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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探案全集1》第69章 冒險史29
  第69章 冒險史29
  “這時,在寂靜之中,我突然聽到了一種聲音,使我急得心都要跳出來了。那是拉杆的鏗鏘聲和水管漏水的颼颼聲,他開動了機器。燈還在地板上,是我檢查鐵槽時放在那裡的,在燈光下我看到房頂正緩慢地,搖搖晃晃地直接迎頭向我壓下來。我知道,其壓力在一分鍾內足可把我碾成爛肉醬。我尖叫著,用身體撞門,用手指摳門鎖。我苦苦哀求上校把我放出去,卻毫無用處。房頂離我的頭只有一兩英尺了,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人死亡時的痛苦程度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臨死時的姿態。如果我是趴著的,重量就會壓在脊椎骨上,想到那壓碎骨頭時可怕的劈啪聲,我不禁渾身打起顫來。也許換一種姿勢會好一些,然而我是否有膽量去仰面躺在那裡,眼睜睜地望著那一團要命的黑影搖搖晃晃地向我壓下來呢?我已經站不直了,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一件東西上,心裡頓時萌發了希望之光。

  “我說過,雖然房頂和地板都是鐵的,牆壁卻是木頭的。在我向周圍投以絕望的一瞥時,我看到一兩塊牆板之間透過一線微弱的金光。當一小塊嵌板被慢慢往後推去,亮光變得愈來愈亮,瞬時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一扇死裡逃生的門。我馬上就從那裡衝了出去,失魂落魄地躺在牆的另一邊。在我身後嵌板又關上了,但是那盞燈的破碎聲以及兩塊鐵板相撞的聲音顯示了我是怎樣逃脫的險境。

  “當我醒來時,我發現我被人發瘋似地拉扯著雙手。我發現自己躺在一條走廊的地面上,一個手拿蠟燭的女人在用手使勁拉著我。

  “‘快!快!’她氣喘籲籲地喊著,‘他們馬上要到這裡來了,哎呀,別浪費這寶貴的時間,快!’

  “這次,我沒有不顧她的勸告。我慢慢地站了起來,跟她沿著走廊跑,緊接著跑下樓梯。樓梯下面是另一條過道,就在我們剛跑到過道時,我們聽到奔跑的腳步聲和兩個人的叫嚷聲。一個人在我們剛才呆的那一層,另一個在他的下一層,兩個人互相呼應。我的向導停下來看看四周,然後她推開一扇通向一間臥室的房間。

  “‘這就是您惟一的機會了,’她說,‘盡管很高,但您也許能跳下去。’

  “就在說話時,過道口閃現了燈光。我看到斯塔克上校急步奔來的身影,他一手提著燈,另一隻手拿著一把像屠夫用的切肉刀。我拚命地跑過臥室,猛然推開窗戶,我爬上了窗台,我猶豫了,沒有立即跳下去。因為如果她被欺負,我決心必須回去援救她。一遲疑間,他已到了門口,想推開她闖過來,但她抱住他使勁往後推。

  “‘弗裡茨!弗裡茨!’她用英語喊著,‘記住你答應我的諾言,你說過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他不會把這裡時情況說出去的!’

  “‘你瘋了,伊利斯!’上校咆哮著,從她雙臂中掙脫出來,‘他會毀了我們的,他看到的東西太多了,讓我過去!’他把她甩到一邊,衝到窗口用凶器向我砍來。這時我身子已離開窗台,當他砍下來時,我的雙手還抓著窗台,隻感到一陣巨痛,松開了手,我掉進了花園。

  “我並沒有摔傷,我急忙站了起來,拚命衝到樹叢中。那時我知道我還沒有完全脫險。然而,正當我拚命往前奔跑時,我感到一陣暈眩和惡心。我看了一眼那隻疼得抽搐的手,這才發現我的大拇指被上校用屠刀砍掉了,血正從傷口不停地流出來。我竭盡全力用手帕把傷口包扎好,然後一陣耳鳴,就昏倒在花叢中了。

  “當我蘇醒過來時,傷口劇烈地疼痛立刻使我回憶起昨晚的凶險,一想到可能上校還在追趕我,我頓時就跳了起來。但是使我吃驚的是,當我向周圍張望時,既看不到房子,也看不到花園。原來我一直倒在緊挨公路的樹籬的一個角落裡,前面不遠是一座建築物。當我走近一看,就是我昨天晚上下車的那個車站。要不是我手上有這個嚇人的傷口,那麽在這一段可怕的時間裡所發生的一切,很可能只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

  “我走進了火車站,向別人打聽早班火車的時間,得知一小時後將有一班開往雷丁的火車。我發現值班的還是我來時的那個搬運工。我問他是否聽說過萊桑德?斯塔克上校,看來他對這個名字很陌生;我又問他是否注意到昨天晚上等候我的一輛馬車,他也說沒有;我又問他附近是否有警察局,他說三英裡外有一個。

  “像我這樣,傷痛和疲憊交加,這段距離對我來說並不算近,我決定回去後再報警。回到城裡時才六點多一點兒,所以我先去包扎傷口,難為這位醫生陪我來這裡。我把這個案子托付給您,我將完全按照您的意見辦。”

  聽完委托人這段不尋常的敘述之後,我們都沉默了很久。然後,歇洛克·福爾摩斯從架子上取下一本貼剪報的大本子。

  “我想這裡有一則廣告會使你們感興趣,”他說,“大約一年前所有的報紙都刊登過。你們聽我念念:

  ‘尋人。傑裡邁亞?海林先生,現年二十六歲,水利工程師,於本月九日晚十時離家後下落不明。身穿……’

  等等。嗨!我想,這個時間正說明上一次上校需要對他的機器進行大檢修。”

  “老天!”我的病人叫道,“這解釋了那夫人說的話。”

  “毫無疑問,上校絕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亡命之徒,他肯定不會讓任何東西妨礙了他的小勾當。就像那些海盜一樣,決不會在他們虜獲的船上留下一個活口。好啦,現在每一分鍾都十分寶貴,所以,如果您還能支持得住,我們必須馬上趕到蘇格蘭場去報案,這是我們去艾津的第一步措施。”

  三個小時以後,我們一起登上了火車,從雷丁前往伯克郡的小村子。其中有福爾摩斯,那個水利工程師,蘇格蘭場的布雷茲特裡特巡官,還有一位便衣偵探和我。布雷茲特裡特在座位上鋪開了一張本郡的軍用地圖,以艾津為中心畫了一個圓圈。

  “就在這兒,”他說,“這個圓圈是以這個車站為中心,以十英裡為半徑畫的。我們要找的那個地方大約是在靠近這邊線的某個地方。先生,我記得您是說的十英裡。”

  “馬車足足跑了一小時。”

  “您以為他們是在您昏迷中把您送回來的嗎?”

  “我模糊地記得好像是被抬起來運到什麽地方去過。”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我說,“為什麽他們發現您昏迷在花園中會放過了您?可能那個壞蛋由於那個女人的請求而心軟了?”

  “我認為那不太可能。”

  “哦,我們很快就會把這一切搞清楚的。”布雷茲特裡特說,“看,我已經劃了這個圓圈,我惟一希望知道是在哪一點上我們能找到這個家夥。”

  “我想我能指出來。”福爾摩斯平靜地說。

  “真的嗎?現在?”巡官叫了起來,“您已經做出了判斷?那麽好,讓我們看看誰和您的看法一致。我說是在南面。”

  “我認為在東面。”我的病人說。

  “我說在西面,”便衣偵探說。

  “我認為在北面,”我說,“因為那附近沒有山,而我們的朋友說他注意到馬車沒有上過坡。”

  “咳!”巡官笑著說,“我們彼此之間意見分歧很大,我們兜了一個圈子,您這決定性的一票投給誰呢?”

  “你們全錯了。”

  “不可能!”

  “哦,是的,你們全錯了,你們聽聽我的觀點,”他將手指向圓圈的中心,這就是我們能夠找到他們的地方。”

  “可是,那十二英裡的路程呢?”哈瑟利氣喘籲籲地說。

  “去六英裡,回來六英裡,沒有比這再簡單的了。您自己說過當您上馬車的時候,那馬當時精神飽滿、毛色光澤。假如它已經奔馳了十二英裡那麽難走的路,怎麽會是那個樣子呢?”

  “確實,很可能這是一個詭計,”布雷茲特裡特說,“當然,至於這家夥的性質也就毫無疑問了。”

  “那當然,”福爾摩斯說,“他們是大規模地偽造貨幣的罪犯,他們使用那台機器鑄造假幣用合金代替白銀。”

  “我們發現有一夥家夥在乾著這個行當有很長時間了,”巡官說,“他們一直在大批地鑄造半克郎硬幣,我們甚至一直追趕到了雷丁,但再往下追查就沒有線索了。因為他們使用了某種掩蔽他們蹤跡的方法,這說明他們是精於此道的慣犯。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是跑不掉的了。”

  但是他錯了,這些罪犯命中注定不會落入法網。當我們所乘的火車駛進艾津車站時,只見一股濃煙,從鄰近的一個小樹叢後面升起。

  “是房子失火了嗎?”布雷茲特裡特問。

  “是的,先生,”站長回答說。

  “是什麽時候?

  “我想是夜裡,先生。

  “那是誰的房子?”

  “比切醫生的。”

  “請告訴我,”那位工程師插進來說,“這位比切醫生是不是德國人,長得很瘦,鼻子又挺又尖?”

  “不是,”站長笑著說,“不像您說的那樣,先生,比切醫生是個英國人,但的確有個外國人和他住在一起,我想,是他的一個病人吧。”

  沒等站長將他知道的情況講述完畢,我們就急急忙忙朝失火的方向跑去。這條路一直通往一座矮矮的小山頂,後方是一座高大的樓房,前面的花園裡有三個消防泵正在努力想把火撲滅,但收效不大。

  “就是這!”哈瑟利格外激動地喊道,“看看這礫石路面,還有那玫瑰花叢,我當時就是躺在那兒的,第二個窗口就是我往下跳的地方。”

  “這樣一來,”福爾摩斯說,“你至少是報了仇了。肯定是那盞油燈給壓扁了,燒著了木板牆,而他們那會兒正忙著追你,沒注意到。現在睜大眼睛,在人群裡看看有沒有你要找的那些朋友,不過他們恐怕早已跑到幾百英裡以外的地方去了。”

  福爾摩斯的擔心是對的,因為從那天起至今,我們再也沒聽說過那個漂亮女人、那個陰險的德國人和怪癖的英國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那天一大早,有個農夫見過一輛馬車,坐了幾個人,放著幾隻笨重的大箱子,朝雷丁方向飛跑。

  這群亡命之徒逃走後就消失了,以至連聰明的福爾摩斯都沒能發現他們,盡管只有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消防隊員對於房間裡的擺設,感到無所事從,更使他們不安的是,三樓的某個陽台邊發現了一截新鮮的大拇指,這使他們十分傷腦筋。大約到了日落時分,他們的努力才得到了少量的回報,大火被控制住了。但是房屋的倒塌已無法避免,現場最終變成了一片瓦礫和廢墟,除了殘留的鋼管和汽缸外,竟沒有任何其它剩下的東西。我們還找到了儲存在一間外室中的許多鎳和錫錠,卻沒有找到任何硬幣,這情況也可作為前面所說的那些沉重的大箱子存在的佐證。

  幸虧在泥土上留下的清楚的足跡,才使我們知道,這個水利工程師是怎樣從花園裡被送到那個他恢復知覺的地方,否則,恐怕任何人都不會解開這個謎。很顯然是有兩個人把他抬了出去,兩個人一個腳小,另一個人卻有一雙大腳。總之,事實有可能是這樣:那個英國佬,幫助那個女人把失去知覺的人轉移出危險境地。

  我們在返回倫敦的列車上時,這位水利工程師十分沮喪:“唉,這一切真糟糕,我失去了大拇指,以及五十英鎊的酬金,而我究竟得到了什麽呢?”

  “經驗!”福爾摩斯微笑道,“你需要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換一個角度,這或許是有價值的:只要這事向大眾一宣揚開,我敢保證,您的事務所會有很好的聲譽,今後一直都是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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