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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好的,一輩子》第35章 迷宮的盡頭(2)
  第35章 迷宮的盡頭(2)
  丁冬心裡五味雜陳,視線不自覺跟她媽對上,在老人眼裡見到了深深的恐懼,她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真沒意思,還以為裡面放著你倆的離婚證呢,嚇我一跳,早說不行了,我還好奇半天。”

  說話間,她就雲淡風輕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嘟囔了一句“我回去睡了”,就不顧身後二老,徑自快步回了房間關了燈。

  門“哐”的一聲關上了。

  她的身體靠著門無力滑下。

  黑暗中,丁冬淚流滿面。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完全亮,丁冬給爸媽留了張紙條,就悄悄出門了,她不想讓他們看到她哭紅腫的雙眼。

  媽,秦哥約我去山上看日出,晚飯不用等我了。

  丁冬站在山頂俯瞰山下翠綠風景,她見到了日出,但心中的太陽已經沉到海裡去。秦城站在她身邊心照不宣地陪她沉默,聰明如他,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樣子,就已看出不對勁。

  “城哥。”丁冬靜靜開口,她看著他,“其實你一直知道對不對?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對不對?”

  秦城意味深長地看著眼,戴著墨鏡的剛硬側臉與那個人有些相似,“丁丁,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的不多。”

  “你的過去,任何旁觀者都沒有立場告訴你,我不能,秦淵也不能,也許他的情感早就想告訴你,但我相信,理智告訴他不能。”

  丁冬咬著唇,寂寥地望著秦城。

  “我這個弟弟我太了解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放你跟我一起回來,但他必須這麽做,他太想你能自己想起來。”

  丁冬眼裡的淚突然成串湧出,這些人遮遮掩掩這麽久,秦淵、周景宣、艾明媚,他們為她築造了一座飄渺迷宮,而這迷宮,終於因為秦城的幾句話而隨風化成碎片。

  她就是秦淵嘴裡的羊寶,他家裡仆人的女兒,那個跟他在午夜拉手私奔的女孩。

  她笑著哭泣,肩膀一顫一顫,哭得痛徹心扉,“城哥,還是你好,他們那些人,總是帶我兜圈子讓我猜……”

  一張紙巾默默遞了過來。

  她用紙巾捂住臉,泣不成聲,“叫我怎麽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叫我怎麽接受?我完全忘了他了,忘了全部,這多像做夢啊,可是昨晚我媽擋在我面前,死不讓我看保險箱裡的東西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我忘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他們,所有人,瞞了我這麽多年……”

  山風吹來,將丁冬的哭聲帶得更遠,遠方的那個人,不知道能不能聽見這悲愴的哭聲。

  秦城默默地將身旁嬌小哭泣的女孩攬進懷裡,“哭吧,只是,不要去怨恨,叔叔阿姨……他們也是為你好。”

  丁冬盈盈淚眼凝睇著他,“城哥,我跟秦淵……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把他完全忘了?還有你,那時出現在我家樓下,一定也不是偶然吧。”

  丁冬恨不得馬上知道一切,然後狂奔到那個人身邊,想問他,如何是一個人度過她將他遺忘的這些年。

  秦城苦笑了一下,“那一年,是個多事之秋,也是改變很多人命運的一年。但那一年發生的所有事,我弟弟是唯一有資格說給你聽的人。”

  “小朋友,其實城哥並不是好人,你跟秦淵當年分開,我也是元凶之一。”秦城一語出口石破天驚。

  丁冬大驚,“你,元凶?”

  秦城沉重點頭,“那一年出現在你家樓下,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城哥……”丁冬一下子揪緊了秦城的衣服,“你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一直是好人。”

  陽光透出雲層,柔柔灑在兩人的肩上,秦城的笑溫和無害,“你一直是善良的好姑娘。”

  “只是丁丁你知道嗎?一個好人,一生中總難免去做幾件壞事,然後為此內疚一生。”

  丁冬皺眉,“秦淵也做過壞事嗎?”

  “我做過,是我,當年慫恿你們私奔。我很自責。”

  “私奔……”丁冬震驚不已。

  “可是就連聖人都不能逃過原罪,更何況我那為愛成癡的弟弟。”秦城猶如一個睿智長者慈祥地看著懵懂的丁冬,“如果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那麽,聽哥的話,就原諒他吧。”

  秦城站在山風拂動的山頂上,在白雲下,輕聲說,“丁丁,請原諒我。”

  丁冬和秦城在大街小巷裡走了一天,甚至回他以前打籃球的地方坐了一會,兩人沒有再提那件事,只是很專心地回憶那一年秦城在B城的日子。

  “好心的姐姐,幫忙把球扔過來啊!”籃球場有個帥氣小男孩朝丁冬漾著笑臉,誰也不忍拒絕這樣的笑臉。

  丁冬將滾到腳邊的籃球扔了過去,轉頭用亮晶晶的眼看著秦城,“城哥,不手癢嗎?老骨頭不去教訓教訓這些小毛頭?”

  秦城喜歡看到這樣全身散發陽光味道的丁冬,和記憶中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重疊在一起,令他欣喜,他還真的撩起袖管,“好啊,這些毛還沒長齊的小鬼,欠教訓。”

  丁冬衝他做了鬼臉,“老胳膊老腿的,小心被小鬼教訓哦。”

  秦城遞給她一個“你等著瞧吧”的警告眼神。

  秦城的球技依然精湛,只不過體力到底是不如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過了一會跑動速度就慢下來了,丁冬眯笑旁觀了一會,包裡的電話響了。

  見到手機上的那個名字,丁冬又有了想哭的心情。

  她接了起來,那頭一貫霸道的口氣,“第二天了,明天該回來了。”

  丁冬小心翼翼的,“能多留一天嗎?我爸媽他們不舍得我那麽早走的。”

  那頭默了一下,“我明天過來,後天我帶你走。”

  “你準備好見我爸媽了?”

  丁冬話一出口,秦淵長久地沉默著,這次的語氣頗有些無奈,“時機還不合適。”

  “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事。”

  秦淵在丁冬耳邊輕笑,“寶貝,他們知道我的。”

  秦城大汗淋漓地跑了回來,丁冬體貼地遞上礦泉水,秦城連連搖頭,“這些小家夥跑完全場都沒問題,老骨頭不認輸都不行。”

  丁冬笑盈盈看著秦城,“城哥,我們回去吧。”

  “哦?天是晚了,走,送你回家。”秦城拿著西裝站起來。

  “不!”丁冬依然坐著。

  “我們回A城吧,你說過,不要逃避。”丁冬眼裡有些複雜的情緒在閃爍,這種情緒也許叫堅強。

  “城哥,我的人生,我不想再逃避了。”

  說走自然不是馬上就走,當晚丁冬回家,洗完澡,面色如常地和她爸媽坐下來看了會電視。

  但好像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電視劇上。

  丁冬靜靜說,“媽,我明天跟城哥回去了,那邊的工作還等著我呢。”

  她媽面色也很平靜,發絲整齊,仿佛昨晚的突然失態是另一個女人,她說,“這工作才掙幾個錢?趕緊辭了回家,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她爸也小心觀察母女神情,添了一句,“冬冬,老爸年紀大了,你回來幫幫爸爸吧。”

  丁冬隻好敷衍地點頭,“讓我再想想,真要辭職,工作上也需要一段時間交接。”

  “半個月,半個月後你必須給我回來。”丁媽突然毫無商榷余地地撂下這句,繃著臉回房,門“砰”得一聲關上,無言昭示主人的心情。

  丁冬和她爸面面相覷。

  她爸爸做和事老,好言相勸,“冬冬,你媽媽也是為你好,我們不忍心你在外面奔波吃苦。”

  丁冬點頭,“爸,我知道,我會聽你們話的。”

  她爸也就安心回房了,丁冬一人在客廳坐了很久,邊看電視邊笑,只有一盞孤燈陪著她到很晚。

  而儲藏室那個蒙了塵的保險箱,也早就被一個舊櫃子取代,消失無蹤,丁冬也無心去探問它到底被搬去了哪裡。

  她專心地看電視。

  深夜的電視台正在播放一部TVB刑偵劇,裡面的警察探員個個西裝筆挺,在各種疑難案件中尋找蛛絲馬跡,從而找到真凶。

  丁冬坐了一會,突然站了起來,回房打開了她的衣櫃。

  她在櫃子的最深處找到了那件黑色西裝,從領口處翻出了LOGO,熟悉的LOGO躍入眼簾,她撫摸著LOGO,一時百感交集。

  盛夏蟲鳴的夜晚,她抱著這件西裝,在家門口的階梯上坐了很久。

  那天夜裡,她抱著這件西裝沉沉入睡。

  第三天吃完晚飯丁冬才跟家裡揮別,跟著秦城踏上了回A城的路途,秦淵的司機早就等在VENUS餐廳門口,將丁冬送回了海邊別墅。

  丁冬沒有見到秦淵,和秀嫂寒暄了幾句,就上樓洗澡睡覺了。

  她睡在了原來和麥麥睡的那個房間。

  深夜時分,一個滾燙的胸膛貼在她背後,手環上了她的纖腰,喜歡的味道縈繞在周圍,丁冬嚶嚀一聲,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朝那個溫熱的源頭貼了上去,貓一樣滿足地摩挲了幾下,睡得越發沉了。

  一聲深深的歎息在夜裡如花一樣彌漫開。

  寵愛的吻落在懷裡女孩的額頭上。

  “如果還是想不起來,那就試著再愛我一次吧。”

  回應他的,是懷裡人依賴的摩挲,他勾起唇角,靠著他的寶貝閉上了眼睛。

  一個小時後,一雙美目在夜裡倏地睜開,身邊的男人呼吸很沉,想來已經進入夢鄉許久。

  丁冬又躺了一陣,確認他已熟睡,小心翼翼地挪開腰上禁錮她的手,然後掀開被子赤著雙足下床,不敢發出一絲動靜。

  男人依舊維持熟睡的姿勢,就連睡夢中的他,也是秀色可餐。

  丁冬無暇貪看他的睡顏,踮著腳尖走在冰涼的地板上,沙發上擺著他的西裝,她摸索了一陣,終於在西裝內側的兜裡找到銀色鑰匙。

  這把鑰匙他一直帶在身邊,從不離身。

  她在黑夜裡頻頻向床上望去,還是沒有動靜,隨即義無反顧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她沒有下樓,反而向樓上走去。

  那扇神秘安靜的門越來越近,仿佛等待了她許久,裡面藏著的是光明還是黑暗,只要插上鑰匙,打開便知道。

  丁冬靜靜的身影站在門前,任由黑夜籠罩自己,她的手上捏著那把鑰匙。

  城哥說過,生活給你的一切,好的壞的,不要再去逃避。

  她像鴕鳥一樣逃避了那麽久,既想蒙住眼睛回到過去,卻又逃不過心的誘惑,左右為難令自己更加痛苦。

  不要再逃避你的過去了,如果它確實存在,那麽就讓它來吧。

  丁冬在心裡對自己鼓勵說。

  她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然後轉動,“叮”一聲,門詭異地打開了。

  一室的黑暗呈現在她面前,猶如黑色巨獸要將嬌小的她吞沒,她聞到了時間散發出的厚重氣息,摸索著打開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燈光驟亮的刹那,她的眼睛有一絲不適應,然後,時間仿佛靜止不動了,她睜大眼睛望著前方,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光影的世界平鋪在她面前,衝擊著她的視線,她目瞪口呆。

  一房間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裡的人都是一個女孩,肆意地笑,盡情地哭,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成了鏡頭捕捉的目標。

  那是她,全是她。

  眼淚撲簌而下,淚濕臉頰,她捂著自己的嘴,嗚咽著顫抖靠近。

  這牆上的一張張清晰的老照片,猶如時光機帶她穿越時光,輾轉回到了那些年。

  19歲,剛轉學到新高中讀高三,人生地不熟,一個背著書包豔羨地看著成群結伴的同學經過她身旁。

  終於有了第一個朋友,在校門口嬉戲打鬧。

  和隔壁班的眼鏡帥哥在夜市裡遊蕩閑逛,在她家門口,他送上準備很久的禮物,她拒絕逃跑。

  19歲生日,家裡的郵箱裡發現了一封信,裡面是兩個漂亮貝殼,還有一張大海的卡片。

  得了馬路恐懼症,一個人還是不敢過馬路,甚至害怕看到車,於是早上總要拉著媽媽的手去上學。

  克服了馬路恐懼症,只是偶爾會對著馬路的紅綠燈發呆很久,神情好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高考前突然生病,在醫院裡邊掛鹽水邊看書。

  高考沒考好,和女同學在學校大門口抱著大哭了一場。

  20歲,進了一所三流學校的新聞專業,數次在賣照相機的專賣店徘徊,卻總是空手而歸。

  20歲生日,在家門口發現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欣喜地發現是一台自己想了很久卻很昂貴的照相機,左顧右盼,不知道是誰送的,翻看盒子,有一張大海的卡片,一棵椰樹寂寞地面朝大海。

  參加舞會,被一個男生當眾表白,落荒而逃。

  還是不敢用陌生人送的照相機,打工了很久了,買了一個便宜一點的照相機,卻被學校裡的小太妹砸碎,打了平生第一架。打完蹲在地上撿起照相機碎片,哭得像個委屈的小孩。

  21歲,遇到一個喜愛穿藍襯衫的沉默男孩,在公交站台頻頻偷望他,對方卻只是酷酷地插兜聽音樂。

  21歲生日,還是在家門口,再度收到陌生人的禮物,是一張王菲《將愛》的專輯,裡面有首歌就《陽寶》,盒子裡放著的,依然是一張大海的照片,依然是那棵椰樹。

  在車來人往的公交站台上,不再偷望旁邊的男孩,也開始插上耳塞聽歌,沉浸於天后天籟般的歌唱,表情有些孤單。

  22歲,打工後沒有帶傘,淋著雨狂奔在路上。

  熬夜看書複習導致頭痛加劇,吃了醫生開的止痛藥,在醫院裡抬頭看清冷月色。

  媽媽來學校看她,坐在小花園喝著雞湯,對媽媽甜笑個不停。

  22歲的生日,特地蹲在家門口等到半夜,卻沒有等到禮物,還有送禮物的人,一臉落寞。

  對未來開始迷茫,一個人坐了很遠的車,跑到海邊發呆,結果被學校發現聯系家長,頭髮凌亂的媽媽在車站見到她,衝上來扇了她一巴掌,母女倆抱頭大哭。

  23歲,終於決定輟學去A城,和家裡大吵一架,哭著跑了出來。

  去A城之前,收到一封寄到學校的陌生信件,裡面是一張去A城的車票,依然是一張同樣的照片,只是那棵椰樹似乎更茂盛了。

  拿著那張車票坐上了去A城的車,住在一個遠方姐姐家裡,又剪掉了好不容易養長的頭髮,像個青澀假小子。

  好不容易在報社找到了一份工作,卻被采訪對象言語調戲,將一杯水潑到對方臉上,倉皇跑開。

  在路上邊走邊抹眼淚,這一刻無法堅強。

  被報社勸退,在炎炎夏日裡到處奔走找工作。

  在深夜無人的公交站,一臉落寂地聽王菲的歌,偏頭看去,身旁沒有戴耳塞的藍衣少年。

  找到了一份兼職,在一個朋友的夜宵攤裡幫忙,收工後和新認識的朋友開心地碰杯,笑容燦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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