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玉質蓋華(5)
“玉太子給人的感覺很溫暖,不過絕對是不尋常之人。”凌蓮又道。
“他當然不是尋常之人,他是東海國的太子。”雲淺月笑著提醒凌蓮。
凌蓮點點頭,忽然又道:“不過奴婢覺得玉太子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了?”雲淺月笑問。
“我感覺他身上的氣息很熟悉,但也說不出哪裡熟悉,就是那種隱隱約約和別人不一樣的那種感覺,和小姐有時候散發出的氣息很像。”凌蓮猶豫了一下,據實以告。
雲淺月埋在水中的身子細微地一顫,唇角的笑意收起,語氣有些低緩,“是嗎?”
“是,奴婢也感覺出來了!七大長老當年特意地訓練了我們關於嗅覺氣息辨認,所以凌蓮和我都比較敏覺。”伊雪也接過話,須臾,她似乎意識到什麽,連忙道:“也許奴婢二人的感覺不對,畢竟是那種說不出來的東西。”
“嗯!”雲淺月又低低應了一聲。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覺得小姐似乎有些不對勁。
“你們的衣服還濕著吧?趕緊去換了,自己熬點兒薑湯喝了,免得染了寒氣。”雲淺月沉默片刻,對二人吩咐。
“是!”二人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房中靜了下來,水中花香馥鬱,花瓣在水中漂浮,蕩起一圈圈漣漪。
雲淺月待了片刻,站起身,拿了乾淨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出了屏風。
似乎聽到她走出的動靜,弦歌才端著飯菜走了進來,順便給屋中掌燈。
“你家世子用過晚膳了嗎?”雲淺月坐在椅子上問。
“世子從京城出來之後這幾日都和官員在府衙用膳。”弦歌道。
雲淺月點點頭,不再說話,弦歌退了下去。
屋內燈光昏黃,打在她身上,淡紫色的阮煙羅如蒙上了一層光暈。
“淺月小姐,世子被府衙裡面的事情給拖住了,說還要晚些才能回來,讓您用過膳之後自己先睡吧。”弦歌似乎在外面和誰耳語了幾句,之後那人離開,他輕聲道。
雲淺月看向外面,見外面的天色徹底黑了,她蹙眉,“他說晚些是什麽時候?”
“世子沒說!”弦歌搖頭。
雲淺月忽然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門口,對弦歌道:“你帶我去府衙。”
“淺月小姐,您要去府衙?”弦歌一驚,連忙道:“您日夜趕路定然是累了,世子讓您休息,世子這些日子都是這樣的,事情太多,世子都親力親為。所以才……”
雲淺月搖頭,“我不累,你帶我去。”
“這……”弦歌猶豫。
雲淺月笑道:“他不回來我也睡不著,與其在這裡等著不如去看看他。”
弦歌見雲淺月堅持,不再阻攔,回房間拿了一盞燈籠,頭前帶路。
二人出了院落,雲淺月看到街道上都被挖了水溝,水溝裡還有未排淨的水,每一條街都有倒塌的房舍,有人在房舍前忙活著重建。顯然河谷縣這一場大雨受災比所有的地方都重,她輕聲問,“死了很多人嗎?”
弦歌聞言搖頭,語氣有些歎服地道:“本來可能會死很多人,但下雨的時候東海國的玉太子正好到達河谷縣,他幫助這裡的人做了全部的遷移和救災,幾乎沒死人。”
雲淺月腳步猛地頓住,“這樣?”
“是這樣。”弦歌佩服地道:“世子說若按照現在的房舍倒塌和大水情況來看,至少河谷縣要死半數人以上,如今幾乎沒死人,是個奇跡。世子從來不誇人,屬下還是第一次聽到世子用那種語氣誇別人呢。”
“的確是個奇跡!”雲淺月抿了抿唇,河谷縣大約上萬人,如此大的雨,房屋倒塌,山石滑坡,能及時讓所有人遷移不受其害,幾乎無人傷亡,不是個奇跡是什麽?
“更為難得的是玉太子是東海國的人,能讓天聖的官員百姓在那麽短的時間相信他,且不計較國與國之間的利益相害而傾心相助非常人難以做到,如今河谷縣的百姓對玉太子甚為感恩,都要給他建立一座寺廟,享受香火供奉,被他給婉拒了。”弦歌又道。
雲淺月嘴角淡淡勾勒出笑意,“自古來被供奉的有兩種,不是神就是鬼,他是個人,自然不要這些。”
弦歌“撲哧”一聲笑了,回頭看著雲淺月道:“當時玉太子也是這樣說的,您若不是剛剛來,還沒有見過玉太子,屬下以為你和他早就熟識呢,居然說了一樣的話。”
雲淺月唇瓣的笑意頓收。
弦歌沒察覺雲淺月神色變化,回過身繼續道:“幸好玉太子在河谷縣趕上了這一場大雨。否則這裡不知道會死多少人。他對天聖的子民都如此,怪不得能得東海國上下愛戴。以前那句尊太子令等同於尊皇命的話我還當說說而已,原來真有這樣的人。”
雲淺月不說話,靜靜聽著。
弦歌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多了,而且說的人還是東海太子,若是被自家世子知道自己在淺月小姐面前一直說別的男人,那麽他就慘了,連忙後知後覺地住了口。
走了一段路,弦歌回頭看了雲淺月一眼,伸手指道,“淺月小姐,前面就是府衙了!”
雲淺月見前面不遠處是一座高門大院,門前兩座石獅子,門匾上寫著“河谷縣府衙”幾個大字,府衙內燈火通明。她點點頭,“走吧!看看你家世子在做什麽?”
“雖然玉太子救了河谷縣的人,但是河谷縣受的水災太重,玉太子是東海的太子,哪裡能插手管天聖百姓的卷宗和後續安頓之事?這些都只能世子做。”弦歌道:“世子來了之後就沒閑著,半日都喝不上一口水。房舍要重建,災民要溫飽,道路要修葺等等,屬下都擔心世子再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住。”
雲淺月蹙了蹙眉,“事情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乾完的。”
“是啊!淺月小姐,您一會兒進去就將世子拉回去休息吧!屬下就不明白了,世子明明日日想您,恨不得您在身邊,您如今來了,他還來這裡做什麽?有些事情也可以交給別人來做的,又不差這一日半日。”弦歌不解道。
雲淺月腳步頓了頓,別人不了解容景,她還不了解嗎?這個男人啊!在他的眼裡,天下百姓雖重,但重不過她,如今她剛剛來到,他卻來了府衙,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都不行。她點點頭,“好,我將他拉回去。”
弦歌不再說話,總覺得世子從來了河谷縣之後有什麽不對,但他又看不出哪裡不對。
來到府衙,守在府衙外的士兵都認識弦歌,無人敢攔,任二人走了進去。
府衙的大堂內外燈火明亮。
雲淺月清晰地看到府衙大堂內或坐或立大約十幾個身穿官府的人,其中一身月牙白錦袍的容景站在中間,周圍的人都與他保持三尺之巨,他低頭在說著什麽,如玉的手指著桌案,桌案上放著一幅河谷縣的地形手繪圖,那十幾個官員打扮的人在認真地聽著。人人面色雖然疲憊,但恭敬謹慎,半絲聲音也不發出。
雲淺月的腳步很輕,那十幾個官員模樣的人自然沒發現府衙來了人,容景低著的頭卻抬起,向門口看來,須臾,他眸光碎出一抹光。
眾人一直看著容景,此時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當見到雲淺月,眼中都現出驚豔。
雲淺月並沒進去,而是懶洋洋地倚在門口,對容景淺淺一笑,並沒說話。
“你怎麽來了這裡?”容景也沒走過去,一改在眾人面前的溫潤疏淡,面色現出暖意。
“過來看看你!”雲淺月笑笑,自然地道:“你們繼續,不用理我,我在這裡等你。”
容景看了她一眼,眸光又向四周掃了一眼,眾人立即驚醒,齊齊撤回目光,他伸手揉揉額頭,繼續看向桌案,淺淡的聲音繼續道:“我們繼續!”
眾人點點頭,連忙拉回疑惑猜測等情緒,恭謹傾聽。
容景一邊伸手指著桌案上的那副河谷縣的地勢圖,一邊繼續安排,和早先雲淺月沒出現的時候一樣,哪一處如何排水,哪一處如何建堤壩,哪一處如何修葺,哪一處安排多少人手,通過他淺淡的聲音,都安排得妥妥當當,沒有任何不恰當之處。
眾人不用插話,只需要傾聽和執行就可以。
雲淺月目光定在容景臉上,從她這個角度看他是側著身而站,溫潤如玉,雅致卓然。她想起那次啟動鳳凰劫失憶醒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摸樣,那時候他被傘遮擋面部。讓她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話。這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有一種天生的尊貴和優雅,這種優雅,每次見到都讓她心動。尤其是此時,他面前雖然是小小的河谷縣地圖,卻讓她看到了指點江山的感覺,這種感覺更讓她心動。
也許雲淺月的目光太過癡然,容景再一次抬頭向她看來。
雲淺月臉色有些紅,長長的睫毛垂落,遮住眼簾。
容景忽然低笑了一聲,笑聲在寂靜中尤為悅耳,他看著雲淺月,語氣溫柔,笑意暖暖,“雲淺月,你盯著我看了半響,說說你從我臉上看出什麽來了?”
眾人聞言齊齊一驚,關於雲王府淺月小姐的傳言遍布天下,此時才見到她本人。不由想著傳言真是騙人,這個女子明明清麗脫俗,溫軟嬌美,哪裡有半絲囂張跋扈的模樣?若是景世子不說,他們大多數人心裡還以為這個女子是東海國的公主。
“你臉上長了一朵大桃花!”雲淺月紅著臉嗔了容景一眼。這個人是明擺著告訴人們她的身份和他們的關系。
“是嗎?我怎麽看你的臉上才像是長了一朵大桃花?”容景看著雲淺月雲霞的粉面,笑著挑眉,渾不在意十幾個官員在場,這樣的話隨意地從他薄唇吐出。
雲淺月瞥過臉,語氣有些羞憤,“我不認識你。”
“我認識你就夠了!”容景又低笑了一聲,本來指著桌案上河谷縣地圖的手拿開,對眾人道:“今日的安排就到這裡吧!大家都聽明白了吧?”
“聽明白了!”眾人連忙回神。想著景世子來了這兩日他們都不曾見到他一個笑臉,溫溫淡淡的樣子,雖然看著好親近,但很是疏離。以為他不會笑,原來也有這樣的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