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走娘家

  宋二嬸掃了眼屋簷下面，倒是有幾個農家打扮的小子捧著碗哧溜哧溜的喝豆花。可要讓大毛二毛也蹲在屋簷下吃，她就不高興了，直覺上認為冬寶這是瞧不起她，不讓她兒子上桌吃飯，當即，宋二嬸細長的眉毛就吊了起來。

  “怎，你們一門姓宋的兄弟，到你這兒來，就隻配蹲門口吃飯？冬寶，就算你看不起二叔二嬸，嫌二叔二嬸窮，沒錢，也不能看不起你這兩個小兄弟吧？”宋二嬸叉腰嚷了起來，仗著冬寶家開店，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把事情鬧大了。

  一旁的大毛二毛倒是不在乎是蹲外頭吃還是坐屋裡吃，他們瞧見了有人剝肉粽，肉香混合著米香飄的老遠。

  “娘，我要吃粽子！”大毛二毛嚷嚷了起來。

  宋二嬸便看著冬寶說道：“冬寶，去給我們拿三個粽子嘗嘗！你們家這粽子，跟平常的粽子還不一樣！”

  冬寶淡淡的看了宋二嬸一眼，但凡是有點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這粽子不是便宜東西，若是矜持有禮的人，即便是想吃，要麽自己買，要麽等主人主動送，像宋二嬸這種吩咐的語氣，讓冬寶想起了那天宋柏要吃白食，給她使的眼神，同樣是高高在上的吩咐。

  果然一個比一個讓人討厭！
  冬寶也犯了倔筋，其實請宋二嬸吃三個粽子也不是什麽不可以的事情，但她就是不耐煩宋二嬸這種吩咐的語氣，好像給他們吃給他們喝是理所當然的事，天經地義的要供養他們。

  “我隻跟你說一遍，要麽喝豆花，要麽把我的豆花放下來走人！”冬寶冷笑道，“我們欠你的還是該你的啊？”

  宋二嬸惱了起來，左右看了一眼，趁著人多就想高聲嚷嚷，“你這小丫頭片子……”

  冬寶上前一步，一臉的凶悍，“你想叫隨便叫，隨便你怎麽鬧，惹惱了我，在街上隨便找個叫花子跟著你，趁沒人的時候就往你肚子上踹！不信你就試試！”

  “你……”宋二嬸氣的滿臉通紅，卻也不敢再鬧了，吩咐大毛二毛和幾個農家小子一起，蹲在門廊下吃飯，她則是端著碗慢悠悠的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喝豆花。

  冬寶看了眼老實了的宋二嬸，覺得這人真不能好話哄著，否則真當自己是盤菜了。看，這麽一嚇唬，多老實！早這樣不就完了？

  宋家上上下下十來口子人，冬寶覺得最奇葩的就數這個二嬸了，雖然算不上漂亮，可總是打扮的光鮮利落，頭髮抹頭油，臉上抹香脂，衣裳也都穿的乾乾淨淨，要是不認得她的人，頭一次見面，不定怎麽誇這麽乾淨利落的小媳婦。

  可要認得她的人就知道她是個什麽德行，丈夫還有三個孩子一個比一個髒，衣裳髒的跟肉案上抹布一樣都不洗，屋裡也是又髒又亂，說白了，這個人就是面兒光，實際上和宋二叔一個德行，就是懶。

  而光是這點，還不至於讓冬寶認為她是個奇葩。冬寶覺得，在宋二嬸的內心裡，一定是認為自己是個大戶人家的媳婦或者是小姐的，是個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人。

  瞧她現在拿杓子喝豆花的模樣，翹著蘭花指，不緊不慢，喝兩口就掏出帕子抿一抿嘴角上不存在的飯渣，把一桌子一邊吃一邊大聲說笑的鄉下女人都給比了下去。

  千萬不要以為她在家裡的時候也是這麽吃飯的！真到搶飯吃的時候，宋二嬸就發揮出了鄉下媳婦的戰鬥力了。她也只是在外人面前，裝的人五人六的。

  算了算了，冬寶趕緊扭過了臉，再看她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

  吃過豆花，宋二嬸才款款站起來，扶著腰往外頭走，出了門，就徑直往李氏那裡走了過去，對李氏說道：“大嫂，給我切五斤豆腐，五斤豆芽。”見李氏詫異的看著她，宋二嬸連忙說道：“是咱娘讓我來要的。”

  “我奶怎會中午炒菜啊？”冬寶在一旁說道，宋家中午一般都吃擀麵條，連稀的帶稠的一起吃，既能頂饑餓，又能省糧食，到了晚上才會燉菜炕餅子。“而且這一下子就要十斤，也太多了吧。”

  宋二嬸臉一下子就紅了，梗著脖子說道：“你奶讓我要的，我哪知道為啥要恁多！你問你奶去！”

  李氏也瞧出不對勁了，對宋二嬸客氣的說道：“她二嬸，你懷著身子拎這麽沉的東西也不方便。”

  “這不是有大毛二毛跟著，方便方便！他倆別看個子小，勁兒可不小。”宋二嬸連忙說道。

  李氏皺了皺眉頭，“她奶中午做飯用不著豆腐，這麽大熱的天，豆腐放到下午就不新鮮了，她娘要是要，就等到下午，我讓冬寶送過去。”

  宋二嬸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她以為冬寶是個心狠手辣不好說話的，所以一開始就沒找冬寶要，而是直接找了李氏，沒想到李氏也不肯給她豆腐和豆芽。宋二嬸一邊心裡頭罵李氏尖酸小氣，絕戶命，一邊無計可施。

  “二嬸，到底是不是我奶讓你來要的啊？要不中午我回去問問我奶？”冬寶在一旁笑嘻嘻的開口了，她還抱著一點小小的壞心思，宋二嬸假借黃氏的命令，黃氏要是知道了，不定該怎麽罵宋二嬸，她還等著看好戲哩！

  宋二嬸臉色難看的瞪了冬寶一眼，結結巴巴的跟李氏說道：“大嫂，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豆腐豆芽，不是她奶要的，是，是我自己想要的。”

  “你要恁多豆腐豆芽幹啥？”李氏驚訝的問道，宋二嬸是不做飯不下廚的，莫不是自己想偷偷賣了換錢？
  宋二嬸有點尷尬，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這不，這不，我想回娘家看看……大嫂，你也是過來人，你知道的，咱娘那個人，啥都把在她手心裡頭，啥都是留給她三兒子的，我，我回娘家也不能次次都空著手……”

  五斤豆腐和五斤豆芽，算的上非常能拿出手的禮物了。這年頭，從地裡薅幾把菜走娘家的媳婦多的是。

  李氏看著宋二嬸沉默了下，她確實是過來人，黃氏把所有東西都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裡，媳婦回娘家也不給錢，要麽空著手去，要麽自己想辦法，當嫁妝也好，找人借錢也好，反正別想從她手裡拿到錢或者是禮物。

  在這點上，冬寶也很同情宋二嬸，但表示愛莫能助，她又不是開善堂做好事的，讓宋二嬸和兩個堂弟白吃白喝不夠，還要連宋二嬸回娘家的禮物都要包了？沒這麽爛好人的吧！

  “大嫂，你就當可憐可憐我，你們這恁多豆腐豆芽，少賣點，也沒啥不是？”宋二嬸賠著笑臉。

  冬寶斂了臉上的笑容，對宋二嬸說道：“二嬸，你怎就不可憐可憐我們哩？我爹沒了，你們當叔當嬸的不想著怎麽照顧我們，見天變著法想著怎麽刮我們，非得把我們刮乾刮淨了才行，有你們這麽當叔當嬸的嗎？”

  “這妮子說的啥話！”宋二嬸說道，“這不是，這不是你們有這個能力，有這個錢嗎？我要是有錢走娘家，我還問你們要東西？”

  “你這又扯歪理了。”冬寶說道，“你沒錢走娘家是我們的錯嗎？你想要錢，要東西，得問二叔要，沒有問妯娌要的道理吧？沒有拿妯娌家的東西回家撐門面的道理吧？以前我娘去我大舅家，哪回不是空著手去的？怎到二嬸你這裡了就不行了？”

  秋霞嬸子在灶房聽到拎桶進來的荷花說了外頭的事，氣的立刻洗了把手就出來了，指著宋二嬸就罵開了，“你怎恁厚臉皮啊？當著孩子說這話你臉都不知道羞的嗎？冬寶恁點大的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是真不懂啊還是裝不懂？人家有錢，是人家辛苦乾活掙來的，人家後半夜頂著星星月亮起來磨豆子的時候，你在床上睡大覺，別眼氣人家掙錢！你一家人來人家這兒白吃白喝不說，還要捎帶上娘家人的吃食，下回見了你爹娘嫂子，我得去問問他們，呂家是不是就認這樣的歪理？”

  “算了算了。”李氏拉住了氣憤不已的秋霞，對宋二嬸說道：“她二嬸，你都開口了，我也不說什麽了，不過給不了你那麽多，給你切兩斤豆腐，稱兩斤豆芽，我看也夠你回娘家用的了。”

  莊戶人家沒那麽多錢，也沒那麽多禮節，兩斤豆腐兩斤豆芽就足夠體面了，要不是宋二嬸一開始就獅子大開口，李氏也不會多問兩句，直接就稱給她了。

  宋二嬸有點不情願，“大嫂，我娘家兄弟多，兩斤……不夠分的。”

  “她二嬸！”好脾氣的李氏也惱了，把切豆腐的刀往案板上一摔，這老二媳婦也太過分了！說她是蹬鼻子上臉一點都不為過，也就敢對她這麽得寸進尺，看她在秋霞和冬寶面前，就沒這麽不知進退。

  “算了，二嬸要的多，讓她去別處買吧。”冬寶冷冷的說道。

  宋二嬸見玩過火了，隻得說道：“行行行，兩斤就兩斤。”生怕李氏連兩斤豆腐都不給她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