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