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謀劃
  秦華裳身邊的奶嬤嬤名喚於嬤嬤，曾經是她母親的陪嫁丫鬟。人家的陪嫁丫鬟是用作於當小妾通房穩固嫡母地位的，而於嬤嬤卻是一早就請求放她出去配了一個管事。不過，於嬤嬤的命並不好，嫁過去才兩年時間，夫君就沒了。好不容易生下了遺腹子，那孩子也是個沒福氣的，養了不到半個月也跟著去了。於嬤嬤自小就被發賣，她娘家的親人自是沒有的，夫家那邊也是差不多的境況，也幸好秦華裳的母親慈悲，留下了她當奶嬤嬤。

  “唉，也真是為難你了。這當初太太在世的時候……”於嬤嬤說了幾句，發現秦華裳一臉的悲戚後，就立刻給了自己兩個巴掌：“瞧我這張嘴，好端端地說這些幹什麽？姐兒莫傷懷，嬤嬤替你想轍兒。”

  “還有什麽轍兒可想？”低頭歎著氣，秦華裳憶起之前在瀘州城的生活，又想想這些日子的情況，微微搖頭：“罷了，其實如今也不錯的，吃穿用度都比家裡要好，也沒人在我耳邊說些戳心窩子的話，就這樣吧。”

  “這怎麽行！”

  於嬤嬤到底比秦華裳多了些歷練，她很清楚，無論是洛芸蕊夫妻倆還是秦家老太太，對於秦華裳多是一些面子情罷了。這如今看著是不錯，可誰知道日久天長了，會有什麽變化呢？尤其是，秦華裳如今的年歲已經不小了，若是不好好謀劃一番，等將來說親的時候……

  那可真是要毀了她一輩子呢。

  想著自家太太臨終前的遺言，於嬤嬤硬著心腸開口：“如今太太已經過世了，老爺往日裡頭都不怎麽在意你，更何況如今已娶了新婦。老太太倒是有心對你好，可她身子骨太差了，怕是有心無力了。老太爺如今一門心思都撲在二老爺那頭。姐兒你得仔細想清楚了，已經沒人為你的將來打算了。”

  心知於嬤嬤說的是事實，秦華裳低頭抹起了淚花。

  她本就不是一個艱難的人兒，小時候也是過過好日子的。最初，秦家未分家之時，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秦家嫡女的份例來的，母親那會兒身子骨還好，父親就算整日裡不著家，但多數時候還是在家中鋪子裡忙活的。那會兒，她隻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隨著秦家的分家，她的父親開始動了歪腦筋，仗著是二房嫡長子的名頭，硬是打算霸佔所有的家產。說來也好笑，原本是秦少天念著親情多分了錢財給二房，沒曾想，最終卻造成了如今這般局面。

  “姐兒，你倒是說句話呢！”

  見秦華裳遲遲不開口，於嬤嬤有些焦急了：“姐兒，這可關系到你的未來。先前老爺的打算你也是知曉的，若是真的能說服這邊的老爺太太將你過繼，那姐兒你就有福了。”

  “有福？我是一個有福的人嗎？”

  於嬤嬤一愣，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原因無他，這於嬤嬤本身也不是什麽有福氣的人，而她好不容易奶大的秦華裳，也是背負著同樣的名聲。遲疑了一會兒，於嬤嬤到底還是堅持勸著：“甭管是有福還是沒福，姐兒你可知道，這一旦過繼了，你的將來就會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這秦家為分家之前，在瀘州城也算是極為有名望的官宦人家。可一旦分家了，那秦家二房就只能算是一個小商戶了，這樣的家世，加上父親不重視，還有一個繼母，以後怕是很難找到如意郎君了。

  可若是過繼了，那秦華裳的命運就完全不同了。

  “姐兒，你聽嬤嬤說。這邊的老爺太太膝下有三個哥兒，你若是過來一點兒都不會礙到他們，反而能成就一個兒女雙全的好名聲。況且，這邊才是秦家正正經經的嫡出，不說這說出去的名聲好聽，單單是官宦人家的嫡長女，就可以為你尋一門好親事了。再說了，你看看那三個哥兒，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尤其是那泰哥兒，我都打聽過了，他是聖上的伴讀！”

  嚴格來說，泰哥兒並不算是聖上的伴讀，只是掛了一個名號而已，他多是陪伴聖上玩耍解悶，而不是陪在禦書房的。況且，聖上的伴讀那也是有品級的，根本就不是泰哥兒這麽一個既沒有身世背景又沒有出眾才華的稚兒能夠勝任的。不過，這些事兒，於嬤嬤一個內宅裡的婦人卻是不明白的。

  可有一件事情，於嬤嬤說的並沒有錯。那就是，若是秦華裳被洛芸蕊夫妻倆過繼了，那麽她的身份地位就會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姐兒！”

  “嬤嬤你別說了，這些話兒你顛來倒去地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於嬤嬤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秦華裳，誠然，她盼著秦華裳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的後半輩子。畢竟，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奶嬤嬤是要跟著小主子一輩子的，若是秦華裳能夠過得好嫁得好，她以後也體面些。但總的來說，於嬤嬤卻還是在為秦華裳著想的，畢竟她的父母親人早就沒了，連個孩子都沒有，這輩子秦華裳就是她最為在意的人了。

  “姐兒你總是說知道了，可你做了嗎？就像昨個兒，那張家太太給了你那麽貴重的見面禮，你怎麽就不推脫呢？讓人家覺得你是沒見過好東西，一有稀罕玩意兒就迫不及待地收下了。這印象多不好呢。”

  秦華裳面色有些蒼白，緊緊地咬著嘴唇。於嬤嬤說的這些她當然明白，可她就是不敢多說一句多走一步，難道這是她願意的嗎？看著秦家的三個哥兒在長輩面前毫無拘束的模樣，還有今個兒堂姨帶來的兩個孩子……

  她跟他們都不一樣！
  從母親過世的那一天起，她就在心裡對自己這麽說。她已經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真心疼愛她的人了，也不會有人費盡心思為她打算為她謀劃，她也永遠不會再任何一個人面前那般放松自在了。這一切，早就不一樣了。

  “姐兒乖，聽嬤嬤的話，待會兒咱們就把那鐲子給張家太太送回去。那鐲子是很稀罕，也很值錢，可姐兒你應該謀劃的不是這個。若是能夠過繼到這家，以後姐兒你要什麽沒有呢？”

  “嬤嬤！”秦華裳猛地抬頭，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淚水：“嬤嬤你隻想著我若是過繼到這裡一切就會好的，可你有沒有想過，人家為什麽要過繼我？”

  “這……過繼個女兒怎麽了？又不會跟她的兒子們爭家產的，而且對外還能有一個好名聲呢。”於嬤嬤沒想到秦華裳會這麽說，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好在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立刻就找了一個自認為站得住腳的好理由。

  “不會爭家產？這女兒是不會爭家產，可也是有嫁妝的！我若是過繼給大伯父大伯母，那就是嫡長女，他們但凡還要臉面的話，那嫁妝就絕對不能少。甚至於，嫡長女的嫁妝有時候要比嫡次子嫡三子更多！嬤嬤你倒是說說，人家憑什麽要這麽做？”

  這下子，於嬤嬤卻是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才喃喃地開口：“那……那不是還有個好名聲嘛，這兒女雙全多好聽？”

  “沒有女兒就不好聽了？我隻知曉若是哪戶人家沒有兒子，肯定會被人笑話的。可若是沒有女兒呢？誰會開口笑話？再說了，即便人家真的想要一個女兒，會挑我嗎？我已經那麽大了，對我再好有什麽用？我能忘記我的親生母親嗎？若是大伯父大伯母真的想要兒女雙全的名聲，他們也已經去過繼一個年幼不懂事的嬰孩兒！”

  說完這句話，秦華裳猛地起身，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轉身撲到了床榻上面。將頭埋在被褥之中，狠狠地哭泣著，而聲音卻是幾乎沒有。

  於嬤嬤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她頭一次明白，其實秦華裳並非表現出來的那般膽小，又或者說，她的膽子是很小，但她並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她都看得明白，也知道應該怎麽做，可她卻無力改變什麽。

  “姐兒莫哭了，嬤嬤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半響，於嬤嬤最終還是選擇了退讓。一方面是不能再讓秦華裳這麽哭下去了，另一方面卻是她也明白了，自己那些所謂的打算有多可笑。

  只打量著自己能夠得到多麽豐厚的回報，卻忘了計算別人要付出多少。若真是極為親近的關系也就罷了，偏偏兩家只能算是面子情。倘若自己不肖想太多，這些面子情也足以讓她和秦華裳在這些年裡過得舒舒服服的，可若是自己太過於想當然了，說不定就會將薄薄的面子情徹底給折騰沒了。

  “嬤嬤，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們沒辦法。”秦華裳淚流滿面地起身：“我已經賭不起了，若是讓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厭惡了我，那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姐兒……”

  “這些話兒以後都不要再說了，他們給什麽我就收著什麽，好印象壞印象都沒有關系，我只是一個膽小懦弱寄人籬下的小姑娘，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