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舉措
各方爭論結果,己方優勢很大,但韃虜有了不少銃炮,也必須重視。
防炮方面,若結寨守衛,使用布袋盛土,木筐盛土,防止跳彈,這是巨鹿之戰時有效做法,眾人皆沒有異議。
至於野外列陣而戰,除炮軍營發揮效用外,還必須訓練軍士面對火炮時的心理準備,在靖邊軍編營後,就著手開始訓練。先用空炮,打火藥,慢慢發展到實彈。當然,實彈不可能射入己方軍陣,隻從陣列旁呼嘯而過,讓軍士適應面對火炮。
不但如此,己方也要開始鑄造重炮,花重金去各地挖來炮匠。
火銃手作戰,攻堅戰時,多使用萬人敵,戰車等器,使我方有效防護,不過雙方野戰對射……
只能培養醫士,多多研究炮傷,銃傷方面的醫治了。
此事議決後,廳內彌漫一股悲壯的氣氛,隨著戰爭戰術的轉變,靖邊軍一面倒的勝利優勢成為過去,軍中會不時出現的傷亡,成為眾人需要面對的問題。
看著廳內各人,王鬥沉聲道:“諸位,將要來臨的錦州大戰,是我靖邊軍面對的一場血與火的考驗!我軍將會在友軍面前,在韃虜面前,展示什麽叫真正的強軍,什麽叫真正的銃炮!讓他們明白,他們的東施炮銃是多麽的可笑,他們可以學走一些表面的東西,但是我們骨子裡的東西,他們是學不去的!”
眾人熱血沸騰,一齊拜倒,吼道:“追隨將軍,天下太平。中國之地,桃源樂土!”
王鬥道:“好,眾將請起。”
他來到沙盤面前,看著遼東那塊土地,此處的沙盤與地圖都頗為簡陋,不過這是相對靖邊軍而言,比起外間地圖,卻又精細得多了。
王鬥指著錦州的方位道:“很明顯,東奴的戰略是圍點打援,重施大凌河故伎。朝廷的方略,則是打破虜人對錦州的圍困,到時重兵雲集,定然一場血戰。我之如何,諸君何以教我?”
眾人都看沙盤或地圖,讚畫秦軼沉思:“東虜之略是圍點打援,意圖南下,我大明則為保錦州。勝則我方維持當前態勢,負則精銳盡喪,有大廈將傾之危。敵略進退自如,我之方略,落了下風。”
韓朝看著錦州地形:“賊奴四面合圍錦州,特別乳峰山之地,更布滿賊人。此山險峻,兩山間平川之地為進錦州要道,要救錦州,需先攻乳峰山,不過此地難攻,我師需極力避免攻掠此處。”
溫方亮也讚同:“可從杏山西進,折而向北,過女兒河,小凌河,沿著平川,直攻錦州西南,避開東面山地。”
高史銀不同意:“乳峰山必奪,否則我軍直進錦州西南時,韃子一樣可以從杏山西北的罕王山,還有錦州乳峰山南面,西面幾處向我軍攻擊。大軍沿著松山方向前進,還有城池作為依托,而且松山、杏山連成一線,可前後呼應。”
眾將又因進軍與攻擊路線激烈爭論,秦軼則看著松山、杏山、塔山、寧遠幾個城池若有所思:“聽聞洪軍門將糧草大部集於杏山、塔山、寧遠諸個城池之內?這些城池相距較遠,糧道蜿蜒,要防虜人截斷糧草,斷絕各城間聯系。”
眾人一驚,都看向沙盤上幾個城池。
王鬥一直默默觀察各將爭論,此時心下暗讚,秦軼的大局觀真是不用說,一眼看出問題所在。
歷史上洪承疇在杏山,塔山,寧遠等地大力屯糧,每處至少有供守軍所需半年,甚至一年之糧草,這才是明軍大部糧草所在。
至於筆架山上才多少糧?十二堆!糧草十二堆,能讓十幾萬明軍吃幾天?只因為海運方便,該地作為一個中轉站罷了。一般糧草一到,都運入各城之內,筆架山本身的糧草,並沒有多少。
歷史上明軍的失敗,不是筆架山糧草被劫原因,而是洪承疇布置方略根本錯誤!
洪承疇將九成兵力布置在松山一帶,杏山、塔山留守的兵力微薄,雖然洪承疇也在女兒河南岸,杏山西北的兩山平原間,布置了防線。但皇太極領軍狂攻,如何擋得住?立時松山與杏山等地的聯系中斷,往後之事,還不任由皇太極自在取舍?
是的,洪承疇的布置有自己道理,當年薩爾滸之敗,就是因為楊鎬分進合擊之故,所以被後金兵各個擊破,這個教訓對大明文武百官來說太深刻了。
所以洪承疇不敢分兵,將十幾萬抱成一團,這樣清兵確實不能各個擊破。但頭重腳輕,首尾不能呼應,卻自斷與後方杏山、塔山、寧遠等城的聯絡。
後方薄弱,一個明顯的失誤漏洞擺在那裡,怪不得很快被皇太極看了出來:“此陣有前權,而無後守,可破也!”
計毒莫過絕糧,當年王鬥打流賊,也是佔了李自成的糧山,闖軍才軍心動蕩。
所以皇太極截斷松山與杏山等地聯系後,松山的十幾萬明軍,立時成了甕中之鱉,無糧無草。筆架山區區十二堆糧草算什麽?杏山、塔山城內糧草才多。
讚畫秦軼這樣一說,各人都竦然而驚,溫方亮,高史銀等人也不爭論進軍路線了,眾人都把目光投往杏山北面的南山,還有西北女兒河南岸的罕王山。
韓朝指著這幾處,若有所思道:“未預勝,先預敗,只要守住這幾地,保持糧道通暢,至少我軍,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高史銀也高興地道:“不錯不錯,只要糧草不失,不若是守城還是野戰,我靖邊軍都不懼任何人!”
王鬥看眾人暢所欲言,笑道:“確實,只要保證糧道,怎麽打,我們都很自在。賊奴重兵包圍錦州,我們不一定要去打錦州,我們可以直上松山,作出威逼大凌河堡,廣寧右屯衛等態勢,甚至直逼其義州屯糧重地所在。總之,他們圍他們的,我打我的,不被虜人牽著鼻子走!”
眾人更是興奮,七嘴八舌的談論,以自己大將軍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甩洪承疇,視情形怎麽有利就怎麽打,操作空間非常廣闊。
高尋忽然道:“義州是賊奴糧秣重地,可以作點文章!”
眾人又看向義州方向,連高史銀興奮起來,隨後歎了口氣:“難!”
義州是清兵的屯糧重地,周邊自當重兵雲集,想偷襲他們的糧道,難啊。
便是高史銀這個激進派,想想進攻義州,都有點頹然的感覺。
忽然一個聲音道:“我們可以從塞外進攻!”
眾人看去,卻是溫方亮的叔父,讚畫溫士彥說話。
王鬥頗有興趣,說道:“從塞外進攻?溫讚畫詳細道來。”
得王鬥重視,又見眾人關注,第一次在這等重大場合發言的溫士彥精神大振。
溫讚畫先對王鬥鄭重施禮,隨後指著牆上大地圖道:“忠勇伯,諸位,我靖邊軍,早攻佔了滿套兒,設立多個屯堡。而附近,便是東虜外藩蒙古土默特左、右翼等旗,還有一部分的喀喇沁部。這些年,他們見到我們,就象老鼠見了貓似的,完全不算威脅。”
“再往東過去,就是察哈爾,科爾沁等部。察哈爾,還是外藩蒙古,科爾沁,則算八旗蒙古。東奴圍錦州,這些外藩蒙古,壯丁都隨軍出戰去了,不免後方空虛!”
說到這裡,溫讚畫眼中閃過寒光,各人看著地圖,隨之明白了他的意思。
溫方亮看著牆上的地圖,沉吟道:“塞外的偏師,能打得這麽遠嗎?關外不比關內,無處補充糧草,塞外諸多地形也沒有勘測,危機重重……我想想,從東路出發塞外,到遼東義州,怕有兩千裡吧?疲師遠征,義州還重兵重重……”
鍾顯才細聲細氣道:“現我靖邊軍,塞外的,隻控制滿套兒之地,也勘測了周邊一些地形,不過到察哈爾等地,卻了解不多。”
溫讚畫道:“誰說要打義州了?
不滿地看了侄子溫方亮一眼,叔叔說話,侄兒折台,好沒道理。
不過溫方亮為軍中參將,參謀司大使,自己不過一讚畫,靖邊軍中,可沒有親戚父子等區別。溫方亮出言說話,也是一片公心,也向眾人表明,自己不會因為溫士彥是自己叔父,就對他青眼相待。
這點,溫讚畫也是明白的。
隨後他目光又向看地圖,惡狠狠地道:“那些外藩蒙古壯丁都隨軍出征了,後方空虛!我靖邊軍可起一虎狼之師,以滿套兒為依據,橫掃周邊韃虜部落,所到之處,殺光,燒光,搶光!能動的全部殺了,牛羊能帶回來就帶回來,帶不回來也殺了!殺殺殺!將他們對大明的禍害,十倍百倍還給他們!那些蒙古韃子,聽聞後方之事,還能安心在錦州作戰嗎?到時自有可趁之機!”
他本來儀表堂堂,頗為儒雅,此時卻是面目扭曲。
看他的樣子,再聽他的話語,眾人隻覺一股寒意直竄背脊,連溫方亮也是驚訝地看著溫士彥,似乎第一次認識自己叔父似的。
說完這些話後,溫讚畫長長地呼了口氣,又恢復了道貌岸然的樣子,對王鬥施禮道:“忠勇伯,這就是下官的塞外方略。”
眾人沉思,對著地圖看了又看,讚畫秦軼道:“學生以為可行,擾其後方,其心必亂。偏師橫掃周邊韃虜部落,只需作出進逼義州態勢,便可給錦州之敵強大壓力,介時我軍可趁之機不少。”
王鬥看著地圖,也是連連點頭:“不錯,具體詳情布置,參謀司可擬幾個方案上來。”
他對溫讚畫點了點頭,溫士彥大喜,自己總算進入忠勇伯眼線了,不容易啊。
他心下盤算,會後如何詳細研究各方資料,擬幾個方略上來,博得忠勇伯及眾人另眼相看。
……
此次議事良久,各將,各讚畫對將要來臨的戰事,反覆推敲擬定,定下種種方案。
會後,王鬥宣布此議為軍中第一機密,各人不得泄漏半句,否則軍法處事。
眾人都凜然應答,靖邊軍的軍法,可不是說著玩的。
會後不久,王鬥又召見了東路舊軍各將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