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親
和煦的陽光無遮無攔的灑在我臉上,而我卻絲毫感受不到半點的溫暖。
在那名包衣奴才的帶領下,我漠然的走在石板路上,園子內花團錦簇,此刻正是百花齊放的好時節,只可惜空氣飄來的陣陣燒烤味卻將此間的美景破壞殆盡。
果然是一群俗人!一群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
他們居然在花園子裡點了篝火,把整隻牛犢用木棍穿起放在火上燒烤,牛油茲茲的滲出滴下,落到柴火上泛起縷縷青煙。一群男人席地圍坐在篝火邊,一邊嚼著牛肉,一邊大口喝著酒。
我原本很欣賞這樣的男子氣,男人嘛,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這樣的男人才有男人味。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看到這群大塊朵頤的男人,胃裡就直泛酸水,感覺除了粗鄙二字就實在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來描述他們了。
“回諸位爺,布喜婭瑪拉格格到了。”包衣奴才刻意提高的嗓門一下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一群人裡頭頓時有一大半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我。
那一刻,我覺得我就是那頭放在火上烤著的牛犢子,正等著被他們下刀子宰割下嫩肉來下酒。
目光在人堆裡打了個轉,我立馬認出個熟人來——拜音達禮!沒想到四年沒見,他竟沒怎麽見老,仍是黝黑著皮膚,眼睛跟賊似的盯得人忒膩歪。
“原來這就是布喜婭瑪拉格格!”
“女真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我在一片稱讚聲中款款走了過去,努爾哈赤笑吟吟的上前迎我,我隻當沒看見,徑直穿過他,走到金台石面前,行禮:“東哥給額其克請安!”
金台石笑眯了眼,將手上正抓著一塊油膩膩的牛肉啪地往地上一扔,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險些被他肥胖的身軀給壓扁,正想翻白眼,努爾哈赤卻把我從他懷裡拽了出來,強行摟進自己懷裡。
“東哥可已經是我的人了啊!”
他這話說得可真是曖昧不清,我臉上頓時燒了起來,那些貝勒和部將隨從見了,無不轟然大笑。
金台石笑說:“這事還得布揚古說了算。我嘛,倒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可東哥偏不是我的女兒!”
努爾哈赤拍他的肩:“你放心,你的女兒嫁給我的兒子,我保準你吃不了虧……”
他是在說代善嗎?十四歲的代善……結婚娶妻?再次聯想到昨兒個他當眾賞給代善的霽月,我胃裡真的天翻地覆的絞痛起來。
“唔……”我慌忙捂住嘴,難受得躬起了身子。
“怎麽了?”努爾哈赤彎下腰,湊在我耳邊問我。
我拚命的搖頭,可胃酸惡心的感覺卻一點也不由得我掌控。
“呃……”又一次。
我開始覺得周圍的人就連看我的眼神都在起著輕佻曖昧的變化。
“原來是這樣啊。”金台石喃喃自語的聲音回響在我耳邊。
“不是的……嘔——不是……”
努爾哈赤哈哈一笑,打斷我的話,將我攔腰抱了起來。
“努爾哈赤,你老小子可真是搶了大便宜啊!”戲虐的語氣中夾雜了濃濃的醋味,倉惶間我看到一張尖瘦的臉孔,一字眉,瞘目高鼻,長得竟有幾分英國貴族的氣質。努爾哈赤從他身邊經過時,他那雙深沉沉的眼睛,簡直恨不能把我一口吞下肚去似的。
“得了吧,孟格布祿!別說我沒警告你,你可少打我女人的主意!”
“我拿三個女兒跟你換如何?”
“三十個也不換!”
聽他倆對話的口氣,怎麽像是在做牛羊豬狗甚至奴隸的交換買賣似的?我憋著氣忍住惡心的胃脹氣,生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又吐酸水。
努爾哈赤將我抱到一塊地氈上放下:“先歇會……吃不吃東西?我叫人給你弄點牛肉和奶子來!”
“不要!”我惡心的皺起眉頭,一想到那牛肉滋油的情景,臉色直泛白,“膩味死了。”
“膩味?難道你還真有喜了,我可不記得曾經……”他純粹就是想捉弄我,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那個人是誰?”
“誰?”
“就是跟你換三個女兒的那個!”
“哦,你是說孟格布祿?你不知道麽?他是你們扈倫哈達部落的貝勒……你應該有聽說過他的名字才對。”努爾哈赤奇怪的望著我,我心虛的低下頭,給自己找了個爛藉口。
“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哪有心思理會這許多啊,以前即使聽過也不會往心裡去就是了。”
“那我真該倍感榮幸了,畢竟你心裡一直都有記住我的名字!”
“嘁——其實剛才那筆買賣很劃得來啊,以一換三,你還賺倆,何樂而不為呢?”一想到他們的等價交換,我就窩火。
“你真的想跟孟格布祿?”他瞳孔的顏色加深,眩惑得像潭深水。
得,當我沒說吧!我識相的閉嘴。
氣氛一度呈現尷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展臂像哄小孩似的將我抱了抱,松開後說:“等過了春天,我就把布佔泰放回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圈禁他,我派人送他回烏拉,讓額實泰和娥恩哲也跟了他去……”
他會如此好心?我狐疑的瞄他,今天的努爾哈赤有點怪,簡直太好說話了!是不是吃錯了什麽藥?
“……布佔泰這人並不壞,況且如今扈倫女真和我建州女真聯姻交好,盟誓不再如以前那般互相爭鬥,我放他回去正好做個順水人情。”他輕輕的笑出聲,不再輕易動怒的努爾哈赤臉上少了幾分戾氣,原本剛毅的線條看起來也柔和了許多。“不過布佔泰說想再要娶一個我的女兒,以表我結盟的誠意,而他願意將他的侄女嫁給我……”
這……這是什麽跟什麽?我簡直惡心到了極點,用力拍開他的手,叱道:“見鬼了!你們到底把女人當成什麽東西啊?送過來換過去的……”
“呵呵,終於生氣了呀?我還以為你會一直沉默下去呢。放心,即使我以後再娶,你仍是我所有女人中最與眾不同的,你的地位沒人可以動搖……東哥,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最特別的。”
聽著他充滿深情的話語,再看看他無比認真的神情,我心緒起伏,不知道該大受感動,還是該當面給他一拳。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因為我是東哥!是女真族無人能及的第一美女!
可是美女也會老!會醜!當我由一個美女變成老女時,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記得我,也許我會成為第二個袞代或者第二個阿敏。
半個月後,葉赫方面傳來消息,布揚古應允了這門親事——對於這樣的一個必然結果,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真聽到時,卻仍是覺得眼前暗了一下。
幸而訂下婚約後的一個月,努爾哈赤忙於將布佔泰送回烏拉,對於婚禮之事一時無暇顧及,我自然樂得裝聾作啞。但在木柵內,情勢卻悄然發生著戲劇性的變化,我雖未正式過門,但我已經有了一座自己可以單獨使用的屋子,不需要再和孟古姐姐同擠一個屋子,而且吃住用度上也已明顯換成大福晉才有的待遇,另一邊,袞代則明顯失寵失勢,那群勢利的奴才見風使舵的本事立竿見影。
阿濟娜仍是我的貼身丫頭,水漲船高,她如今也早已不是當初在木蘭集溝時的那個整天苦著臉的卑賤丫頭。才短短一個月,托人找上我,有意想要了她去做小的部將倒不下十來個,其實我琢磨著這些人大多還是衝著她是我的人才來求親的。我倒也無意留她,只是畢竟這幾年主仆一場,總也想著要替她找個好人才是,雖然我並不覺得在這個時代裡真找得到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阿濟娜似乎也知道有人跟我提親的事,是以這幾天見了我臉上總是紅撲撲的,她已滿十八歲,早過了這個時代標準的最佳適婚年齡。每回見她春心萌動的樣子,我唯有歎氣,罷罷罷,早嫁早了,再留下去怕真要與我結怨了。
五月,努爾哈赤前往明國,這是他向大明朝第三次朝貢。
我巴不得他最好一去就別回來。當然,我不敢明說,他來辭行時隻說去去就回,問我可需捎帶些漢人的小玩意回來玩耍,我只是充愣傻笑,他愛帶不帶,我既管不著也不稀罕。
不過,蒙他提醒,說起漢人,我倒是記起了那兩位來自大明國的大家閨秀。畢竟大家都是同胞,難得在這異族群居之地有機會湊在一起,怎能不多加聯絡感情?
我一向是個行動派,想到便要做到,所以等努爾哈赤前腳剛走,我第二天就起了個大早,決定先去代善那裡找霽月。褚英那裡我不大敢去,那小子的脾氣越來越壞,稍一不注意,便會像個炮仗一樣炸開,而且他成家後已經搬出木柵在內城安置了房子,要去找他還不太容易。
代善現在住的院落原是先前褚英住過的,屋子夠大夠寬敞,建築材料也格外考究,是柵內數一數二的好院落。我才到院門口,守門的哈哈珠子[7]一見了我,啪地就給我行了個跪叩禮,慌得跟個沒頭蒼蠅似的,連話都說不齊全。
阿濟娜抱怨了兩句,我只聽出代善不在府裡,霽月正在西下屋。我不願驚動其他人,抓了把錢賞了那哈哈珠子,又打發阿濟娜在西下屋門口守著,便自己推門進去了。
才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中藥味,我最不喜歡聞這股子藥味,那會子撞傷了脊椎,連喝了一月的苦水,真是把我給整怕了,現在是聞藥變色。
“你在搗鼓什麽呢?你病了?”霽月正背對著我在悶熱的廚房扇扇子熬藥,冷不防被我突然冒出的問話給驚著了,啪地聲扇子跌落地面,她滿臉驚恐的扭過身。
“嚇著你了?真不好意思。”我替她揀起扇子,笑嘻嘻的遞還給她,“還認得我麽?”
她定了定神,臉上表情淡淡的,那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孤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認得,你是女真族第一美女……那天聽余大人一直這麽叫你。”她頓了頓,忽然揚起漂亮的眸子,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會說我們大明的話?真想不到……你話居然說得如此流利,竟有幾分我老家的口音。”
“你老家哪裡?”
“蘇州。”
我眨眨眼,上海和蘇州同屬吳語系,口音上自然有些相近。
“你們的蠻語我一句都聽不懂,在這家裡只有二爺偶爾來了興致會跟我學說幾句漢話,可他是大忙人,平時都難得見他回家來。唉,我都快悶死了……”霽月清澈的聲音裡有絲淡淡哀傷。
悶?我很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這個世間的女子很少有覺得悶的,不是她們真的不悶,而是她們基本都不得閑。特別是像關外這樣生活條件艱苦,差不多和男子一樣都要做體力活掙口糧的女子而言,她們還要承擔起撫育子女,操持家務的責任。家裡若有閑錢尚可雇人乾些女紅活計,但對大部分男人而言,娶妻娶的還是能讓男人餓時有熱飯吃,冷時有新衣裳穿的那種實用性妻子。
也許美貌與實用性是成反比的,也許老天爺是公平的,當它賦予了你一部分天賦後,總要剝奪另一部分才能作為補償。我不知道以前的東哥是否是美貌與才能並重,但至少於我,我是個不事生產的米蟲典型。
也許這就是美人特有的權利。
霽月見我神情有異,似乎明白了什麽,臉上噌地燒了起來:“我……讓格格見笑了,實在是原來從未練過針黹上的手藝,所以……所以……”
“這沒什麽,煮飯裁衣什麽的,我也一樣都不會。”其實我說偏了一點,煮飯炒菜什麽的我原是會的,只是前提得是用燃氣灶,而不是那種燒柴火的大土灶。
比起東果、莽古濟那樣正經貴族出身的格格,我這個穿越格格真的很廢材,我不會裁衣縫補,不會煮飯燒菜,我四肢不勤,我甚至連五谷都不分,更不識得彎弓狩獵,撒網捕魚……
這麽深入的做了一番自我檢討後,我發現除了這張臉之外,我真的什麽都沒有。我唯一的資本好像就是這張臉……
四年前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我一直在反覆的質問,為什麽偏偏是我?是因為我無父無母無牽掛,上天看我這個孤女遭的罪還不夠虐天虐地虐心虐肺,所以,又把我送到這個苦不堪言的地方來繼續磨煉?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是一個人,一個人努力的活著。親生父母不要我,把才剛出生幾天的我扔在了派出所門口,繈褓裡塞張字條說是家裡女兒多了,養不起。因為我沒病沒痛四肢健全,所以很快就從當地的兒童福利院被一對在國企事業單位工作的夫婦領走。但是五年後,據說不會生養的妻子突然意外懷孕,但那時六歲的我佔了他們的生育名額,所以在一次旅行後,我“意外走失”在了離家幾千公裡遠的上海。我沒哭沒鬧,在失去父母蹤影后我自己找上了在路口執勤的交警,然後很多人都接二連三來試圖和年幼的我溝通,因為我的寡言少語,加上方言難懂,他們無法從我這個小孩子身上尋訪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所以我最後的去處仍是兒童福利院。
福利院大多數都是先天疾病或身有殘疾的孩子,從剛出生到十多歲不等,像我這樣身體健康的孩子很容易就被符合收養條件的人家看中,上海這樣的大都市甚至還有跨國外籍人士來福利院挑選孩子,但當收養意願方出現在福利院時,都被我蠻橫地打跑了。我成了福利院的老大難,由於我的不配合,每次我都是從領養優選者到最後被收養意願方無奈放棄。從六歲長到十四歲,跨入初一的那年我找院長長談了一次,認真明確表示我不願意被收養,於是最後三年初中生涯我過得異常平靜,每天放學回福利院就是幫院裡照顧小孩子……
院長說我是個奇怪的孩子,別的小朋友都會親切地喊她院長媽媽,只有我,從來都是“院長”“院長”這樣禮貌卻又生疏的喊她,包括福利院的義工阿姨們,她們都很疼我,但她們也都在私下裡說我其實是個涼薄冷情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有情有義,小時候的一些記憶雖已模糊成了不完整的碎片,但並不等於就會完全遺忘。從小到大,我努力活著,慢慢長大,靠自己活著。內心裡我其實也渴望有個家庭,渴望有個真正愛我的人,但是……好像,不論是我步悠然,還是布喜婭瑪拉格格,親情這種東西對我們而言,都是一種奢侈。
只要堅持,就一定有希望!
這麽多年來,我都對自己這樣說,只要堅持,就一定會有希望。那麽多苦我都熬過來了,現在,也要繼續堅持,努力活著,然後……擺脫這場噩夢,回到現實中去,回到上海,回到我所努力生存的那個世界,屬於我的地方……
“格格太過謙遜了,格格怎能和我們比……格格!格格?格格你怎麽了?”霽月拔高的呼喚聲終於將我迷亂的神志重新喚醒。
“啊,剛才說到哪了……你在屋子裡熬藥做什麽?你哪裡不舒服了?”她見我突然不說話,一開口卻又突然轉了話題,先還一愣,後來聽我問起藥的事,臉上竟紅了起來。
這不禁讓我更加奇怪,轉念一想,瞠目道:“難不成……你是在喝保胎藥?”
霽月一把捂住我的嘴,俏臉愈發紅透:“胡說些什麽……我、我仍是……唉,二爺到現在仍未碰過我一根手指,你別胡說……”
“什麽?”我驚訝不已,以我目前對這個時代所有雄性動物的認知,那可真是沒一個男人不是好色之徒,特別是愛新覺羅家的幾個阿哥,他們可是打小就在對我毛手毛腳中成長起來的。
以這個時代未成年和成年人之間的性早熟年齡段劃分來看,代善這個年紀,雖訂了親還沒有正式娶妻,但他屋裡肯定已經放了不少通房丫頭才對,努爾哈赤把霽月指給代善的時候,不就是已經有了他娶妻成家的意思嗎?
代善居然會……不好色?我上上下下將霽月打量了遍。美啊!標準的江南古典美人,柔弱嬌媚,冰肌玉骨,代善這小子怎麽可能會在這麽一個楚楚動人的大美女面前,硬裝出一副柳下惠來的?
見我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霽月羞得紅到了耳根子,低下頭喃喃道:“許是爺嫌棄我,根本就看不上我吧。”
“他嫌棄你什麽?你一個大家閨秀長得又是人比花嬌,他有哪點不滿意了?”
霽月苦澀道:“格格你還真信我是出身名門?”我見她嘴角彎起一抹自嘲的冷笑,猛地想起余希元的那句“賤人”來。
“你……”
“也就和格格交代句真心話,我和欣月兩個原是立身於蘇州半塘的清倌人,不過是被當地紳衿買了送到京裡給人作消遣的,沒想到最後輾轉竟會淪落至此。”
這話即使說給真懂漢語的女真人聽,他們也許都未必懂什麽是清倌,但我卻懂得這句話透露出來的真正意思。心裡莫名的一寒,余希元他們搞了兩賤籍出身的妓女給努爾哈赤做妻,這算什麽意思?女真人再怎麽不受開化,主仆尊卑、上下等級還是異常講究的啊!努爾哈赤那麽多妻子裡,哪一個不是出身貴族的格格?即便是收納的小妾,其父輩也都是女真族裡能征善戰的貴族。
一時間我們兩個都各揣心思,沒再講話。藥罐子咕嘟咕嘟的掀起了蓋子,沉默中的霽月跳了起來,慌手慌腳的將藥罐子從爐子上端下,然後緩緩的往一個小茶缸裡面倒藥汁。
“不是你喝,那是要給誰送去的?”想起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沒有可送藥的人,“難道……是欣月病了?”
霽月臉色一白,沒吭聲。我想我是猜對了:“她怎麽就病了?大阿哥府裡的人不給她弄湯藥麽?怎麽還要你巴巴兒的熬好了藥給她送過去?”
霽月忽然眼圈一紅,撲嗵朝我跪下了:“格格,你若是當真好心腸,我求你救救欣月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