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曾經太年輕
寒假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結束了。回B市之前的那幾天,宋懷承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那天晚上,顧盼回來後交代了見陳家親戚的事,宋懷承真是咬牙切齒地恨啊。陳紹宸這小子,年紀輕輕怎麽就這麽腹黑,輕輕松松就把他女兒給騙過去見家長了?宋家人還沒有表態呢!他很不樂意!
可他現在能怎麽樣?總不能把陳紹宸給揍一頓來解氣。
轉眼,就到了顧盼回B市的日子。
臨別前,宋懷承滿心感慨。
顧念交代了一句,“有一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不念於情,不困於心,不畏將來,如此安好。’感情順利是好事,如果遇到波折,也不見得是壞事。”理了理女兒耳畔的碎發,“你還小——總之,不管將來怎麽樣,我和你爸都在你身邊。”
顧盼緊緊地擁住她。她想說,謝謝你們,這麽多年對我的耐心與包容。謝謝你們,這麽多年全心全意照顧我。
“好了,去檢票吧。”顧念說道。
宋懷承歎了一口氣,把書包遞給她,“好好照顧自己。”有時候他真不敢回憶,當初那個小娃娃眨眼間怎麽就長成大姑娘了。
顧盼比畫,“爸媽,再見!”
宋懷承和顧念久久地站在那兒,目光注視著前方,滿眼都是濃濃的不舍。
第二天,顧盼回到學校。
葉子蕤的床鋪已經鋪好,顧盼眸光無意掃到她桌上的藥盒,她拿起看了看,那是治療胃癌的藥,盒子是空的。
這時候門外傳來幾聲聲響,顧盼斂神去開門。陳紹宸站在門外,他穿著黑色大衣,神清氣爽,手中提著飯盒。
“你怎麽上來了?”顧盼詫異。
“算著時間你應該到了,十五分鍾後我得下樓。”他打開飯盒。
糖醋排骨、清炒西蘭花,香氣四溢。陳小廚的手藝日益增進,湯汁都進入排骨,又香又酥。
“子蕤呢?我給你們準備了兩份。”
顧盼回道:“她去畫室補寒假作業了。”說著把藥盒遞給他。
陳紹宸面色一變。
顧盼比畫,“子蕤桌上的,我猜是她母親的。”
他沉聲安慰道:“既然周先生肯幫她,這件事不會太麻煩的,而且現在醫學發達,癌症是可以治愈的。”
他的話像是給她吃了一顆安心丸。
葉子蕤很晚才回來,一臉疲憊。她的外套上沾了很多顏料,長發也隨意地用皮筋扎著,嘴角已經乾得起皮了,說話的時候,唇角右下方微微滲出血跡,“累死了。”
顧盼莫名地心一疼,倒了一杯水給她,拿出保溫桶的飯菜。
“謝謝啊,我餓死了。”葉子蕤也沒有客氣,吃得很快。“排骨真好吃。陳師兄還讓不讓我們女生活啊。顧盼你上輩子肯定拯救了銀河系。”她忽而苦笑,“而我肯定是銀河系的破壞者。”
這輩子注定得不到安寧。
顧盼在紙上寫道:“你媽媽怎麽樣了?”
葉子蕤面無血色,眼神茫然,“胃癌晚期,醫生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她抓了抓長發,臉上滿是頹然和無力,“兩年前她就切了半個胃了。這次突然暈倒,是鄰居把她送到醫院的。”
“我還能做什麽?我還能做什麽!”她喃喃地說道。
顧盼拍了拍她的肩頭,葉子蕤慢慢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瘦削的肩頭瑟瑟發抖。
在有些事面前,人真的太渺小了,猶如微弱沙塵,無能為力。疾病、事故,總有各種意外,讓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生命從眼前流逝,什麽都做不了。
開學了,校園又恢復了生氣,三月萬物複蘇,春風和煦。
經管學院九月的赴美交流名單正式公布,陳紹宸的名字赫然在列。
陳紹宸收到消息後,一下課,他便去院裡找了負責老師。“孫老師,我上學期已經放棄哥大交換生的名額了。”
孫老師手裡拿著文件,“坐下來說。”
陳紹宸斂著神色。
孫老師推了推眼鏡,“院長和你父親那邊溝通過,結果就是你今天看到的。”
陳紹宸蹙了蹙眉心,“所以最後的決定我必須去美國嗎?”
孫老師點點頭,“你還年輕,出去看看總是好的。”
陳紹宸苦笑,“孫老師,麻煩您了。”學校這邊肯定不會輕易改變的,這事他必須和父親商量。
陳紹宸回到宿舍,楊執和曾續然正在打遊戲。
楊執詫異,“咦,你怎麽回來了?”
陳紹宸沒說話。
“恭喜你,赴美留學。下學期你不在,我們宿舍估計又要恢復髒、亂、差的狀態了。”
見陳紹宸的臉色嚴峻,那兩人相視一眼,不再說話。
陳紹宸沉思了一會兒,拿起手機走到門外。宿舍的人這才敢說話。
“怎麽了?今天這氣氛不對勁啊。”
“估摸著是出國的事。他不想走!”
“這麽好的機會呢!不去太可惜了。”
“別忘了顧盼在這裡!這一去就要幾年呢!大四一年,研究生——幾年的時間。”曾續然比了比手勢,“顧盼才大一。”
“那就一起出國唄?”楊執輕松說道。
“她那個情況,你覺得有多大的可能?不然他也不會這麽糾結了。”
陳紹宸給陳湛北打電話,是他的秘書接的,“你爸正在開會,會議結束後,我會告訴他的。”
“好。”陳紹宸靠在牆壁上,神經緊繃。他捏著手機,修長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冷冽無力。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起來,是顧盼的信息:晚上我要去畫室趕作業,就不去圖書館啦。你就安心寫論文吧。
陳紹宸抿著嘴角,指尖在屏幕上來來回回,最後隻發了一句話:不要太晚,早點兒回去休息。
美術系這個月中旬要舉辦一個小型畫展,最近大家都在瘋狂地畫畫,熬夜已成了家常便飯的事。
唐覃已經連續熬了三晚,今晚上實在撐不住,十點多便走了。
已經到了十二點,畫室還有兩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位同學站起來,凳子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生生讓顧盼停頓了一下。
“顧盼,已經十二點多了,明天再來畫吧。教室太冷了。”
顧盼指了指自己的畫,表示自己還有一點兒就好了。
男同學掃了一眼她的畫,憨憨一笑,“你們女生的畫就是細膩。那我走了,你也早點兒回去。”
畫室就剩下顧盼一人,燈也隻開了她所在的位置,燈光覆蓋在她的頭頂,留下淡淡的光暈。她加快速度,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完成。
她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脖子處的肌肉都僵硬住了,她趕緊收拾好顏料、調色盤、畫筆準備回去,可一拉門才發現不對。
顧盼用力扯了扯,門卻紋絲不動,她心裡咯噔一下,可以肯定的是門從外面鎖上了。
她的手上沾著乾涸的水粉,乾巴巴地貼著肌膚,顏料味一點一點地傳到鼻子裡,她的心裡一片荒涼。
三月初B市夜晚的氣溫只有幾度,這幾天又在倒春寒,畫室冷寂得可怕。但就是再冷,也冷不過她的心。顧盼走到窗邊,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路燈發出的朦朧的光,空寂的校園此刻就像個沉睡的孩子。外面時不時傳來的風聲讓她不禁用雙臂把自己抱起來,冷意源源不斷。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的手機又沒電了,看來得等到明天才能出去了。顧盼返回座位,趴在桌面上,一連幾天的疲憊,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困意。
一夜噩夢。
陳紹宸早上是被電話叫醒的。
“陳師兄,顧盼昨晚沒有回宿舍,她和你在一起嗎?”
“有沒有給她打電話?”陳紹宸聲音發緊,人已經從床上躍下來。
“打不通。”
陳紹宸的面色瞬間凝住了,“她昨晚給我發過信息,我現在去畫室。”
葉子蕤掛了電話,對唐覃說道:“我們也去畫室看看。”
唐覃面色緊張,“不會出事了吧?”
葉子蕤皺皺眉,“別瞎想,在學校能發生什麽事。興許她在畫室趕畫稿太晚就不回來了。”
校園還沉寂在清晨的安寧中,薄霧彌散,遠處的景物一片模糊。路上穿梭著去早讀的學生。
陳紹宸一路懸著心趕到美術系畫室。
葉子蕤和唐覃也趕到了,兩人氣喘籲籲,“陳師兄,我剛問了班上同學,昨晚顧盼確實是最後走的。”
“先上去看看。”
三人面色凝重,來到畫室門口。
“門鎖上了。”唐覃說道,“應該不會在裡面。”
葉子蕤用力拍了拍門,“顧盼。”
陳紹宸臉色凝重,“她手機應該是沒電了。”有一種預感她就在裡面。
顧盼眼皮沉重,微微睜開一道縫隙,迷迷糊糊聽見外面有什麽動靜,可是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知道有人來她心裡也踏實了,她知道他們會找到她的。
“會不會不在裡面?”唐覃緊張地說道。
陳紹宸站在門口,“畫室的鑰匙是誰保管的?”
“一般都在班長那裡,不過這幾天,我們趕稿,很混亂,也不知道在誰的手上。”
唐覃拍著門,“顧盼——顧盼——”
顧盼隻覺得全身都被拆開了,她艱難地伸手推了推桌上的一盒顏料,顏料落地,發出一陣聲響。
“聽——裡面有聲音。”葉子蕤說道。
陳紹宸抿著薄唇,他側過身子,用力地往門上撞去。
“咚——咚——”
葉子蕤內心震動,二話沒說,也側過身子,同他一起開始往門上撞去。
最終,幾十下劇烈的撞擊之後,門鎖松動,那扇陳舊的大門終於被打開。教室的窗簾都被拉上了,留著一盞燈,燈光之下一個身影趴睡在桌面上。
陳紹宸緊緊地掐著掌心,冷峻的臉上壓製著情緒,心疼得無以複加,大步走過去,“盼盼——”
顧盼感覺到眼前有人影晃過。
陳紹宸繃著臉,伸手觸摸到她的額頭,一片滾燙。“我先送她去醫院。”
葉子蕤和唐覃從門鎖打開的那一刹那,兩人就怔住了。門是從外面鎖上的,她們都想到了什麽。
陳紹宸抱起顧盼,“你們回去吧。”
“師兄,我們陪你去。”唐覃說道。
“不用了,你們去上課,回頭幫我拿一套她的換洗衣服。”陳紹宸沉靜地囑咐。
“好。”
晨曦的光芒已經驅散了彌漫的薄霧,陽光透過窗簾的空隙射進來,教室裡留下點點斑駁的光圈。
“顧盼怎麽會被鎖在畫室裡?”唐覃不安地問道。
葉子蕤沉默了一刻,“有人故意的。”
“誰?”大樓晚上空落落的,晚上一個人待在這裡,唐覃下意識地抱緊雙臂。
葉子蕤搖搖頭,應該是認識的人吧。
醫院。
顧盼感覺到手背有一陣刺痛,剛一動,手就被抓住了。一個溫熱的掌心,指尖緊扣著她的手指。
安靜的病房只有鹽水瓶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響。
護士扎好針,對陳紹宸輕聲說道:“她的嘴巴有點兒乾,你可以用棉簽給她的唇角蘸點兒水。”
“謝謝。”陳紹宸禮貌地回道。
他一直坐在那裡,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睡顏。她曾告訴他,以前很多同學羨慕她,有漂亮的衣服穿,有各種國內吃不到的零食,有對她百般呵護的父母,可是她卻羨慕那些同學,可以說想說的話,可以唱想唱的歌。
陳紹宸不敢去想撞開門的那一幕,她毫無生氣地趴在那兒。昨晚如果他去接她了,那她就不會被關在畫室,現在也不會躺在醫院。
顧盼不安地動著手,陳紹宸立馬拉住她,“盼盼——”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奇跡般地安撫了她。抬手理了理她散亂的發絲,陳紹宸微微歎了一聲。
顧盼睡了一上午,陳紹宸終於把她叫醒了,“睡美人該醒了。”
她眨眨眼,輕輕動了動,才發現四肢酸脹得沒有一絲力氣。
陳紹宸察覺到了,“睡飽了嗎?”他小心翼翼地按著她的手臂,“手臂還疼不疼?”
顧盼看著他側臉的輪廓,每一根線條她都記在心裡。她搖搖頭表示沒問題。
室內一片寂靜。
按摩了好半晌,陳紹宸才停下來。看著顧盼模糊的神色,他道:“吃點兒東西。”
顧盼斂起紛亂的情緒,比畫,“很餓。”
陳紹宸盛了一碗白粥,顧盼剛要接過,他搖搖頭,“我來。”他小心翼翼地舀了一杓子,怕燙輕輕吹了一下。
白粥冒著氤氳的熱氣,擱在兩人面前。眼前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甜蜜夢幻。
顧盼抬手慢慢地比畫,“你會出國嗎?”
陳紹宸的手一顫,白粥不小心滴到衣服上。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因為發燒的關系,她的臉色黯淡。
那一刻,陳紹宸的胸腔有千言萬語,可他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來。他不想顧盼受到這件事的困擾。
他抿了抿嘴角,“讓你擔心了。”他將白粥放在一旁,握著她的手,“我不會走的,T大很好。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的。”他一字一頓,聲音堅定。
顧盼放松下來,心裡卻異常的糾結,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能那麽自私地把他困在這裡,可是還是沒控制住問他。
陳紹宸見她沉默,他歎了一口氣,“是我先招惹你的,我怎麽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尾音上揚,“除非小麵包不要我了。”
顧盼眨了眨眼,神色變得很沉,雙手比畫,“師兄,昨晚我一個人在畫室,我很害怕。手機沒有電,我想給你發信息都發不成。後來我睡著了,做了一個夢,那年下雪,我們一起走出校門,你讓我比畫說你看得懂。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開心……”她的眉毛微微揚起,“也許就是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你了。可是你那麽好,而我呢?我太麻煩了,別人同我交流總要等我一字一字地打出來。”
陳紹宸眼睛微紅,原來,她一直都這麽的不安。他的喉嚨艱澀,用溫和動人的聲音說道:“如果是麻煩也是個甜蜜的麻煩,何況我喜歡你這個麻煩,甘之如飴。”
顧盼吸了吸鼻子,用力咬了一下唇角,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比畫,“謝謝你。”
陳紹宸伸手將她擁到懷中,貼在她的耳邊,沉聲說道:“我也舍不得走。”
午後,陳紹宸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面色有些凝重。
“紹宸,昨天找我有事?”
陳紹宸站在窗前,“爸,下半年去美國學習的事我考慮得很清楚,請您不要插手。”
那端傳來幾聲咳嗽。
“堅持不去嗎?”陳湛北又問了一句。
“嗯。”陳紹宸回道。
陳湛北在那端微微撫了撫酸脹的額角,“感情用事。”他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批評,不怒而威。
陳紹宸垂下眼,“爸,我知道你和我媽能在一起也是經歷過很多的困難,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糊塗!你要是真想對她好就要強大起來。陳紹宸你現在有那個能力嗎?一個學生,就為了感情放棄自己的未來?你這樣只會讓我小看你,不配做我陳湛北的兒子。”陳湛北越說越氣憤。
他的聲音洪亮,顧盼遠遠地也聽到了一些字眼。
陳紹宸抿著唇角,“即使不出國,我的未來我也有把握。”
父子倆不歡而散,各自掛了電話。
陳紹宸回頭,顧盼正看著他,他走過去,安慰道:“沒事。”
顧盼捏著手,掌心的力量讓她努力要把無力感給化去。
她看著他,如今他們都還年輕,對未來許下的承諾是真誠的,可是,誰也無法保證未來會是怎樣的安排。
就像她被莫名地鎖在畫室。
顧盼開始迷茫了……
陳紹宸見她失神歎了一口氣,“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的,在哪裡求學不都一樣嗎?”他頓了頓,“粥好像涼了——”
幸好,這時候唐覃和葉子蕤她們過來了。
“顧盼,你怎麽樣?嚇死我們了。”唐覃拍拍胸口,葉子蕤沒有說話站在一旁。
“我沒事。”她扯了扯嘴角。
陳紹宸和兩人打了招呼便出去熱粥了。
唐覃說道:“我們問過了,昨天最後走的是你和徐嵩。不可能是他鎖的門。你還記得最後走的人有誰嗎?”
顧盼凝思,半晌搖了搖頭,“記不得了,一直趕畫沒有留意。”她眯了眯眼。
“一定要逮住那個人,太可惡了。”唐覃咬牙切齒地說道。
葉子蕤開口,“給你帶來一套衣服。”她看著顧盼蒼白的臉,若有所思,“顧盼,有件事我剛剛知道,我覺得應該要告訴你。”
唐覃拉了拉她的手,似乎不想讓她說。
葉子蕤定了定神,“我們聽說陳師兄下學期要去美國當交換生,你知不知道?”
顧盼心裡滿是感激,面上沒有太大的情緒。她比畫了一下,兩人心領神會都要把手機遞上來。
同一動作,三人突然笑了起來。
顧盼在葉子蕤那款歷史悠久的諾基亞手機上打下了一行字,“我知道。你們放心,我沒事。”
“那陳師兄會走嗎?”他們都在擔心這個問題。
顧盼沉默了一刻,搖搖頭。
“不走?”
她打了四個字,“我不知道。”
傍晚,陳紹宸回來,顧盼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她想要出院。
陳紹宸沉著臉,“醫生說你這幾天熬夜太狠了,身體抵抗力下降,要掛兩天水。”
顧盼拉了拉他的手,一臉討好的表情。
陳紹宸到底受不住,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昨晚上氣溫那麽低——”那雙眼裡滿是擔心還有後怕,“以後一定要記得把手機充滿電。”
顧盼連連點頭,又比畫,“不會忘記了。”
結果還是去了陳紹宸那裡。
“你去休息,想睡覺或者看漫畫都行。”陳紹宸脫了外套,裡面隻穿了一件格子襯衫。
顧盼沒有動,看著他脫衣服的動作。
“怎麽了?”陳紹宸把衣服掛起來。
顧盼走到他的身旁,右手放在他的右肩處,“我想看看——”她比畫,“子蕤說你們沒有拿到畫室鑰匙。”
門是撞開的,那麽他的肩頭——
他回道:“沒多大事。”
顧盼斂著神色,“我想看看。不要害羞。”
陳紹宸語塞,“既然要看那你來脫吧。”
顧盼臉心一橫,左右手都上去了,一顆一顆地解著紐扣。
陳紹宸終是沒忍住,“我來吧。”他的手很漂亮,十指纖瘦有度,“看到了嗎?”他啞聲說道,“就這麽簡單,你也要學。”
顧盼不疾不徐地掀開他的襯衫,肩頭處一片暗紫。她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疼,小心翼翼地在那片傷痕處徘徊。
陳紹宸側身,想要躲開她的手。顧盼猛地搖著頭,她嗚咽著,一手緊緊地拉著他,不讓他躲開。
陳紹宸自然地說道:“不疼的,只是顏色嚇人。”眼角含著笑意,“我小時候踢球摔斷了腿可比這個疼多了。”
顧盼吸了一下鼻子,鼻尖又紅又酸。
見她一直不抬頭,陳紹宸一陣煩躁,“哎,等過幾天你幫我好好揉揉?”
顧盼眨了眨眼,灼熱的淚灑到他的胸口處,陳紹宸一顫,心頭熱熱的。
顧盼收回手隨意地抹了一把淚,再看他時,情緒已經穩住了,她一下一下地比畫,“把我們畫室的門都撞壞了,你賠!”她瞪著眼,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陳紹宸心念一動,眸色漸漸沉下來,“自然要賠的。不過——”他的臉色也鬱結起來,“我們來談談你怎麽會被鎖在畫室的?”
顧盼已經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