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在天台

  周四的晚上，安靜的教學樓天台上，竺林森席地而坐，背靠著角落的牆面，埋頭認真地看著手裡的書。突然，天台的大門被“砰”地撞開，有人近乎粗暴地闖了進來。

  竺林森嚇了一跳，她悄悄探出頭去，只見一個身材看起來很是健壯的男生被粗魯地推倒在地。竺林森並不認識那個男生，但她認識另一個人，那人穿著白襯衫，身材挺拔，側臉完美得像是上帝的藝術品，他安靜地站在那摔倒在地的男生面前，臉上分明帶著怒氣：“是你拿了少春的錢？”

  那人便是紀非言，高一新生中最受歡迎的男生，也是她老爸竺浩然最新的得意門生。

  竺林森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大氣也不敢出。這還是她第一次那麽近距離地目睹衝突事件，難免有些緊張。

  “你是誰啊？我拿誰的錢關你什麽事？”摔倒在地的男生爬起來，罵罵咧咧地開口，“小胖子竟然敢告狀？看我下回不揍扁他！”

  男生的話音剛落，紀非言已經握了拳。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天台的門又被人撞開，只見一個小胖子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一把抱住紀非言，道：“非言，算了，不要為了我打架，要不然你會被記過的。”

  “阮少春，你好樣的，還敢找幫手！”對面的男生瞪了瞪眼。

  被稱作阮少春的小胖子縮了縮脖子，似是有些害怕。

  紀非言忍了又忍：“你知不知道你拿的錢是少春這一個月的生活費？”

  “那又怎麽樣？”那男生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竟然囂張地反問。

  紀非言被氣笑了：“聽說你前前後後敲詐了不少學生，數額加起來超兩千塊了吧？”

  “那又怎麽樣？”

  “你滿十八周歲了吧？只要我現在報案，你會被以敲詐勒索罪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連帶著你敲詐的那些錢，都要全部還回來。我相信被你敲詐過的人，都很樂意出來做證。”紀非言拿出手機，目光盯著面前顯然已經開始心虛的人，按下三個數字，“怎麽樣，要把少春的錢還回來嗎？”

  紀非言的幾句話輕輕松松就把那男生給威懾到了，只是男生面上卻還是不肯示弱，他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扔到紀非言面前，一臉不樂意地道：“還給你就還給你！”

  說完，那男生就飛快地跑了，還順便撞了下紀非言的肩膀。

  紀非言被他撞得一個踉蹌。

  “非言，你沒事吧？”阮少春一臉緊張。

  紀非言揉了揉肩膀，搖了搖頭。他俯身將信封撿起，遞給阮少春：“你看看有沒有少。”

  阮少春接過來數了數，開心地道：“沒少。非言，還是你厲害。”

  要知道那個人可是高三有名的問題學生，連教務處主任都管不住他，沒想到紀非言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把錢吐出來了。

  “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要藏著不說，總能搞定他們的。”紀非言笑了笑。

  阮少春感動地點了點頭，他的家庭條件並不好，一個月的生活費其實也就幾百塊而已，這些錢是他的全部。

  本來這事他不打算告訴別人，大不了就吃一個月的饅頭，總能撐過去的，沒想到卻被紀非言發現了，當下就衝到高三的教學樓把那人拽到了天台。

  “非言，我們回去吧。”阮少春開口道。

  “嗯，你先走，我馬上就來。”

  天台上一下就安靜下來。竺林森縮回頭，等著兩人離開，可她等了半天，也只聽見一個人離開的腳步聲。

  竺林森咬了咬唇，又偷偷探出頭看了一眼，只見紀非言壓根沒走，還席地坐下了，正拿著手機淡定地打起了遊戲。

  竺林森一愣，她還以為像紀非言這種品學兼優的學生，不會打遊戲呢，沒想到也不例外啊！
  竺林森不由得歎了口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這時，紀非言驀地抬頭，目光如炬地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竺林森倏地縮回頭，心跳在這一刻突然加速，在心底連連祈禱他沒發現她。

  可祈禱顯然無效，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竺林森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

  “師姐？”竺林森正想拿書遮住自己的臉，紀非言已經站在了她面前，聲音裡帶著一絲微微的訝異。

  竺林森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她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也不敢直視紀非言的眼睛，第一句話就是：“那個，我什麽也沒看到……”

  話音剛落，竺林森就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紀非言卻壓根沒注意竺林森在說什麽，心思都放在遊戲上，似乎是覺得她待的位置不錯，他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師姐，不介意去門口給我放個風吧？”

  竺林森：“……”有你這麽理直氣壯“鳩佔鵲巢”還指揮人的人嗎？

  她介意！
  竺林森忍不住抬眼看他，他臉上已不複剛剛的嚴肅，反而很認真，嗯，認真地打遊戲。

  竺林森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那是剛剛過去的國慶節，她從外婆家回來，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裡坐著一個唇紅齒白的乾淨少年。少年穿著白襯衫，皮膚很白，笑起來的時候頰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五官精致得像是漫畫裡的美少年。

  那一刻，她的心跳破天荒地漏了一拍，不過這心跳在他含笑朝她說“師姐好”的時候，就無比迅速地恢復了正常。

  紀非言是竺浩然高一班裡的學生，入學僅一周就成了竺浩然最喜歡的得意門生，竺浩然每每講起紀非言便眉飛色舞，紀非言在他眼裡就是優秀乖巧懂事品學兼優以及尖子生的代名詞。

  竺浩然是江市第一高級中學的數學老師，執教二十幾年，桃李滿天下。竺浩然的得意門生是誰，竺林森一向是不太關心的，盡管因為竺浩然的關系，她從小到大的師哥師姐師弟師妹數不勝數，但憑良心說，紀非言這個師弟，絕對是竺浩然的得意門生裡顏值最高的一個。

  上一次見到他，是在初見他的一周後，好友陸璐過生日。陸璐自己指定了禮物——作家莫小小的全套小說。

  莫小小寫的都是瑪麗蘇言情小說，她的書有一個很特別的點，內容很“清水”，但是書名和封面看起來都特別香豔，簡直讓人不敢拿出來。

  竺家家教很嚴，父母只希望她好好學習，言情小說那絕對是毒瘤，碰都是不能碰的。若是被竺浩然看到莫小小的書，那她絕對是要被家法伺候的。

  所以，一直到了陸璐生日那天，竺林森才鬼鬼祟祟地騎車去了城北的一家書店，一口氣拿下了莫小小的七本書。

  結帳的時候，竺林森連頭都抬不起來。

  出了書店，她才總算松了口氣，把書扔到車籃裡，就飛快地騎車奔向了陸璐家。

  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她聽到前方圍著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好像是在打架。她最怕這種場面，本想快速地騎過，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那條路正在翻修，路面坑坑窪窪，她騎得太快，反而一不小心連人帶車栽倒在地，直接就摔在了那群人面前。

  她摔得有點蒙，一抬頭，就看到一群蹲在地上拿著卡牌的男生正錯愕地看著她，一道手電筒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誰說這裡沒人來的？天上摔下個小仙女是怎麽回事？”其中一個男生跳起來道。

  “就是，黑燈瞎火的，還要我舉著手電筒，我的手都快廢了。”舉著手電筒的男生把手電筒放下，抱怨道。

  竺林森：“……”

  這群人大晚上的竟然在大街上玩卡牌遊戲？

  腦子進水了嗎？

  “非言，就不能去你家玩嗎？”有人突然問道。

  “不能，我外婆睡得早，你們會吵到她。”

  一道略帶含糊的聲音響了起來，竺林森卻意外地覺得有些熟悉。她錯愕地睜大了眼，那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半蹲在地上、一隻手拿著卡牌、一隻手去撿她散落在地上的書的男生，不是紀非言是誰？

  等等，撿書？
  竺林森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從地上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撲到紀非言面前把書搶了過來，紅著臉連聲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紀非言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書上，又落到她泛紅的臉上，似是明白了什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竺林森，道：“師姐，你的愛好挺特別啊！”

  好聽的聲音裡似藏著戲謔。

  竺林森窘得不敢抬頭，隻手忙腳亂地將那幾本書裝回了袋子裡。

  紀非言笑了笑，伸手將竺林森的自行車扶了起來。

  “這條路這一兩年都修不好，師姐以後還是別走這條路了，要不然摔傷了，竺老師可是要心疼了。”

  悶熱的夏日，紀非言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微涼的晚風，似能撩撥人的心弦。

  都已經丟臉丟到這份上了，竺林森反倒冷靜下來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跨上車座，低低說了一聲：“謝謝。”

  “放心，我不會告訴竺老師。”紀非言的身子突然朝她傾了傾，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淡淡的氣息，帶著棒棒糖的甜味，滑過她的鼻腔。

  他的聲音裡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似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顧慮。

  竺林森的臉色微紅，她假裝沒有聽到，踏上腳踏板，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可她才沒騎兩步，又遇到一個坑，車身晃悠了下，她嚇得連忙從車上跳了下來，再不敢騎上去了。

  身後的紀非言悶笑出聲。

  “我以為高三學業繁忙，沒想到師姐還有時間看課外書。”紀非言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帶著些許調侃。

  竺林森驀地回神，這才發現他已經打完遊戲，正偏頭盯著她。

  她有些心虛地將書藏到了身後，不過“編程”倆字還是被紀非言看到了。他挑了挑唇，笑道：“師姐怎麽看起編程了，我以為師姐喜歡的是言情小說。”

  果然，他還記得那件事！

  “就隨便看看。”竺林森的臉倏地泛了紅，她想了想，還是小聲解釋道，“上次那些書是送人的。”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紀非言答覆，她逃也似的離開了天台。

  紀非言坐在原地，看著她略帶倉皇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地上的髮夾。那是一個很可愛的髮夾，墜著兩顆紅彤彤的櫻桃，跟竺林森的個性不是很搭，但無疑跟她清純甜美的外表很配。

  他伸手撿起，玩味地笑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