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靳禦,令人生畏!
靳禦淡然勾唇,看似全無介意,只是低低的一句,“舅舅若是喜歡,不妨常來坐坐。”
顏克誠知道這不過是客套話,並未認真,輕淺一笑,接著才注意到靳禦手中端著的那一把棕色煙鬥,遠觀望去,便知道成色上層,是高端尚品,他不由得濃眉一挑,喜上心頭。
他喜煙,更好煙鬥,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我記得……你是不吸煙的。”顏克誠略微沉眸,各種意味昭然若揭,不過是等著靳禦識趣,主動送上來。
畢竟靳禦從不吸煙,這並不是秘密。
放眼周邊望去,隨便請出一兩個人,幾乎都是煙不離手的老煙槍,即便是一些不吸煙的人,為了融合進這般的氣氛偶爾也會象征性的碰上兩口,以識抬舉,可靳禦身處這樣的環境,卻有著這般的自製力,實屬難得。
靳禦漫步上前,將手中的煙鬥遞到顏克誠的面前,低聲一句,“好東西放在我這裡也是浪費,舅舅若是喜歡,還請笑納。”
果然,靳禦很是慧眼識色,顏克誠滿意的笑著,傾身接過,端在手中細細端詳,接著情不得已的“呀”了一聲,讚歎說:“這煙鬥用的是上好的老石楠木的根瘤,造型流暢不說,紋路異常完美,這可是極品中的極品,價值可是不菲。”
“這是用二百五十年樹齡的老石楠木根瘤精雕而成的煙鬥,物以稀為貴,這種臻品現在是越來越少了。”靳禦慨歎。
顏克誠聽罷,雙眸更是一亮,他剛剛隻覺得這是貴重的東西,卻沒有想到這小小的東西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估量,隨即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可舍得?”
靳禦淺笑,點了點頭,道,“舅舅是行家,這煙鬥遇到舅舅,才是不枉其價值,雖然說是割愛,可是,舍得。”
顏克誠聽罷,喜上眉頭,拿出了煙絲,將煙頭添上,細細壓好,細火點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由得屏氣凝神,遲遲不忍呼出,好一股清冽的木香,純純勾人,引人入勝。
聞到惱人的煙味,靳禦微微蹙眉,他雙手插進線條流暢的西褲口袋,悠然向遠處走去,踱步在大廳的波斯地毯上,淡淡的說:“都知道,許多高級定製的煙鬥都是由石楠木精雕而成的,而這其中最為精貴的要數二百五十年以上樹齡的老石楠木根瘤,論在二戰以前,想買到這種樹齡的煙鬥還是極有可能的,可是隨著市場對其需求日益強甚,那些易於被采伐的高齡石楠木已經被開發用盡,一些百年樹齡的石楠木開始成為了高級煙鬥的選材用料,再到二戰後,即便是一些高端品牌,也不得不使用一些十五年樹齡的石楠木作為原材料,而那些高齡石楠木製成的煙鬥瞬間就成了市面上的搶手貨。”
靳禦悠然的講述著有關那個年代的歷史,熟穩的語氣,仿佛這一切都由他親身經歷一般,娓娓道來。
顏克誠聽罷,也是深深入迷,含著靳禦送上的煙鬥,聽到要點,更是頻頻點頭。
從來他只有使用煙鬥的喜好,也知道怎樣區分上乘的東西,可奈何他是個粗人,對於這般詳實的歷史,他很少深究。
靳禦漫步到落地窗前,修然轉身,看向顏克誠,突然問了一句,“舅舅可知道,手中的那枚煙鬥產自哪裡?用的是哪裡的木材?”
“這是法國的牌子。”顏克誠識得那標志,接著濃眉緊蹙,“至於這用料……”
靳禦淺笑,接著薄唇微動,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流,蘇,島。”
“哦?”顏克誠驚訝,“流蘇島竟然還有這等寶貝?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聞過?”
靳禦似乎已經料到了顏克誠會有這般的反應,他絲毫不意外,只是清淺的勾唇,背身望向窗外,看著遠處的天際,沉聲說:“誤入了一片山林,因為對當地地勢不是很熟悉,法軍的追擊失利了,但是卻意外發現了一片老石楠木林區,之後,法軍將領隨即上報給了法國當局,法國當局意識到這片樹林的價值,他們並沒有急於開采,而是將這片山林秘密的保護了起來,如今這片樹林的估值水漲船高,一旦開采,其商業價值不可估量。”
顏克誠聽罷,心中隱隱生畏,那是被法方嚴密保護起來的區域,想必一定有重軍把手,即便他手中掌握著最前沿的軍事情報網落,可是對於這件事,他卻是聞所未聞。
可靳禦,他對於這件事已是早有耳聞,顏克誠再難低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了,很顯然,他手中的情報網很可能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身為一個總理本身該有的權限。
顏克誠微聲歎氣,略微皺眉,神色肅穆,“今天你讓我過來,應該不僅僅是讓我聽你講有關這煙鬥的故事吧?”
靳禦聽罷,往回踱步,走向酒櫃取下一瓶洋酒,一並拿了兩個酒杯,倒了兩杯酒,來到顏克誠的身邊,長臂一伸,將酒杯遞了過去,顏克誠信然接過,舉杯飲下,一乾二淨,燒烈的洋酒一並入喉,卻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靳禦拿起酒瓶,一邊為他斟上酒,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口,“流蘇島雖然地域不甚遼闊,可是由於它得天特厚的地理優勢,讓這座小島孕育了無數豐富的物產,以至千百年來,雖然戰火紛飛,朝代更迭,可是流蘇島卻彷如與世隔絕一般,遠離在戰亂之外,獨善其身,所以,古時,流蘇島也常常被人稱作為流蘇仙境,又稱為仙人島。直到近代,航海技術越見發達,這才讓法軍得以優勢,佔領了這座寶島。幾十年來,有關流蘇島的歸屬問題,兩國間的談判從未間斷,可是法方遲遲不願交還流蘇島的主權,正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座島本身的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了世人對於他們的估量,流蘇島已經不僅僅是一座金融中心,其蘊含的潛在價值一旦公開,勢必將震驚世人。”
“如今流蘇島回歸已成定局,有關島內的一切,金陵有權一並收回。”顏克誠篤定。
“未必。”靳禦淡淡的一句,舉杯輕飲下一杯洋酒,繼續說:“法方自然已經預料到這樣的局面,必然會通過各種渠道完成這些資源的戰略私有化,因為按照國際法的有關規定,軍方也好,政府也好,是無權對私人財產充公沒收的。”
顏克誠聽罷,怒上心頭,粗厚的掌心狠拍了一下桌面,憤憤地說:“這幫洋鬼頭!”
靳禦依舊端著那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繼續說:“流蘇島的回歸,只是萬千阻難的一個開局,日後,才是一場真正的硬仗,收復國土易,收復民心難,收回主權易,收回這些遺落民間的珍寶,才是難。”
“關於流蘇島,瀚麟有何部署啊?”顏克誠拈著酒杯,悠然的問。
靳禦深思微沉,“父親一向主張大國風范,仁禮治天下。”
“這是放虎歸山啊!以島內現在的形勢,沒有重軍坐鎮,難保那些人不會心存妄想,借由時機,以此申請獨立!”顏克誠自然也收到了有關流蘇島即將舉行遊行的情報,聽到靳禦的說辭,不由得心生憂慮。
靳禦微微點頭,表示讚同,這也正是他所憂慮的地方。
“所以……”顏克誠微微一頓,想聽聽靳禦的想法,“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靳禦濃眉微挑,信勢決然的看向他,沉聲而語,“二十萬重軍駐守流蘇島,三十萬大軍駐守對岸。”
顏克誠讚許的點了點頭,這也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瀚麟他未必會這麽想,也定然不會這麽做。”顏克誠低眉,神色憂思。
“實不相瞞,昨晚,父親已與眾內閣商議,有關流蘇島的部署,幾乎已成定局。”靳禦淡然一句。
“這麽說,瀚麟已經決定,不會讓我參與有關流蘇島的事情了?”顏克誠問。
靳禦點了點頭,“兵力將從兩個東南軍區分別抽調,一來是地域熟識,而來東南兩軍在海軍上,始終佔有優勢。”
“即便瀚麟能讓眾內閣聽從他的決議,爭取到半數的票數,可以我的影響力,爭取到足夠的支持並不難,況且還有在野黨推波助力,這樣,他的決議很難以大比分的票數通過,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僵持。”顏克誠說的信誓旦旦,卻並非誑語。
靳禦又點了點頭,“可是這樣的結果,無疑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終損害的是島內的利益。”
“呵!”顏克誠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比你那位父親看得久遠。”
“不然。”靳禦抿唇,“父親並不是昏庸之人,只是在流蘇島的問題上,他確實有失考量了。”
顏克誠忽而失色的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他始終認為這兩個人父子一脈,無論是政見上,還是決議上,都應該是合二為一的一把利劍,可是很顯然,這把雙刃劍,現在失衡了,這樣的局面,他倒是覺得似乎利大於弊。
“如果連你的勸諫都不管用,恐怕瀚麟是要孤注一擲了。”顏克誠微歎了一口氣。
靳禦垂眸看向他,沉聲說:“我並沒有勸過父親,我了解他,他決定的事情,是容不得任何改變的。”
“你找我來,究竟所為何事?”顏克誠再一次追問正題,只是這一次他問的更加直接。
靳禦走到顏克誠的對面,微微傾身,雙手扶在桌案上,一雙鷹眸凜然的盯著對面的中年男人,正色說:“如果我能說動超過三分之一的議員,再借由舅舅之力,完全可以以壓倒性的票數否決父親的決議。”
顏克誠被靳禦炙熱的目光盯得灼人,那種魄力,彷如王者壓倒的氣勢,幾乎讓他都覺得有一絲喘不過氣來,一句“超過三分之一的議員”,讓顏克誠越發的不敢估量靳禦在背後到底藏著多少實力。
“你這麽做豈不是公然和你父親作對嗎?”顏克誠故作輕松的一笑,顯然還不能做到盡數相信。
“我自然不會直接出面主持這件事情,畢竟,他是我父親。”靳禦的做法,可以讓人理解。
“可是,你憑什麽覺得我會替你隱瞞這件事情呢?”顏克誠微微眯眸。
“我現在手中掌握著流蘇島內所有秘密資源的去向,我想舅舅一定也很感興趣。”靳禦微微頷首,等著他的回應。
顏克誠沉默了,雙眸中卻透出一絲難掩的渴望,那樣巨額的財富誰會不動心?這樣,他似乎就和靳禦形成了利益共同體,他需要靳禦手中的情報,而靳禦也必須借由他軍中的力量,如此一來,他確實沒有理由做出公然揭露靳禦的事情。
“可這件事,我未必做得了主。”顏克誠垂眸深思,事實上,在流蘇島一事上,必將會是一場長久的拉鋸。
“駐軍流蘇島一事,非舅舅莫屬。”靳禦說的篤定,“這五十萬軍隊,也只有舅舅才能有這樣的實力。”
顏克誠凜然,“什麽?你是說讓我將半數以上的軍隊遷往去守一個小島?僅留三十萬軍隊駐守金陵?”
雖然顏克誠一直都有移師南下的部署,可是時機一直不成熟,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指指點點,本來他看中駐守流蘇島一事,就是想順理成章的帶軍南下,不過他也隻敢設想二十萬左右的兵力,靳禦口中的五十萬,著實太具有吸引力了,這完全是如虎添翼。
“流蘇島的價值,比起金陵,並不遜色。”靳禦凜然。
“現在全憑你一番說辭,就讓我相信你?”顏克誠微怒,雖然他野心南下不假,可是也不至於一股腦熱的全然相信了靳禦的話。
“舅舅必須相信我,因為我並沒有欺騙你的理由。”靳禦說的淡定。
顏克誠不屑地笑笑,“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的這段談話,如果傳了出去,別人一定會認為這是天方夜譚?”
靳禦從辦公桌上抽出了一份文件夾,打開,翻轉,推到了顏克誠的面前,“相關的提案,我已經命人擬好,到時,自然會有一個人將這份提案遞交上去,只要舅舅點頭,結果已是必然。”
顏克誠蹙眉,突然有了一種請君入甕的感覺,從始至終,靳禦竟然已經一步步的編排好了一切,似乎只是象征式的通知他,知會他一個最後的結果。
顏克誠陷入沉思,他的野心絕不僅僅只在一個金陵,如果遷軍東南,勢必會與東南兩個軍區形成對立之勢,他相信將這兩隻軍隊劃入麾下,只是時間問題,屆時他就離統領全軍的布局更進一步。
突然間,顏克誠莫名覺得他現在坐的這個位置,變得越發燙人,本以為他佔去了靳禦的位置,大有一種客勝主勢的感覺。
可是他不由得細想,似乎從他進門,坐上這個位置開始,靳禦便從未坐下過,只是在偌大的辦公室內,來回踱步。
看似靳禦毫不介意一般,端著一種主隨客便的大度,可是再想來,他無非也是在用這種方式來鎮壓顏克誠的氣勢,畢竟靳禦始終對他俯視垂眸。
之前,顏克誠也許會認為這是靳禦作為一個晚輩對長輩表現出的尊敬,可是現在想來,完全也可以是一種士氣上的碾壓,因為他顏克誠,自始至終不得不抬起頭,仰望著對面高高在上的另一個人。
靳禦,靳禦,顏克誠在心裡一聲聲的默念著這個名字,莫名有了一種畏然的凜寒,如今靳禦顯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那日後呢?他又會不會以此作挾?
很顯然,比起靳瀚麟,靳禦要深謀遠慮的多,一並也狠絕了許多。
至少他和靳瀚麟之間的關系,一路走來,他始終強佔上風,可沒想到,在靳禦這裡,卻是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
如果說他顏克誠的野心不在於一個駐守帝都的金領軍區,那靳禦的野心也絕不會僅僅是這一張總理之位。
這個位置,顏克誠覺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活了數十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讓他覺得坐在哪個位置上,會讓他產生這般的壓力。
他握拳抵唇,悶咳了一聲,順勢故作自然地起身,漫步離開了那個位置,走到靳禦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考量,顏軍勢威雄壯,於你於瀚麟而言,都有諸多裨益。”
靳禦微微頷首,舉起了酒杯,微微一抬,飲下一口,“不過,我始終還是要建議一句,希望舅舅能親率部隊入駐流蘇島,將金陵軍區交由煜宸坐鎮,畢竟,總要給父親一個台階下。”
金陵到底是帝都,在外界看來,顏克誠也並沒有絕對的理由要親自坐守一個小島,畢竟有些明抬實貶的意味。
可是顏克誠卻不這麽想,他心中自然一番謀略,靳禦也深知顏克誠的野心其實一早就不在什麽流蘇島,而是對東南兩個海軍虎視眈眈的覬覦。
顏克誠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司徒琛一直守在門外,見顏克誠從辦公室內出來,身上飄著一絲煙氣,他不免皺起眉頭,Boss最討厭煙味了,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的辦公室公然吸煙,這也就是顏座了,其他人估計已經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了。
司徒琛走了進去,從衣櫃裡為靳禦取出了備用的西裝,知道他是一定會換下這身染了煙味的衣服的。
靳禦端著酒,又倒了一杯,也不急著換。
司徒琛舉著套著水晶袋的西服在一旁站著,匯報說,“太太來過電話,她知道顏座來過這裡的事情了。”
靳禦一個陰冷的眼神掃了過去,司徒琛隻覺得背脊發涼,連忙解釋說:“是屬下辦事不利,不小心讓人看到了……”
“上年紀了,腿腳也不利索了?”靳禦斥了一句。
司徒琛冒了一層冷汗,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讓他退休了?他連忙說:“靳先生,下不為例!”
司徒琛並不是不謹慎的人,只是今天國會大廈人多眼雜,靳禦知道,這不能怪他,沒有繼續說什麽。
從進門開始,司徒琛就看到靳禦始終站著,他猛然想到,剛剛他關門離開之時,顏克誠坐上了Boss的位置,他恍然明白,問了一句,“靳先生,等下我會讓人處理這裡的煙味,只是,這椅子……”
需不需要換掉?只是他並沒有直接問。
靳禦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司徒琛連忙點頭,“明白!”
換!必須換!這個潔癖的Boss……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