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迫不及待(1)
一陣秋風吹來,空中飄著凋零的落葉和秋花。
夜輕染輕軟錦袍和垂落的青絲被風吹起,讓他倚在門框上的身影顯得一團凌亂,他說了半響,沒見雲淺月回話,聲音澀啞,“小丫頭,你就不能說一句話嗎?我攤開心在你面前,暴曬在陽光下,不求回報,難道就不值得你給一句回復?”
雲淺月輕輕地歎氣,“夜輕染,你如何讓我泄去你的身份去了解你?你與生俱來便存在的東西,讓我如何去根除?除非挖骨剖心。可是挖骨剖心之後的夜輕染,還是夜輕染嗎?”
夜輕染收扣緊門框,靜靜地看著雲淺月。
“德親王府是天聖皇朝的半壁江山,世代忠心天聖皇室,因為你們頭上寫著一個王字,身上流著一個叫做夜字的血液,誰都不會懷疑德親王府的忠心。上到君,下到臣,再到民,甚至到乞丐,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德親王府永遠不會反了天聖。你們德親王府似乎也有一條祖訓吧?祖嗣祠堂裡面供著天聖始祖皇帝的畫像。當年始祖皇帝唯一的親弟弟,性命危在旦夕,是始祖皇帝的血給救活的,後來始祖皇帝坐了江山,封其弟為德親王,才有了如今繁衍百年的德親王府。換做話說,德親王府的一切榮華富貴,包括性命,都是始祖皇帝和夜皇室給的。拋開一母同胞的血脈至親不說,單單是這活命之恩,就足夠你們德親王府還它個幾百年。只要有德親王府在一日,便保天聖萬裡江山一日。德親王府世代子孫必須忠君愛國,不得謀逆。這是德親王府的祖訓是不是?”雲淺月看著夜輕染。
夜輕染唇瓣緊緊抿起。
“所以,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雲王府是天聖皇室一直要除去的臥榻之側安睡的猛虎,德親王府是天聖皇室永遠倚重的半壁江山,這是天壤之別,也決定了我們的對立。”雲淺月面色淡淡,“你說你喜歡我,可是喜歡又有什麽用?即便沒有容景,若是皇上或者皇室的某一個人要鏟除雲王府,真正下手那一日,你也不會為了我反了夜氏江山。不是嗎?”
夜輕染聞言苦澀一笑,“小丫頭,你就認定了我不會幫你,不是嗎?”
“難道你會?”雲淺月揚眉。
“我不會!”夜輕染猛地轉過身,背對著門口,不看雲淺月,聲音忽然發沉。
雲淺月看著他,他整個人有一種晦澀和冷沉,從骨子裡透著悲哀和沉重,不堪負荷,困頓不堪。這一刻,她似乎真真切切地剖開了他的心,體會到了裡面的百種滋味,一種想要擺脫命運和姓氏以及責任的深深糾葛和無奈。
“雲淺月,你是因為有容景,所以再不需要別人了是不是?”夜輕染沉聲問。
雲淺月收回視線,垂下頭,沉默不語。
“你說話啊?”夜輕染又猛地轉過身,憤怒的聲音震耳欲聾。
雲淺月皺眉,抬起頭看著夜輕染,挑眉,“你吼什麽?”
夜輕染死死地看著她,唇瓣抿成一線。
雲淺月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和血絲,皺眉詢問,“你怒什麽?”
“雲淺月,你不知道我怒什麽?你有沒有心?”夜輕染眸中怒火更勝,他面前的珠簾已經無風停止擺動,卻因為他的怒氣,再次晃動起來,嘩嘩直響。
雲淺月看著他,片刻後,對他招手,“你進來!”
夜輕染站著不動。
雲淺月忽然怒了,冷聲道:“不進來就滾出去!在我這裡吼什麽?難道你要將雲王府的所有人都招來淺月閣看你笑話不成?我院子中的人都緊張兮兮地盯著你好看是不是?你姓夜是你自己選的娘胎投生的,怪我嗎?你跟我在這裡臉紅脖子粗的叫什麽?以前你對我好,但是有哪一樣你沒達成背後隱埋的目的?你自己思量思量,計算計算,我是欠了你的錢沒還?還是偷了你的東西沒給你?不就是你喜歡我嗎?喜歡我的人多了,能將東南西北四城都排滿了,難道我要一個個地去回報他?找他獻身?”
夜輕染眸中的怒火似乎頃刻間被冰封住,霎時靜止。
雲淺月端起已涼了的茶一飲而盡,心中鬱氣不散,“什麽事情我都先想到的是絕對不是夜輕染做的,夜輕染不會對我如此,你都將我的心影響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怎樣?非要讓我等著被你殺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的小命交到你的手上,你才甘心是不是?”
夜輕染眸中的怒火熄了去,張了張嘴,一聲沒發出。
“一,你進來,咱們兩個和從前一樣。二,你滾出去,以後我們恩斷義絕,形同陌路。選一個。”雲淺月不再看他,背過了身子。
夜輕染聞言立即挑開珠簾大步走了進來。
雲淺月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有意思嗎?跑我這來找罵,圖什麽?”
“不被你罵一通難受。”夜輕染一屁股坐了下來,臉色也不好。
雲淺月哼了一聲,暗暗想著夜輕染的性情看著張揚,其實極為冷靜,不會做出今日如此失態失控之舉,今日是怎麽了?
“小丫頭,你若是真和我絕交,形同陌路,那麽我活著也沒意思了。如今雖然得不到什麽,但看見你,能和你說話聊天,也覺得有滋有味。就圖這個吧!我複雜,你也不簡單。我們各懷心思,你防著我,我擋著你,無非都是各自身上的責任,這和我們本身沒有關系是不是?也不妨礙我們繼續這樣的交情是不是?”夜輕染忽然認真地道。
雲淺月點點頭,不得不承認,這麽些日子以來,夜輕染帶給她的都是快樂。
“若是那天的事情再重來一遍,我還是會救隱主,你還是會出手。若是將以前的事情重新再來一遍,我那時候如何做,如今還是如何做,想必你也是。你說對了,我是夜輕染。與生俱來就是肩負責任,就是德親王府的小王爺。這一輩子,除非天聖崩塌,否則我是永遠也躲不過。”夜輕染悵然地道:“為了德親王府,為了天聖皇室萬裡江山,我沒有什麽不能舍棄的。因為身份使然,但卻獨獨一個你,我割舍不得,如挖骨焚心。”
雲淺月心思一動,手指蜷了一下,看著他。
“你也不必心裡有負擔,我與你說我喜歡你,就是真心喜歡你,無關夜天逸,更無關弱美人或者任何人。我喜歡你的時候,不比他們早,也未必比他們晚。”夜輕染看著雲淺月,一字一句地道:“不過我也知道你不會有負擔,你這個小丫頭,心裡只有弱美人,對他情深一片,他一個人在你眼裡是金子,別人在你眼裡都是大糞。你的心狠著呢,我今日與你說完,你也許左耳聽聽,右耳就跑出去了,連個打盹的功夫都不會有。”
雲淺月嗤了一聲,“你倒是了解我。”
“我自然了解你,也許比你以為的還要了解你。”夜輕染語氣的背後似乎隱藏了一絲什麽,稍縱即逝,還沒等雲淺月探究,他便湊近她,神秘地道,“你猜我今日見到誰了?”
雲淺月挑眉,“誰?”
“一位尊貴的稀客!”夜輕染道。
雲淺月品味著夜輕染的話,眉梢挑高,“有多尊貴?多稀客?”
“尊貴得很,稀客得很。”夜輕染賣關子,“小丫頭,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誰?”
雲淺月看著夜輕染,見他一副大灰狼誘惑小白兔的架勢,她哼笑一聲,“愛說不說。”
“你不好奇?”夜輕染撇嘴,“小丫頭,你就裝吧!”
“你可以走了!”雲淺月打了個哈欠,揮手趕人。
夜輕染盯著雲淺月看,見她真沒半分探究的意思,他無趣地收回情緒,起身站了起來,也打了個哈欠道:“走就走,這些日子我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可以回去大睡一覺了。”話落,他真的向外走去,“果然那句話說得對,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就是我的系鈴人。”
珠簾晃動,他頭也不回地邁出門檻,走出淺月閣。
雲淺月看著他離開,不見身影,她才收回視線,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桌面發出一下一下的響聲,她眼睛細細地眯起,又漸漸地擴大,眸中破碎出亮光,開始微弱,之後一點點匯聚成璀璨的星光,許久後,她忽然嘴角微勾,一點點擴大弧度,最後扯開嘴角,無聲而笑。尊貴的稀客?是他來了!
能讓夜輕染如此概括的人,一定是東海太子。
雲淺月想到玉子書,心中如盛滿了一輪暖陽,暖得心脾結是澄亮。
“什麽事情這麽高興?”容景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抬頭,只見容景不知何時進了屋,坐在了她身邊,她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急切地詢問,“是不是小七來了?”
容景偏頭,目光定在雲淺月的手上,微微一頓,抬起頭看著她挑眉,“你這麽想他?”
雲淺月誠實地點頭,“他在哪裡?”
“不知道!”容景收回視線,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雲淺月松開他的袖子,伸手抱住他的腰,將整個身子都膩在他的懷裡,軟綿綿地央求,“容景,好容景,你告訴我,小七在哪裡?是不是在你的府裡?”
“雲淺月,你這個樣子,是非要逼我將那個男人從我府裡趕出去嗎?”容景涼涼地道。
雲淺月一喜,想著小七果然來了,在容景的府裡,她頓時寬了心,搖搖頭,“你那日說他不日就到嘛!這麽些日子都沒到,我擔心而已。”
容景微微哼了一聲,“他來這裡,至於你如此高興?”
“他可是一尊大佛,東海國的太子啊,他來這裡,我等於多了一座靠山。當然高興啊!”雲淺月將臉埋在容景胸前,掩不住心中的高興,“這些日子你忙,我日日在淺月閣悶著,都快無聊死了,如今小七來了,我有了伴。明日帶著他逛天聖京城去。”
“那我今日就將他趕出天聖去。”容景道。
雲淺月用手捶了容景一下,笑道:“別扭什麽?他如今不是跟你近嗎?”
“跟我近也是因為你,難免不會複燃。”容景有些抑鬱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