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敬酒.
林家的喜宴是在新宅院裡進行的,擺了將近有二十桌,客人們擠滿了整個院子,嗑著瓜子喝著茶水,等著新郎把新媳婦接回家,看新郎新娘拜堂後,就能開宴席了。
冬寶坐的轎子還沒到新家,林實帶著她給嚴大人和李氏磕頭的消息就傳到了在新家招待客人的林家人耳朵裡。
“這算啥事!”林大姑跳起來不幹了,氣呼呼的拉著林福叫道:“哥,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他們有啥資格叫大實給他們磕頭?就沒這個規矩!”
除了倒插門的女婿,極少聽說過新郎去接新媳婦的時候給嶽父嶽母磕頭的。
“怎呼啥啊!”林福惱了,甩開了林大姑的手,“他和冬寶這個頭怎不該磕?冬寶她娘走到今天容易嗎?嚴大人把冬寶當親閨女一樣的疼,大實把他們的心頭肉娶走了,怎就不能磕頭了?我這個當爹的都沒不願意,你有啥不願意的?”
秋霞嬸子也挺不高興的,不是不高興兒子磕頭,而是惱林大姑無事也要攪三分的性子,巴不得他們家不安寧,便冷笑道:“照你這麽說,咱爹養了你恁些年,就沒那個資格受田大壯一個頭?”
田大壯就是田毛田妮兒的爹,林大姑的丈夫。
林大姑當然不能說自己爹沒這個資格了,否則林老頭惱了她就不讓她回娘家了。
“這……能一樣麽!”林大姑嘟囔道,“大壯就是個莊稼漢子,沒啥臉皮的,咱們大實可是秀才相公!那臉皮膝蓋金貴著呢!”
林福直接說道:“他就是當了宰相,他也是我林福的兒子,他也是嚴海峰和李嫂子的女婿,擱自家長輩面前,有啥臉皮膝蓋的?”
其實林福剛知道的時候,也有點小小的吃驚,後來回過神來就覺得沒什麽了,風俗不過是沒人給嶽父嶽母磕頭,不代表著就不允許磕這個頭,在他看來,沒什麽不應該磕的。兒子把人家當眼珠子一樣疼的女兒娶走了,磕個頭表示下孝心感謝又怎麽了。
他還覺得兒子到底是多讀了幾年書,比他會來事哩!
“還想說啥?再亂說就領著你男人孩子回家去!”林老頭也不高興了,衝林大姑喝了一聲,“等會兒你們一家子就在席面上呆著,別往新娘子跟前湊。”
按理說,林大姑作為新郎林實的親姑媽,是有必要作為主家去新房裡和新娘子說幾句話的,但林老頭覺得林大姑實在不會說話,從來對冬寶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裡挑骨頭,到時候在大喜的日子裡惹新媳婦不痛快,那豈不是給小兩口添堵?
林大姑來不過帶了兩塊粗布,這種布料如今林老頭都看不上眼,做鞋面都有點嫌不夠細軟,跟當初冬寶和林福給他們送的賀禮完全沒法比,林大姑卻把田大壯,田毛,田毛媳婦,田妮兒,田妮兒相公都帶來了,一份不值錢的賀禮六個人吃席也就罷了,還唧唧歪歪,存著挑事的念頭,林老頭都覺得實在太過分了,在兒子兒媳面前有點沒臉。
磕頭的事不過是個小插曲,連林福都誇兒子懂事孝順明理,外人當然沒資格說別的,秀才相公做的事怎麽會錯,人家讀了那麽多的書,辦的事準沒錯。
當然也有眼酸的人背地裡說林實是為了巴結當官的老丈人,有錢的媳婦,才故意做這個樣子的,林實也隻當沒聽到,他磕這個頭,完全是為了冬寶,發自本心的想法。
在拜天地的時候,林實也拉著冬寶跪下了,給坐在首位的林老頭,林福還有秋霞嬸子磕了三個頭。
林福請了林實的恩師柳夫子當司儀,站在旁邊大聲念著祝詞,祝詞寫的淺顯易懂,大多是祝小兩口夫妻恩愛,人丁興旺之類的話,還夾著教育小兩口勿忘父母養育恩德,孝敬父母,村裡人都聽的嘖嘖稱讚,覺得人家有文化的人寫出來的就是好,不但他們這些大老粗聽得懂,而且還很好聽,跟念詩似的。
林老頭喜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仿佛寶貝重孫馬上就到眼前了,林福趕忙上前扶起了林實和冬寶,秋霞嬸子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嘴角卻是合不攏的笑意。
新房裡頭全子早安排了村裡的男娃女娃們壓床,因為早先梁子和張秀玉成親時,全子也被梁子當小孩子推進新房壓床過,幾個年輕人至今還拿這事笑話全子,起哄讓他也去壓哥嫂的床,被全子笑罵著虛晃幾拳打跑了。
拜完堂,冬寶進屋的時候,就瞧見了一群奶娃娃坐在她的新床上,有迷茫著東張西望的,有爭搶糖果花生打成一團的,有在床上打滾爬的,還有找不到娘嗷嗷哭的……
將來她要是不生個十個八個,能對得起這一床的奶娃娃麽!想起來冬寶就壓力山大啊。
“哎喲,新娘子來了!”守在新房裡的婦人們嘻嘻哈哈笑了起來,拉著冬寶到床上坐下了。
新房的婦人們都是冬寶熟悉的人,有荷花嫂子,春雷媳婦,還有桂枝,冬寶沒有丁點嫁人的不安,人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她好像不過是換了個吃飯睡覺的地方罷了。
“吃早飯了沒?肚子餓不餓?灶上有炸好的丸子,我給你拾掇一碗過來墊墊?”桂枝拉著她小聲問道,“等會開席了你跟大實得去敬酒,估計沒功夫吃東西。”
冬寶笑著搖頭,“不餓,早上我娘給我煮了餛飩,到現在肚子還撐著。”早上和李氏抱頭痛哭那一場消耗了不少體力,不過冬寶現在隻覺得有點累,一點也不覺得餓。
沒坐一會兒,就到了開席的時候,大實走到新房門口,在一眾媳婦姑娘揶揄的目光下,俊朗的面孔泛著紅,對冬寶說道:“該敬酒了,娘讓我喊你出來。”
“哎。”冬寶趕忙應了一聲,在眾人的笑聲中紅著臉低著頭出來了。
敬酒的時候,全子在兩人身後舉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放了一壇酒和兩個紅色的小酒杯,酒杯還用一根紅綢綁到了一起,象征著永結同心,林實的工作是把酒倒到酒杯裡,冬寶則是要端著酒杯敬給客人。
客人接下了酒,會說幾句吉利話祝願新婚夫妻,然後把酒杯裡的酒倒進自己的杯子裡,能喝酒的人自然一口就幹了,不能喝的人也會抿一口意思意思,畢竟新媳婦敬的酒,就算滴酒不沾,也得多少沾一點給新媳婦面子。
林福原本是沒想到會來這麽多客人的,不但塔溝集的村民大部分都來了,全子未來的丈母娘家的大舅子和二舅子也來了,還有那些有生意往來的客商,都帶了禮物來討杯喜酒。
本來小半個時辰能敬完的酒,硬是拖了一個多時辰。還有不少人同林家關系不算近,借著新娘子敬酒的功夫,拉著小夫妻倆說個沒完,借此想拉近關系的。
田大壯姑父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接過冬寶敬的酒杯後,一個勁的說,從林實小時候他常抱著,到林實四五歲的時候愛去他們家吃槐花飯……說了得有一刻鍾,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他很疼林實……
“姑父,冬寶都給您敬酒了,您有什麽話,等喝完酒再說。”林實微笑道,打斷了田大壯的話。
田大壯臉早就喝的通紅了,借著酒膽趕緊擺手,大聲笑道:“喝酒不急,急啥?我侄媳婦給我敬的酒,我肯定得喝!大實啊,你還記得你七歲那年過年的時候來我們家……”
因為酒席上眾目睽睽都盯著這裡,客人沒喝新娘子敬的酒,這酒就算沒敬完,不能進行下一個,冬寶臉上掛著笑,心裡把田姑父的祖宗親切問候了一遍,決定以後對姑媽家能不來往就不來往。
別人說不得田姑父,林老頭卻是能說的,直接過來喝道:“大壯,趕緊喝酒,那麽多廢話幹啥?你疼大實,我們都知道。”
嶽父都親自出馬訓斥了,他要是再絮叨,估計下一句就不會再給他面子了,田大壯隻得有些遺憾的喝了酒坐了下來,他還沒來得及說,當年林實讀那一年私塾的時候,他往林家送過一袋高粱面的事。
見田姑父喝了酒,林實沒再給他廢話的機會,趕緊指著下一位客人,笑道:“這是咱們村的周大爺,你還記得嗎?他家後頭有棵柿子樹。”
冬寶會意,趕忙把酒杯雙手遞到了周大爺手裡,甜甜的喊了一聲,“周大爺,您喝酒,祝您老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周大爺受寵若驚,趕忙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伸手之前還在身上擦了兩下,才去接冬寶手裡的酒杯,把酒倒進了自己的杯子,一口氣喝完,笑道:“你們小兩口也得好好的。”
女客那邊,林大姑領著女兒和兒媳婦坐席,田妮兒往男客這邊一直看著,回頭嘟著嘴說道:“爹又喝醉了,丟死人了!”
“這有啥丟人的!”林大姑訓斥道,“這個時候不拉拉關系,什麽時候拉關系?男人娶了媳婦,有幾個還記得自家親戚的?”本來林大姑還想借機會教女兒幾句道理,結果看看一桌上坐的都是塔溝集的媳婦,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林大姑的兒媳婦裝作沒聽到婆婆和小姑的對話,專心致志的吃著席上的菜,準備等席散了就喊田毛走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