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一：愛和被愛，都不如相愛

  盛衍不喜歡比賽，從小就不喜歡。

  競技體育有特殊魅力，但他沒興趣。他喜歡台球，靠腦力分析角度和力道取勝的遊戲，讓他格外有征服欲。

  除此之外，能讓他產生勝負欲的就只有顧淮安了。

  因為盧小薈喜歡他。

  盛衍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認識盧小薈的了，大概記事以來他們就已經認識了吧。

  他比盧小薈大一歲，早她一年念幼兒園。盧小薈正式上幼兒園的前一天，盧媽媽特別交代他要好好照顧妹妹，於是第二天午睡時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動靜，生怕她會哭。

  有很多小朋友在第一天來幼兒園的時候都會大哭大鬧，但她卻沒有，午睡時間一到就聽話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小床。他們的床挨著，隔著欄杆的縫隙他看見她嘬著手指入睡，小臉胖嘟嘟的，整個人小小的一團，像香香軟軟的糯米團子。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假象，在午睡以外的時間裡她非常讓老師頭疼。

  別人家的小姑娘都喜歡蕩秋千、玩滑梯，她卻穿著公主裙在幼兒園裡上躥下跳，和一幫男孩子瘋成一片，笑起來一點兒小小淑女的形象都沒有，每天放學渾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

  她的這種動不動就上房揭瓦的性格一直延續到小學，終於因為遇到一個嚴肅的班主任而有所改進。

  盛衍讀小學這年小薈也被媽媽安排進了他的班級，美其名曰兩個人一起上學可以互相照顧。

  早上一年學的盧小薈因為提前成為一名小學生而感到驕傲自豪。突然有一天，她不再和男孩子們爭得面紅耳赤，漸漸有了屬於自己的女生小團體。身為數學課代表的盛衍在課間收作業的時候，總會看見女孩子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悄悄話，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聊的。

  每天放學他們一起坐班車回家，她喜歡靠窗的位置，他總是讓著她，默默地把裡面的位置留給她。

  可能早晨起得太早，她經常在快到家的時候昏昏欲睡，小腦袋不自覺地就歪靠在他的肩膀上，口水在他的校服上留下痕跡。他總是很嫌棄，可是第二天放學時仍然不忍心推開她漸漸靠過來的身體。

  他喜歡聞她身上的牛奶香，像老式雪花膏的味道，很香很好聞。

  很多年後，他們升入了高中，盧小薈開始學習化妝，偶爾會噴香水，一向厭惡其他女孩子身上香水味道的盛衍卻覺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很好聞。

  那是他第一次覺察到自己或許有一點兒喜歡盧小薈，不同於青梅竹馬間純潔的喜歡，而是異性相吸的那種喜歡。

  他記得文理分科那天天氣很差，盧小薈來例假臉色蒼白，雖然明知道她要選文科，看見她把分科表格交給老師回來收拾書包的樣子他還是很難過。

  她因為身體不舒服，渾身冒冷汗發抖。他實在看不下去，沉默著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一把搶走她的書包：“我幫你。”

  全班不約而同地發出了起哄聲，大家總是心照不宣地八卦，盧小薈忍著肚子疼哭笑不得，這幫膚淺的人類，有什麽好起哄的？她跟盛衍的關系多純潔啊！
  他卻第一次因為被人起哄紅了耳朵紅了臉，沒解釋也沒阻止。

  那天放學一直沉悶的天突然開始下暴雨，他去她的新班級門口等她一起回家，她卻告訴他自己不回家，讓他先走吧。

  不久之後他知道了，那天她去了小顧叔叔的聲息工作室。

  高一暑假結束，她從內蒙古回來，一向不擅長地理的她突然在回家的路上問他什麽是“塔裡木板塊”。

  “還有陸緣什麽帶。”

  “陸緣增生帶？”

  “對！就是這個！”

  他疑惑：“這不是高一的地理范疇吧？”

  她坦白承認：“當然不是啦，我是聽小顧叔叔說的啊。”

  提起顧淮安，她臉上的笑容都明媚了幾分。

  高考結束後，他要遠赴德國留學，聽說她不能跟自己同去，三番五次和父母抗衡要留在國內，最後卻是顧淮安出面說服了他，輕飄飄地告訴他，要成為可以和他競爭的男人才有在情場上贏他的資格。

  他最討厭比賽了，但還是登機去了德國。

  出國前一個星期他把所有的高中課本都封箱給了她。

  盧小薈也是一臉不解：“給我乾嗎？”

  他不自然地抓抓腦袋：“白送你了，反正也沒用了。”

  “我拿來也沒用啊，我是文科生，而且都考完試了，誰還留著這些教材啊！”她很嫌棄。

  “那你的那些書呢？”

  “賣啦。”

  他失落地“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把那一箱書丟在了她面前：“那你也幫我賣了吧。”

  他不知道那箱書最後落得怎樣的下場，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他在每本書的扉頁上都寫了字。

  是她的名字。

  出國後他通過白錚的信息知道了她和顧淮安的感情進展，心裡空落落的，恨不得每天醒過來就能把她徹底忘掉。

  後來，她來西班牙讀書，他借口和朋友旅行路過馬德裡去找她玩，實際上此行是他預謀許久專程去看她的，朋友們願意陪他演戲，他感激不盡。

  在裡斯本的海邊，他本來是想吻她的，得不到又怎麽樣呢，能嘗到瞬間的甜美也總比從沒擁有過要好吧，可他卻在近在咫尺的瞬間猶豫了。最後只在當晚喝醉後，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很輕很輕，像鄭重地完成了一個願望。

  小卷毛幫他在海岸邊拍下他和盧小薈的合影，他故意發了一條隻對顧淮安可見的朋友圈，那麽容易引人誤會的借位，lch liebe dich，德語的“我愛你”，那麽曖昧引人聯想的文字，就算看不懂只要上網查一下也能知道，他卻沒有半句追問。

  這一局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顧淮安來歐洲出差時請他喝過酒，那天他剛參加一場時尚大秀，黑色風衣搭配帥大叔的造型，只是坐在那裡就輕松招來不少搭訕的美女。

  與他相比，他就像是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雖然身穿紳士得體的英倫風西裝，舉手投足卻都是拘束感。他們只是喝酒，聊學業、聊工作、聊歐洲經濟發展，最後兜了一大圈聊到了感情話題。

  嚴肅點兒說，好歹也算是情敵。

  他不喜歡追求無望的事，有些事明知道沒有結果卻還堅持，簡直愚蠢。

  其實在裡斯本的海邊看到她在自己身邊給顧淮安發微信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放棄她了。可是在深夜離開圖書館回住處的路上，偶然刷朋友圈看見她曬的結婚證照片，心裡還是陡然地一顫。

  他在樓下的小花園裡不知不覺晃悠了兩個多小時，沒有傷春悲秋地抽煙消愁，只是繞著樓下的噴泉池走了一圈又一圈。

  然後在她的朋友圈下留了一條評論。

  發完卻後悔了，總覺得字裡行間都是醋意，立刻刪除重發。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條被他刪除的評論寫的是什麽。

  心懷等待深情地愛過，到頭來也只是一廂情願的局外人，連被愛的一方都有著無形的壓力。他不想做可憐的局外人，他希望有一天他的炙熱目光也可以收到回應。

  因為，愛和被愛，都不如相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