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婚姻成為往事2
  太陽很大。

  宋衍手裡抱著鼓鼓囊囊的，體積幾乎跟她的身體等同的塑料袋，跌跌撞撞艱難的鑽進了計程車。

  隻來得及擦一下額頭上瀑布一樣灑下來的汗水，她對司機說，“師傅，去白裡路的電視台。”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在電視台工作？那工作好啊，錢多，油水多，明星多…”

  宋衍只是隨便的點點頭應付著，向窗外望去，窄小的臉頰映在玻璃窗上，映著窗外的花花世界…

  《真假英雄》是電視台的王牌節目，每周錄兩次，而宋衍要為這每周兩次，每天忙到朝五晚九，昏天黑地。

  而每到節目錄製的這一天，不管事先準備的有多充分，現場還是一片混亂，宋衍急急忙忙的跑進了攝影棚，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擠進去。

  “道具服來了。”

  裡面的人聽到了她的喊聲，已經應聲出來，一把拉過了她手裡的大塑料袋，用並不友善的目光瞪了她一眼，“讓你速度點，慢的要死！”

  宋衍平複了一下自己喘息，擦了一把汗水。

  裡面又開始叫，“宋衍人呢？死哪去了。”

  他們的總製作人張雅蘭又開始發飆，橫衝直撞的過來，宋衍連忙迎上去，聽見他指著她的腦袋，高聲的罵著，“咱們組你最大牌是吧，所有主持人重要嘉賓在你眼裡什麽都不是吧，你是不是覺得你在咱們組做個道具特委屈？以後我這個製作人也讓給你當吧，我看你挺有潛質的，能力沒這個潛質，脾氣可是有這個潛質。”

  宋衍忙低著頭，“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任何解釋，她只是低著頭不住的，誠懇的道歉。

  如果是從前，她或許還會試圖解釋一下她來晚了的原因，說她已經盡量快速的去拿，但是那裡沒有人看著，她要一個人蹲在倉庫裡，一件一件的找出道具，蹲了半個小時，腰都要斷掉了，才終於找出了要的東西，之後就隔著大半個城市跑來錄影棚，路上又遇到堵車，跑了半截路，跑掉了半條命才終於又坐上了車回來。

  那是在半年前，她剛來的時候才會做的蠢事，待了半年後，她終於知道，其實很多時候，解釋都是多余的，因為人家根本不需要這些所謂的解釋…

  他們想做的就是罵人，然後看著你卑微的認錯。

  既然如此何必浪費口水去解釋？
  如果多年前，她能明白這個道理，在那個人面前，她也不會變的那麽可笑，那麽愚蠢…

  剛從那裡出來的時候，宋衍站在鐵門前，看著大街上自己幾乎已經不認識的城市，沒有出獄後的歡喜，沒有欣慰，有的只有無助，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前途可言，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未來可說。

  她甚至不知道怎麽適應這個發展的過快，日新月異的城市。

  她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面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的陌生。

  但是她只能自己扛著，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人為她扛起生活。

  張亞蘭終於把在大牌那裡受的氣都發泄到了宋衍的身上之後，終於滿意的離開。

  攝影棚忙碌的時候，宋衍跟著來回的拿東西，上提詞器，看著台上的支持人用力的吹捧著嘉賓，嘉賓也故作矜持，在這個圈子裡，台上台下都是一出好戲，只是看戲的人不同而已。

  終於有了個間隙，可以坐下稍微休息。

  “怎麽，小衍，一臉憔悴的，咱們大製作人又找你麻煩了？”一邊的同事蘇辰辰走過來，她是總製作人下面的小製作人，張雅蘭算是她的頂頭上司，所以兩個人之間的交火更多，看著宋衍總是被欺負，所以沒事就來寬慰，一來二去，兩個人倒是熟識了許多。

  只是宋衍跟任何人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所以也稱不上是好友。

  “沒事，她也受了氣，發泄一下就過去吧。”

  蘇辰辰看著她忍氣吞聲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真不知道怎麽說你好。”

  蘇辰辰總說，宋衍你太安靜了點，這個行業需要的是躁動， 躁動懂不懂？你看那些明星，有點動靜的，都紅了，沒動靜安分守己的，都半死不活的，你再看那些製作人，哪一個不是心裡躁動著，想著有一個製作收視率一竄上去了，就馬上升總製作！
  外人都還以為，這工作有多好，其實行業內的人都曉得，這恐怕該是最低賤，最黑暗的一個職業。

  寧曉選擇做這一行，也不過是因為，這個工作要求最簡單，不管什麽出身，不管什麽學歷，不管什麽專業，他們都不在乎，就業的要求就一條，能長期做下去。

  所以，其實在這個行業裡能長期做下去的，尤其做宋衍這種打雜職員，總是莫名其妙受著欺負，今天這樣的諷刺還是輕的。

  但是宋衍沒有那些人嬌生慣養的習性，罵兩句就會退出。

  這並不是因為她有多堅強，大多的時候，是因為她沒的選擇。

  誰會要一個從監獄裡走出來的人？誰會留著一個出身上有汙點的人？
  台上的明星在躁動，光鮮亮麗的她們，有躁動的資本。

  但是宋衍什麽都沒有。

  “你知道那是誰不。”蘇辰辰看著笑的春風得意的美女。

  宋衍搖搖頭。

  “哎，我真服了你了，你到底是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怎麽覺得你好像什麽都不關心，什麽都不在乎一樣。”

  宋衍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不，我在乎啊。”

  “呵，在乎啥。”

  “在乎錢。”

  是啊，現在宋衍隻想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

  “算了算了，我跟你說，那個女的，是陳可，跟咱們老板有一腿，所以才有事沒事能進咱們節目組宣傳。”

  宋衍看也沒看，只是低頭一口一口的喝著水，“嗯。”

  “哎你別這個態度啊。”

  “這個時代，跟老板有一腿的人多的數不勝數，有什麽好稀奇的？”宋衍隨意的說。

  “不是啊，你來的晚，不知道咱們老板有多大牌，交際圈裡流傳一句話，寧缺一鬥金，不能缺了林家一席飯，咱們老板自從五年前一炮而紅之後，有多少人想見他一面你知道不，可是你看，我進節目組三年了，一面也沒見著不，聽說過幾天他要回來做企業整頓，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見一見…”

  宋衍還是似聽非聽的，只是看著台上的大燈發呆。

  “哎，宋衍大小姐，你真是不上道，進了咱們這行了，消息要靈通一點，尤其像咱們老總這種大咖，聽說林家是黑道洗白，但是咱們老總可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人，人家十五歲留學法國，十八歲接管家族，二十三歲就把已經落魄到不行的林家拉了起來，瞬間成為全區炙手可熱的大品牌，就連請的代言人，都是國際大腕，說實在的，在咱們這些傳媒界的行當裡，咱們林老總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了吧，咱們國內的，想要弄一個小角色都要擠破腦袋，就因為咱們林老總雖然女人不斷，但是從不傳緋聞，你知道外面多少雜志媒體懸賞多少萬抓咱們老總是小道，外面那個女人，就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跟咱們老總傳過緋聞的。”

  這時，在另一邊聽的專心的小張轉過頭來，“啊？太沒天理了吧，她不是脫星？演那個大片，脫了個精光，才出名的？老總那麽沒眼光啊。”

  “去你的，脫星怎麽了，什麽時代了，這個時候，不脫一下，你到外面都不好意思跟人說你混的是娛樂圈！更何況，人家跟別的脫星能一樣嗎，人家脫的是大片，脫的是上億票房，人現在接的都是電影，接電影的，跟接電視劇的，那是一個檔次的嗎？”

  ，一會兒，台上開始做遊戲，宋衍又要忙著去給主持人換題詞器，就再也沒聽，徑直走了出去。

  播放一個半小時的節目，錄了整整大半天，主持人和嘉賓自然錄完就走，一分鍾也不會停留。

  宋衍出去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他們說的那個陳可，她樣子並不妖媚，她穿著絳紫色的修身連衣裙，看來十分清純和美麗，很有氣質。

  陳可在一邊擦身而過，裙角夾到了門邊，宋衍連忙蹲下去，幫她解開。

  “謝謝。”她回頭禮貌的說了一句。

  宋衍只是點頭，低著頭，默默的離開。

  宋衍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要先搭公交，再坐地鐵，再換公交，總用時一個小時還多。

  那裡從前是郊外，後來城市膨脹，那裡建了許多民居，用來出租。

  她租的就是那麽一間。

  站在人擠人的地鐵中，她拿出手機來。

  “媽，我回來了，你別急著做飯，我回去了做，你快去休息吧。”

  “不累，我又不是做苦力的，電視台還有什麽苦力做嗎。”

  “不行，你什麽也別動，我能趕在小嘯回去前回去的，你放心好了。”

  宋衍說話的聲音很輕快，跟她在電視台裡那安靜的，萎靡的樣子，十分不同。

  聽見那邊答應了，她才放下了電話，卻不想，車正停，後面有人要下車，一擁過來，就擠開了她，身子一歪，手裡的手機就掉在了人堆裡，摔的不見了。

  她連忙蹲下去找，正是下班高峰期，人多的好像螞蟻，將長長的地鐵車廂擠的沒有一點空地。

  “抱歉讓一讓。”

  “抱歉，東西掉了…”

  她滿頭大汗的蹲在下面，找了老半天，期間有人從她身上越過去，有人帶著咒罵翻白眼。宋衍沒去管，直接從縫隙裡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拿起來，重新站穩。

  她的手機是最原始的那種，藍色的屏幕，上面閃著日期。

  在當年，這也是先進的，不過這個世界早已不是她能跟上的。

  在那裡度過的與世隔絕的五年，就仿佛是去過另一個黑暗的世界。

  但是出來後她才忽然發現，外面的這個世界，早已不是她的。

  她知道自己早已被這個世界扔在了身後。

  地鐵裡放著音樂，只是人聲嘈雜，根本聽不清晰。

  她低著頭，縮在小小的角落裡。

  依稀聽見歌詞唱的是：
  越長大越 孤單
  越長大越 不安
  也不得不看夢想的翅膀被折斷

  也不得不收回曾經的話 問自己

  你純真的眼睛哪去了？
  越長大越 孤單
  越長大越 不安
  也不得不 打開保護你的降落傘

  也突然間明白未來的路不平坦

  難道說這改變，是必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