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叛逃(2)
醫護室內,蒙烽被注射了鎮定劑,鄭飛虎匆匆進去,把他背起來,示意劉硯跟上,他們跑下船艙另一側的舷梯出口,那裡停著三艘中型快艇。
鄭飛虎把蒙烽放進船艙,示意劉硯上船,通知人聯系“寧遠”號,啟動快艇,在岸邊數萬人的注視下於江面打了個轉,帶起一道橫飛的水花,乘風破浪,順流飛馳而下。
鄭飛虎設定了電子航路,站在船頭。
快艇很大,從船艙到甲板足有二十米距離,船艙內也很寬敞,劉硯在艙裡抱著蒙烽,小聲道:“你怎麽樣了?好點了麽?”
“蒙烽……蒙烽……”劉硯道,“聽得見我的話嗎?堅持住。”
下一刻,蒙烽的手緊緊扼住了劉硯的喉嚨。
劉硯:“……”
蒙烽緩緩睜開雙眼,手上力度逐漸加重,劉硯翻手去抓東西,意圖引起鄭飛虎的注意,然而馬達轟鳴,風聲與馬達聲蓋住了船艙內的微小動靜。
蒙烽轉身坐起,繼而站起身,一手扼著劉硯的喉嚨,把他提得雙腳離地。
劉硯不住掙扎,最後眼前發黑,倒了下去。
鄭飛虎瞳孔陡然收縮,聽見船艙內的輕響,倏然間轉身,蒙烽箭似飛來,兩人瞬間交上了手!
鄭飛虎雙拳連環出擊,蒙烽抬掌一拍化解。
鄭飛虎一腳橫踢,蒙烽輕巧閃身掠過。
鄭飛虎撲空,兩人閃電般換了個位置,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上話,蒙烽又是一拳迎面擊來!
鄭飛虎左臂圈住蒙烽的手,右手同時拔槍,蒙烽的動作卻比他更快,一拳擊中鄭飛虎胸膛,把他揍得直摔出去!
手槍在空中打了個轉,蒙烽揚手接住,開槍。
“砰!”
鄭飛虎閃身躲讓,被一槍擊中腹部,撞在甲板上。
“砰!”
蒙烽又是一槍,血液橫飛,擊中鄭飛虎胸膛,鄭飛虎滿嘴是血,艱難地咳嗽。
蒙烽扳動左輪,再扣動扳機的瞬間,劉硯撲出船艙,搖搖晃晃地站在鄭飛虎身前。
刹那間,蒙烽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
劉硯眼前一片昏黑,好半晌才恢復視力,方才的槍聲驚醒了他,他衝上甲板,呆呆地看著蒙烽。
蒙烽的身影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蒙烽的聲音十分沙啞,緩緩道:“你……”
劉硯走上一步,喃喃道:“你是誰?”
蒙烽的手劇烈發抖,劉硯終於站直身體,低聲道:“你就是終極體?你帶走了我的蒙烽,開槍吧,你會徹底激怒他。你永遠不會贏的,因為你選錯宿主了。”
劉硯再上前一步,緩緩道:“你開槍啊,試試看會有什麽效果。”
蒙烽瞳孔陡然收縮,而後沉聲道:“劉硯,來救我。”
那一刻,猶若積澱了千萬年的亙古冰川在彼此內心破碎,深海的冷水淹沒了彼此的靈魂。蒙烽的瞳孔一片渾濁,轉身躍下江去,劉硯閉著雙眼,淚水在狂風中飄零。
十小時後,“寧遠”號航母:
醫生取出子彈,扔在鋼盤裡,當啷聲響。
膠管從鄭飛虎口中吸出血沫,縫針。繃帶纏上,全程未打麻藥,剛下手術台,鄭飛虎便赤著健壯的上身,艱難起來,說:“通訊器。”
醫生道:“少將,我們還需要檢測你是否被病毒感染。”
鄭飛虎把胳膊架在抽血椅上,示意醫護人員檢查,接過通訊器按下,聲音嘶啞:“轉接統戰部蒙建國中將。”
通訊器內女聲:“請稍候,將軍,現在為您轉接。”
蒙建國的聲音:“飛虎,請說。”
鄭飛虎把情況扼要說了,最後道:“主治醫師建議給蒙烽注射休眠血清,是我的過失,目前尚不清楚變異原因。”
通訊器那邊一陣漫長的安靜。
“知道了。”蒙建國說,“都回來吧,我會親自解決這件事。”
7月2日。
我們回到了公海基地。
我看見重建的第六區中央地圖,所有的紅點密集分布,朝著大陸中央地區匯聚。而救援人口百分比達到了91%。
賴傑回去K3報到,颶風隊各自在第六區內休整。
7月28日。
沒有人來找我,他們都在忙自己的事。鄭飛虎讓我仔細填寫從蒙烽受傷開始,直至被病毒控制後的詳細過程報告,帶著賴傑進入統戰部匯報。
鄭飛虎告訴我:自我調整。
賴傑說:“這場戰役還沒有完,不要消沉,不要悲觀。”
但我總不能在房間裡坐著,每天對著空白的牆壁、天花板,一閉上眼,眼前就是變異的蒙烽。不知道他還保留著多少自我意識。
不要消沉,不要悲觀?
我作了無數個設想,又把它們推翻,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說,但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蒙烽不可能再回來了。
就算這場病毒被清理掉,他的身體也早已被腐蝕,成為一具屍體。就像沒有絲毫生氣的安德烈,或許有什麽疫苗、血清能中和他身上的毒素?然而他的五髒六腑已經發生了變化——就像安德烈一樣,他的身體裡住著一個怪物。
他在竭力抗拒這個怪物,並恐懼被操縱的感覺,用盡一切辦法掙脫這個痛苦的境地,他始終堅持著自我,不想失去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回到我的身邊,所以說:“劉硯,來救我。”
我必須回去,但他在哪裡?得想個辦法和蒙建國談談,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希望,在這種時候,他們應該都有計劃,只是所有人都瞞著我。
為什麽瞞著我?
是怕我太衝動嗎?
敲門聲響。
劉硯合上日記本,決明推門進來。
“你看。”決明說。
一隻圓滾滾的熊貓撲了上來,呼哧呼哧地舔劉硯的臉,並朝著他搖尾巴。
劉硯:“……”
“決明,你太不道德了!”劉硯道,“它照鏡子的時候真會以為自己是熊貓的!”
決明:“沒有,你看。”
決明把松獅臉上的黑眼圈眼罩摘了下來,松獅咧嘴笑,看著劉硯搖尾巴,它的四隻腳被染成熊貓的黑色,前身白,屁股黑。
“這樣它就是狗了。”決明說。
決明又變魔術般把黑眼圈給松獅戴上去:“這個時候它是熊貓。”
松獅呼哧呼哧地伸舌頭,舔了舔決明的手。
劉硯:“……”
劉硯無奈道:“好吧,你贏了。”
劉硯和決明對視片刻,劉硯多日來壓抑在心底的痛苦、憂傷終於一瞬間釋放出來。
“哈哈哈哈——”劉硯倒在床上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劉硯笑著笑著,聲音變了調兒,終於大哭出來,他把頭埋在枕上,瘋狂地大哭。
松獅湊上去舔他的眼淚。
劉硯抱著枕頭大哭道:“我也想要熊貓……蒙烽答應給我的……他說話不算數……”
“這隻也算你的。”決明說,“別難過啊,蒙叔會回來的,到時候讓他買隻母熊貓。”
劉硯眼眶通紅地點點頭,摸了摸它的腦袋,松獅討好地不住蹭他。
劉硯噙著淚,抱著松獅發呆,決明坐下不說話。
半小時後,劉硯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歎了口氣。
決明說:“別想了,都會好的,咱們去遛喵熊吧。”
劉硯沒好氣道:“不要賣萌,走吧,我得了不少錢,帶你去買點好吃的。你爸呢?”
決明:“去教人打槍了,可以去看看他,找他吃午飯。”
劉硯取了帽子戴上,和決明牽著手,帶著熊喵……熊貓出去閑逛。
“我帶你去K3看看。”劉硯說,“你應該還沒去過。”
第六區浮上海面後已重新固定、修補,他們經過K3烈士紀念廳,廳內沒有遺照,四周牆壁上釘著一列列的釘子,釘子上掛著軍人死後的鐵銘牌,高處固定著牌子,依次是獵戶隊、天狼隊、飛龍隊……
劉硯找到颶風隊的那一列,上面掛了十二個鐵牌,依次看下來,名字只有最下面的認識——聞且歌。
他摸了摸聞且歌的銘牌,心想應該是他在深海中犧牲後,K3重新燙的一個。
雖不是他戴在身上的,但劉硯手指觸上時,仿佛仍感覺到聞且歌心臟的溫度。
“聞哥的嗎?”決明說。
劉硯點頭道:“以後我會去找蒙烽,如果救不了他,會把他的銘牌帶回來,掛在這裡。他們都是英雄。”
決明說:“你也是的。”
“嗯……或許吧。”劉硯搭著決明的肩膀,歎道,“其實我以前從來不想當英雄,走吧。”
特別訓練營射擊場:
移動靶對面。
張岷戴著野戰軍帽,側頭朝卓余杭笑了笑。
卓余杭叼著煙,咕噥道:“你怎麽做到的?你根本不像狙擊手。”
張岷道:“你把狙擊槍當做什麽?”
卓余杭:“還能當做什麽?”
張岷:“把它當做自己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當你伸手去拿東西的時候,”說著拾起子彈,看也不看裝填,“會需要取準頭麽?不用。當你端起槍的時候,你的心思、神經、意念,都和槍連成一體。不是用眼睛取準頭,而是用手,用感覺在取準頭。”
卓余杭若有所思地點頭,松獅從他背後撲了上來,呼哧呼哧地舔他的臉。
卓余杭表情一僵,張岷笑道:“胖達!你來做什麽?”
卓余杭渾身發抖,大吼道:“把——它——弄——走——”
卓余杭抽風般不住躲避,大吼著抬腳踹它,最後整個人翻到了射擊櫃台後,松獅扒在櫃台上,伸舌頭搖尾巴朝下看他,卓余杭恐懼地大叫。
“哇啊——這是什麽?”
決明:“……”
劉硯:“……”
決明:“這只是狗而已,你看。”決明摘了松獅的眼罩。
卓余杭登時臉色煞白,憤怒地叫道:“我就知道是狗——怎麽不用繩子拴著啊?”
決明:“……”
他提著繩子給卓余杭看,示意拴著的。
劉硯登時回過神,忍不住爆笑。
“哈哈哈哈——”劉硯笑得找東西扶,“卓兄我明白了,你怕狗,哈哈哈!”
“別說了!”卓余杭怒吼道,他一個飛身站在櫃台上,滿臉炸毛的模樣,不敢下地,“快把它弄走!走開!”說著一腳虛踹,讓松獅下去。
劉硯笑得東倒西歪,張岷忙道:“寶貝別鬧他,卓兄不怕了,拴住了……繩子收好,來我抱抱胖達……喲呵……”
張岷被名為“胖達”的松獅舔了一臉口水,狼狽不堪。
決明道:“你看,劉硯要表演了。”
張岷:“?”
決明:“他可以笑著笑著,突然間就哭出來。”
劉硯:“……”
張岷:“哈哈哈。”
卓余杭歎了口氣。
劉硯正色道:“不哭了,這年頭連決明都不哭了,我怎麽能哭?”
張岷揶揄道:“張決明早在你們剛回來的時候就哭過了,哭得才叫難受……一直要去看你,怕你忙……”
決明:“喂!”
張岷笑道:“好,不說。”
一時間數人靜了,劉硯道:“你怎麽在這裡教槍法?”
張岷笑道:“我加入特種部隊了。”
劉硯一怔,而後問道:“你進K3了?”
張岷點了點頭,手指勾了勾決明的下巴,笑道:“張決明同意的,我進了颶風隊,等以後再去大陸的時候,大家一起加油,把蒙烽帶回來。我連著決明的份一起努力。”
劉硯喃喃道:“謝謝,張岷。”
張岷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們……馬上還得集訓,今天射擊兵種在一起吃。你們自己吃午飯吧。我這有錢,你帶決明去那家吃蒸菜的……”
“嗯。”劉硯點頭道,“我也有,不用了,我們逛逛就走。”
卓余杭和張岷進了訓練場內部,劉硯和決明帶著胖達在外面走。
這隻松獅實在是太熱情了,既二又脫線,凡是看到個人就要撲上去打招呼,毛茸蓬松,還帶著薩摩血統,決明幾乎被它拖著走。
“傳說中的劉硯!”有不認識的人給劉硯打招呼。
劉硯笑了笑:“你好,回家了?”
“回家了啊。”那人道,“你也回來了。”
劉硯點頭道:“嗯,大家都會回來的。”
胖達看到不少人聚在訓練場中央,登時來了勁,拖著決明猶如脫韁的野狗衝了上去,劉硯瞥見中央那人,刹那駭得臉色鐵青,使盡九牛二虎之力死死拖住它,小聲道:“這個不能撲,胖達!你會死得很慘的……”
胖達懂了,把圓圓的黑屁股杵在地上,伸著舌頭看。
空地中央鋪著藍色的墊子,鄭飛虎穿著件背心,赤腳站在墊子上訓人。
鄭飛虎的傷已好了,小腹側旁還有斜斜的縫針痕跡,他坦著胸膛,隻穿一件軍綠色開襟背心式短褂,裸著健壯的古銅色手臂,負手喝道:“花拳繡腿!全是中看不中用的架勢!你在表演嗎?拿出實力來!”
被訓那人是白曉東,耷拉著腦袋乖乖挨訓。
鄭飛虎升職少將後鮮少往訓練場走動了,新的魔鬼教官代替了他的位置,這天過來巡了一圈,把白曉東與他的搭檔逮了個正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