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割袍斷義(2)
因為大雪封山,寸步難行,城門口除了守城的士兵外,幾乎寥寥無幾人外出。守城的士兵看見三人連忙見禮,三人向城內走去。
城內的街道早已經被士兵清掃,不見雪花。只有家家戶戶的房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雪白,其余門庭店面都早已經清掃乾淨開張。相比於城外的冷情,京城的大街上人聲熙攘,車輛來往,分外熱鬧。
“到底還是天聖繁華之地,皇上大限,未見恐慌。”玉子書笑著道。
“天聖上下也就剩下這京城之地繁華了。”雲淺月冷笑一聲。
容景眸光淡淡掃了一眼街上人流,並沒有言語。
三人走了一段路,只見前方一輛馬車從拐角出來,掛著丞相府的車牌,她挑了挑眉,偏頭問容景,“那一道遺詔作廢了?”
容景也看到了那輛車,淡淡道,“沒有!臨時遺詔。”
“遵從臨時遺詔?找人徹查兩道聖旨之後再行定案?”雲淺月揚眉,見容景點頭,她又問,“如今你官拜丞相,那丞相府如何處置了?秦丞相真攜家眷告老返鄉了?”
“天降大雪,返鄉不得。如今雪化了,該返鄉了吧!”容景面色沒有什麽情緒。
“這真是叫人奇怪了,老皇帝不是一直器重秦丞相嗎?如今一紙遺詔裡面居然罷了他的官。”雲淺月冷笑了一聲,“莫不是他想著讓秦丞相認祖歸宗回南疆?”
“這也無不可。”容景道。
雲淺月見那輛馬車駛來,不再說話。想著秦丞相甘心告老返鄉?或許他與老皇帝達成了什麽一致意見,不,或許與夜天逸達成了什麽一致意見,讓秦丞相帶著家眷去南疆認祖歸宗?畢竟他們是南疆王室一脈。這樣的話,秦玉凝是跟著秦丞相離開呢?還是留在京城?
雲淺月正想著,丞相府的馬車車簾掀起,露出秦玉凝貌美的臉,她看到三人連忙吩咐車夫,“停車!”
馬車立即停了,秦玉凝從車上下來,站在三人面前,標準的大家閨秀禮,聲音溫婉端莊,一如以前,“景世子,玉太子,淺月小姐,玉凝有禮了!”
以前稱呼月姐姐,如今變成了淺月小姐,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雲淺月笑了笑,“原來是二皇子妃!”
秦玉凝面色一變,臉上的笑微凝,直起身,搖頭道:“淺月小姐說錯了,如今再沒什麽二皇子,玉凝也當不上二皇子妃這一說了。”
“聖旨賜婚,大婚花轎迎門,三媒六聘的禮數都行過了,雖然未曾拜堂,但也算是一半二皇子妃,我這稱呼原也沒錯不是?”雲淺月笑得和氣,話落,偏頭問容景,“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對!”容景笑著點頭。
秦玉凝臉一白,眸光似乎不太敢看容景,語氣也有些僵硬,但還勉強掛了一絲笑意,“玉凝聽說淺月小姐這幾日沒在京城,和玉太子一起離開了,很多人都很擔心,尤其是七皇子,這幾日面上一直不見晴好,畢竟這大雪天寒的,如今你安然無恙回來就好了。七皇子也大可放心了。”
這話雖然說的是事實,再尋常不過,但雲淺月還是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很多意思。她怒毀聖旨不成而離開,且和東海國太子一起,行為不檢點,七皇子是她名義上的婚約人,這話真是一波三折。她笑看著秦玉凝,面色不變,“秦小姐還是這麽會說話,會做人,若我是二皇子的話,死了也都會惦記你的。”
秦玉凝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語氣不由微重,“淺月小姐口口聲聲二皇子,是否對死去的二皇子有什麽心思?二皇子臨去前可是托付四皇子傳話來著,說他愛的人是你。”
雲淺月忽然笑了,“我對死去的二皇子的確有些心思,那心思叫做惋惜和感歎。想著好好的一個人,隻怪他生來命不好,托生到了天家,托生天家也就罷了,偏偏還沒遇到一個像四皇子一般對他一心一意的一心人。那日皇宮裡面的事情我雖然沒親眼見到,但可是聽說了,秦小姐真是相當威風啊!和六公主兩個弱女子就粉碎了一場逼宮傳位的戲,這一段聽來跟戲本子唱戲一般,實在令人感懷,秦小姐對天聖有功,可惜皇上還沒來得及獎賞你就殯天了,而新皇還在姑姑的肚子裡,如今攝政王監國,不知道攝政王這幾日可是獎賞了秦小姐?”
秦玉凝似乎強自忍著,才沒讓臉沉下來,搖搖頭道:“玉凝那日是因為和六公主在一起敘話,知道宮裡出事,才連忙來救,我們兩個弱女子哪裡有那個本事?全是因為皇室的隱衛和七皇子早有防備才沒致使二皇子和四皇子犯大錯。救皇上乃民女的福氣,哪能要獎賞。”
“這可是大功一件,怎麽能不要呢?一般女子可做不出來這等功勞之事。”雲淺月話落,不等秦玉凝開口,偏頭問容景,“你如今官拜丞相,輔佐攝政王監國,這等大功,應該有什麽獎賞?”
容景聞言狀似沉思了一下,“救駕的確是大功。這件事情等先皇出殯後,我會上奏折和攝政王商議。秦小姐總體來說與二皇子有了肌膚之親,過了三媒六聘,雖未拜堂,但也是二皇子的人。這大義滅親之舉是功上加功,更應大賞。以給天下女子做表率,馬虎不得。”
容景話落,秦玉凝的臉徹底白了,連掩飾都掩飾不住,她抖了抖嘴角,沒發出聲。
雲淺月頓時笑了,她說了半天也不及容景這一番話來的力度大,她看著秦玉凝連連點頭,“是該這樣,秦小姐如此大功,就該封賞,以給天下女子做表率,絕對不能馬虎。”
“嗯,這件事情我記下了!”容景點頭,溫聲詢問,“秦小姐攔住我們三人可是有事兒?沒事兒的話我們回府了!”
秦玉凝聞言立即錯開身子,咬著唇道:“玉凝沒事兒,只是看到淺月小姐安然無恙回來,一時歡喜,便下車來打個招呼。”
容景點點頭,不再說話,對雲淺月和玉子書道:“我們回府吧!”
二人點頭,三人與秦玉凝錯身而過,繼續向前走去。
走了兩步,雲淺月忽然問,“子書,我們天聖的美人美吧?剛剛秦小姐是我們天聖第一美人呢!”
“嗯,是很美,但不及洛瑤。”玉子書笑道。
“洛瑤啊!”雲淺月仿佛不認識洛瑤一般,對容景道:“容景,與你有婚約的人呢!”
“東海退婚了,婚約作廢,她不算是與我有婚約,過不了多久,沒準就是南梁的太子妃了。”容景敲了雲淺月腦袋一下,溫聲訓斥道:“又踢踢踏踏的不好好走路,仔細回去之後腳疼。”
雲淺月吐吐舌頭,忽然趴在他耳邊用不掩飾的聲音道:“我知道秦小姐喜歡你呢!”
“喜歡我的女子如過江之鯽,淺月小姐不必擔心有人撼動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別人如螻蟻,只有你是明珠。”容景又敲了她頭一下,“好好走路!”
雲淺月頓時喜滋滋的,“果然是甜言蜜語最中聽。”
容景對她無奈搖頭,玉子書好笑,三人走遠。
秦玉凝的臉陰沉如雨,如蒙了一層寒霜,偏偏看著那三人遠去的身影發作不得。袖中的粉拳攥緊,蒼白唇瓣咬出紅印,整個人被惱怒恨意羞愧席卷。
車夫看著秦玉凝,也不敢催促,丞相府的馬車在來來往往的街道中接受眾人矚目。
有三三兩兩的人開始聚在一起私語,說是私語但聲音可不小,說的自然是雲淺月剛剛說的那一場夜天傾和夜天煜逼宮傳位,秦玉凝和六公主兩個女人致使兩名皇子一死一傷,逼宮失敗。古人最重以夫為天,以夫為綱,秦玉凝在天聖京城所有人的心裡已經是二皇子夜天傾的女人,更何況還為他懷了孩子,即便沒三拜天地,那也是改不了的事實。更何況二皇子喜歡秦小姐,不惜逼迫皇上聖旨賜婚的事情在半年前傳得天下皆知,人人都知道二皇子身為太子時喜歡秦玉凝才對雲王府的淺月小姐棄之如敝履,如今不成想秦玉凝在二皇子逼宮傳位上倒戈對二皇子拔刀相向大義滅親,被自己愛的女人打入地獄,這讓善良的老百姓們唏噓的同時,都對秦玉凝有一種很深的厭惡,暗暗都大罵這個女人簡直就是蛇蠍心腸,對自己的男人居然都下得去手。
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輿論都是可怕的,這一陣風一旦刮起,就難以消停。
秦玉凝被各種情緒充斥頭腦,等回過神來,就看到許多人圍在一起對她指指點點,人人臉上是嫌惡的情緒。善良的百姓表達喜惡最是直接,她本來蒼白的臉色更是白無血色。一直以來,她都是京城所有閨中女兒的典范,更有甚者,在容景沒有說“秦小姐大才,堪當國母。”時,就有人拿她和雲淺月比較,說雲淺月無才無德,紈絝不化,做不了皇后,秦小姐才有資格進宮為後,百姓們對京城乃至天下第一美人都推崇備至,認為所有女子都不及她,可是如今這麽多嫌惡的臉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地看著她,是她從來沒想過也沒體會到的。這一刻,她不僅是被雲淺月和容景剛剛那一番話激起的惱怒恨意羞愧,還有恐懼。是真真切切的恐懼。她一直以來高高在上慣了,突然有一天天塌地陷,她從高處跌入塵埃,才知道有多麽令她崩潰。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麽,發現眾人指指點點,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語,話語都是不堪入耳,她的話被冷風卷入風中一吹就走,埋沒在眾人的話語中,根本無力辯解。她忽然用袖子掩住臉,上了馬車,簾幕落下,聲音有著恐懼和哭腔以及顫抖,“趕車……快……”
丞相府的車夫也驚呆了,這幾日他都趕車過街,從來沒遇到今日的情況。見秦玉凝上車,連忙一揮馬鞭,馬車離開此地。
即便走得遠了,秦玉凝似乎還能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她捂著臉身子不停地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