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你想造反嗎
馬車在一片夜色中遠去,君瀾風目送著它的離開,直到馬車走得無影無蹤了,他仍如一樁雕像般站在原地。
“爺,該走了。”
晚風漸涼,九煞走過來,將一件狐裘披風替君瀾風披在肩上,寬慰他道:“無腸帶著春柳等人在江林府和小姐會合,血狼的分支也跟在小姐身旁,不會有事的。您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好天夜內部的事,這樣小姐才能早一日回來。”
“你說得對。”君瀾風狠下心腸,將落雲曦的音容放在一旁,問他道,“皇上醒了嗎?”
“醒了,在找您。我們該啟程回夜都了嗎?”
“回!”
一個字,飄散在風裡。
不久後,溫陽府城門外的官道上恢復了寂靜。
月白風清,滿地蕭瑟枝影,涼風吹過,影舞婆娑,夜,顯得更加幽靜了。
沒有人知道,適才在這裡,有過一場揪心裂肺的分離。而這件事,又會掀起兩個國家多大的血雨腥風!
永定586年,五月末,六月初。
天氣轉暖。夜都的街道上行人卻仍然寥寥無幾。做生意的不敢大聲呼喝,天橋下賣武耍把式的不敢盡展手腳,過路人也都是低著頭,匆匆忙忙行走著。
大街小巷靜默得有些不正常。
京都百姓的政治敏感度相當高,他們已經意識到朝廷的不對勁。
四大世家中的顏家發生了轟天動地的事情。
顏國公突然遞交辭呈,稱自己年邁多病,嫁了外孫女便無念想了,懇求尋一山清水秀之地養老送終。緊接著國公府世子繼正一品鎮國大將軍頭銜的顏少都和宗人府府尹顏少卿稱要陪父親安度晚年,一同辭了現職。
顏家兩個兒子都是身居要職,在朝中有著不可頂替的作用,毫無征兆的辭離給了天夜朝廷重重一擊。
而沒過多久,溫陽那邊又傳來消息,顏家大小姐嫁給哲王還沒有兩天,堂也沒拜,就憑空消失了。
皇帝硬是給氣得躺床上了,已經半個多月沒有上朝了。
一連串的事情讓京都人民驚魂未定,生怕這其中會引出什麽禍事,進而燒到自己身上。
氣氛沉暗的養心殿,內外都垂有厚密的暗紋棉布簾子,將整座宮殿圍得密不透風,殿內飄散著發霉的氣息,已經很久沒有通風了。
君瀾風負手站在二門處,深邃的眼光在香繚霧繞的宮殿上空凝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爺!”
喜公公拿著拂塵,疾步從外頭趕進來。
君瀾風冷冷看了他一眼,身旁的飛羽清喝一聲:“跑這麽著急幹什麽?投胎去嗎?沒見著皇上在休息?”
喜公公慌得低下了頭,叫道:“王爺,是哲王,哲王到了,他在殿外吵嚷著要進來。”
君瀾風眸光一眯,薄唇冷肆地勾起:“他又來了?讓他去側殿等本王。”
“是。”喜公公應了聲,小步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抬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皇帝突然病倒,召來諸多太醫都沒個診斷,太子臨時代理朝政,但因連日為皇帝的病傷心,也沒有心思上朝。
說是說太子掌權,可誰不知道,朝中大權盡被中山王一手掌握,而皇帝也沒有任何異議。
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更是沒有一個敢言語。
中山王在朝中向來地位極高,深受皇寵,又是皇帝親點給太子的輔臣,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雖然朝臣們內心也擔憂會發生政變,但事到如今,他們也無力改變什麽,只能聽天由命。
“哲王殿下,中山王在側殿等您,隨老臣過去吧。”喜公公望著階下鐵青著臉的哲王,小心翼翼地說道。
關鍵時刻,他可不想成為眾王攻擊的炮灰。
端木哲冷哼一聲,甩開大袖,快步朝側殿而去,行走若飛,根本不用喜公公引領。
喜公公追了幾步後也就不追了,停了下來,長歎一聲。
“師父,您不過去嗎?”站在一側的小太監走過來,悄悄問。
這小太監正是喜公公收的愛徒,沾了他的光,也行走在皇帝身邊。
“小德子。”喜公公又歎了一聲,臉上溝壑盡顯,滿是經歷歲月的滄桑,尖細的嗓音染上一絲喑啞,“在宮中做事,真是誰也不能得罪啊!可咱們在皇帝身邊的,想不得罪人,那可真難!”
小德子面色一肅,點頭聽教。
他不知道喜公公指的是什麽。
喜公公心裡想的卻是那一回瞞著中山王,將落雲曦引到皇帝屋裡的事。
中山王原先待他還可以,這次對他卻明顯冷漠了起來。可皇命難違,他又能怎麽辦!
端木哲怒氣勃發地衝到側殿,人還未進門,聲音已經先到了:“君瀾風,你藏藏掖掖,不讓我見父皇,到底懷著什麽鬼胎!”
大殿內,紫衣男子端坐太師椅內,俊臉微沉,鳳眸斜挑。日頭順著敞開的殿門打在他發心的玉冠之上,皎潔無瑕,璀璨生輝。
眼見著端木哲有些失態地衝將進來,他仍舊穩若泰山,不動聲色。
“你想造反嗎?”端木哲氣衝衝地指住君瀾風,怒喝。
“啪!”君瀾風猛一下拍響幾案,騰身站起,喝道,“本王看,想要造反的是你!來人,將哲王拿下!”
“刷刷刷刷!”兵器齊出,殿內的溫度倏然冷了好幾度,刀光劍影,寒氣森森,四名大內高手早有準備似的,刹那間便擒下了端木哲。
“大膽!你們竟敢碰本王!”端木哲雙眸血紅,掙扎了會兒,卻是被點了穴,綁了天蠶錦帶,絲毫不得動彈。
四名大內侍衛牢牢摑住他的臂膀,如雕塑般巋然不動地站立著。
君瀾風緩緩看著這一幕,面無表情地說道:“哲王,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身為罪臣,皇帝親口禦旨,沒有聖意,十年不得回京!”
端木哲早就料到他會搬出這理由來壓自己,立即回嘴道:“本王是擔心父皇病情,一時著急,才會回京探望!身為兒子,這一點不算為過吧?”
君瀾風淡漠地一笑:“是,身為兒子,重視孝道,你確實沒有錯。但身為一名有過錯的王爺,你違令聖旨,潛回京城,殊不知你是打著孝道之名行謀反之實?本王完全可以就地正法,傳出去,不過是哲王回京,欲行不軌,被處決了而已!”
端木哲臉色頓時蒼白一片。
君瀾風說得字字在理,他無法反駁。
半晌,他吐出一句:“父皇不會殺我的,你敢陰奉陽違嗎?”
“你看本王敢不敢呢?”君瀾風挑了挑劍眉,環視了下四周,面色沉穩,無一絲波動。
此時殿裡侍立著的多數都是養心殿的禦林軍,可以說是皇帝的親信,但聽了君瀾風這明顯挑釁皇權的話語,他們竟然無動於衷!
端木哲的心立時墜了下去。
他想到了君瀾風會控制大權,可卻沒想到,連父皇也被他控制住了!
“那你打算怎麽處置我呢?”端木哲冷聲問道。
他心中其實劃過一絲懼意。
君瀾風該不會真的就將他暗殺了吧?
雖然他帶了不少力量過來,但縱然他們能闖進來救人,可自己的人頭卻也只在一瞬間,自己死了,什麽都沒了。
君瀾風看出了他的心思,勾唇一笑,眸光中掠過一絲輕蔑,吩咐左右道:“哲王擅回京都,違抗聖意!先將他囚禁起來,等皇上病好些再定奪!”
端木哲聽得不是就死,渾身一松。
這變化,沒能逃過君瀾風的眼睛。
“呵,哲王很怕死啊。”他淡淡吐出一句。
端木哲身體緊崩起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也不敢再開口了。
端木哲被帶下去後,九煞匆匆進來,低聲稟道:“王爺,無腸已經和小姐會合了。這是小姐給您的信。”
他說著遞上一封蠟封好的信,外面寫著“風親啟”三個行雲流水的大字。
站在一旁的飛羽瞄了一眼,看得清楚。
風?風?他差點風中凌亂了。
飛羽與九煞,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低下頭掩住嘴角的笑意。
這世間,大抵也只有那人敢如此稱呼自家主子了!
君瀾風接過信,看到熟悉的字體,親昵的稱呼,前一刻的冷酷盡數融化,眉梢眼角都堆起了甜蜜的笑意。
真是讓九煞和飛羽兩人見識到了什麽叫百煉鋼化繞指柔。
兩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對於他倆的離開,君瀾風絲毫不注意,百般期待動作緩慢地拆開信。
入目的是一幅水墨畫,畫上繪著和月風格的房舍,應是落雲曦現在住的地方,下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君瀾風,你是沒良心的壞人!
這字寫得毫無章法,頓筆極多,墨也濃淡不均,看得出寫字者心緒毫不寧靜。
君瀾風仿佛看到落雲曦一手托腮,一手執著毛筆,趴在桌上,嘟著紅唇,埋怨地看著他。
心酸難忍,他攥著信紙的手輕輕顫動。
曦兒是在怪自己嗎?心酸之余,是心房無盡的抽痛。
她的百般思念,千般怨責緊緊纏住他的心,令他恨不得扔下信紙,揚鞭策馬,立刻趕到曦兒身邊去,疼她寵她呵護她……
可是,他無法這樣做,他的肩上,還擔負著更重的責任。
“瀾風……”一聲嚶嚀,床上的女子翻了個身,慵懶地坐了起來,伸手擋住窗外照下來的刺目日光。
“這裡沒有瀾風。”
她對面,一名素衣女子停下手裡的刺繡活,抬起眼,笑盈盈地說道。
落雲曦的臉頰浮上兩片紅韻。
“你聽錯了吧?”她反駁了一句。
只因這裡陽光太過美好,而齊娉婷又是她最信任的人,落雲曦難得渾身放松。沒想到竟然一時嘴抽,在夢中本能地叫了聲君瀾風,難道她平常就那麽依賴那個破男人?
“曦兒害羞了!你跟君瀾風的事情還用瞞我嗎?”齊娉婷在她雙頰上點了幾點,笑道。
落雲曦微微揚起嘴角,不說話,細細打量女人。
現在,她正在江林府,和月國南方三大府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