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大姑姐

  蕾兒她一旦任性起來，那是誰也沒有辦法的。

  洛芸蕊不可能讓她在這種時候跑到洛家去，無奈之下，隻得想個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喚睿哥兒過來。洛家離張家還是挺近的，離睿哥兒上衙的地方更近。趕緊派了小廝去找睿哥兒，讓他晚間來張家一趟。也正是因為如此，洛芸蕊隻得稍微晚些時間再回去，唯恐蕾兒到時候又使小性子。

  結果，用完了快到午膳那會兒，小丫鬟過來稟報，說是張家的姑太太回來了。

  張家的姑太太也就是蕾兒的大姑姐，聽說她過來了，別說洛芸蕊了，就連蕾兒也是一副吃驚的模樣：“大姑姐這會兒在哪裡？可會過來？”

  丫鬟答著，如今已經在張家老太太那邊了，大約是用過了午膳歇會兒再過來。

  蕾兒沒再說什麽，只是吩咐丫鬟上午膳了：“姐姐，我夫君今個兒午間不會回來，婆母大概會陪著大姑姐，就只有你陪我吃飯了。”

  “說的這般可憐是做什麽？對了，胖哥兒呢？他如今可有在吃輔食了？”

  “當然，他吃得可多了，奶水一點兒不少，然後早中晚每頓都要吃一大碗的糊糊。你方才不是瞧見了嗎？胖成那個德行了，真虧了我有先見之明，給他取了個貼切的小名兒。”蕾兒一臉嘚瑟的神情，弄得洛芸蕊一陣陣無語：“不過，胖哥兒並不跟我一起用飯，他餓得快，困得也快，這會兒大概已經吃飽了準備要睡覺了。”

  “那你大姑姐……”

  “唉，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她的身子骨一直就沒養好，我估計跟心情也有關系，反正過年那會兒看到她時，她整個人都瘦脫型了。待會兒她一定會過來看胖哥兒的，倒時候姐姐你就知道了。”

  蕾兒說的不錯，等她們用過了午膳，略略歇了一個時辰後，張家的姑太太就過來了。

  洛芸蕊是早就知道有這一遭的，也聽蕾兒說了張家姑太太的近況，可當她看清楚來人時，還是被唬了一跳。

  印象中，張家姑太太應該是一個身形圓潤的女子，樣貌是極好的，舉手投足之間完全沒有商戶人家小姐的模樣，看著倒像是高門貴女一般。可如今呢？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因為如今天氣已經轉涼了，她身上的衣裳穿得很多，倒是看不真切身形來，可一雙手簡直就像是六旬的老嫗一般，乾枯且滿是皺紋，哪裡像是年輕少婦了？再看她面上，原本姣好的容顏已驟然失色，眼眶深陷眼底全是青紫，嘴角耷拉著，一副愁苦的模樣。

  “大姑姐，胖哥兒還要一會兒才醒來，我叫個小丫鬟去看著，等他一醒來就將他抱過來可好？”

  相對於洛芸蕊強壓著的吃驚，蕾兒的反應倒是極為正常。想來她先前看到張家姑太太的時候，後者已經成了這副樣子了。其實，洛芸蕊不知道的是，蕾兒也是極為吃驚的。算起來蕾兒也有許久未曾看到張家姑太太了，上次見面還是過年那會兒，可那一次顯然張家姑太太還不像如今這般情形。

  好在蕾兒極快地將驚詫壓了下去，加上張家姑太太也有些神情恍惚的，倒是沒有看得那般仔細。

  “不礙事的，讓他好好睡就是了。”

  張家姑太太的聲音很是柔和，她本就是一個如水般柔弱的女子。不像蕾兒這般張揚，也不像洛芸蕊這般沉穩，更不想秦曦似的怯懦。以往，她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韻味，加上姣好的容顏，那絕對是宴請之中眾人的焦點。

  可惜，那也只是以往而已。

  “秦家太太也在呢，我聽母親說了。”張家姑太太衝著洛芸蕊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看著只有一股子愁苦的意味。

  洛芸蕊也不以為意，她很清楚張家姑太太並不是針對她的，當下就笑著說起了閑話。這女人們碰頭說的也就是這些事兒。若是未嫁的姑娘家，一般也就說說衣裳首飾女紅之類的，那些關系極好的，或許還有偶爾提一句關於未來夫君的暢想。可若是已經成親的女人，那麽話題就只剩下了夫君和孩子。

  就像洛芸蕊和蕾兒以及秦曦碰面的話，話題多是圍繞著孩子轉悠的，可對於張家姑太太來說，孩子卻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一時間洛芸蕊也隻好拿蕾兒當話題，調侃了起來。

  在張家姑太太面前，蕾兒倒是不介意洛芸蕊拿她開玩笑，她也明白跟自己的大姑姐實在是有很多話不能聊，好在胖哥兒沒多久便醒了過來，倒是解了沉悶的氣氛。

  “蕾兒，你抱著讓我看看就好了。”不想，胖哥兒過來後，張家姑太太根本就不接。

  “這是怎的了？大姑姐嫌棄胖哥兒又長胖了一圈嗎？”蕾兒從奶娘手裡接過了胖哥兒，卻不曾抱著而是將他放在腿上。蕾兒到底還是有顧忌的，胖哥兒分量不輕，若是抱在懷裡的話，還是擔心會傷了肚子裡的孩子。

  “哪兒能呢，只是我這病從去年到現在一直就沒有好利索過，這不是擔心過了病氣嗎？”張家姑太太看向胖哥兒的目光倒是很慈愛，也只有這個事情，她面上會露出由衷的笑容。

  別看胖哥兒能吃能睡的，但其實他一點兒也不安分。這會兒吃飽睡足了，精神頭可好了，在蕾兒懷裡也坐不安穩，胖乎乎的一雙手一個勁兒地指著外面，嘴裡也是咿咿呀呀地非要出去玩兒。蕾兒素來是極為寵愛胖哥兒的，加上她本身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當下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張家姑太太：“大姑姐，要不我們去園子裡走走？”

  “成呢。”

  這成是成了，可胖哥兒卻有些不好辦了。其實，蕾兒懷孕的事兒並不曾告訴張家姑太太，倒不是故意欺瞞，而是張家老太太不忍心在她心裡再撒一把鹽。因而蕾兒就有些猶豫了，怕將胖哥兒給奶娘會讓張家姑太太產生懷疑，到時候若是她開口問了，蕾兒卻是不能不答了。

  洛芸蕊將這些看在眼裡，心裡默默地為張家姑太太歎息，面上卻顯得興高采烈的模樣：“胖哥兒讓大姨抱抱給我？來，真乖。”

  胖哥兒是個好性子，只要有人帶他去玩他就樂呵，至於那人是誰並不重要。他如今還遠沒有到認生的地步，又或者說，就胖哥兒這性子，怕是就算長大了也不太會認生的。

  張家姑太太並未生疑，而是笑看著胖哥兒。

  雖說只是去園子裡逛逛，但胖哥兒卻很是開心，洛芸蕊一邊逗弄著他，一邊想著等胖哥兒再大一些，倒是可以跟昊哥兒玩在一起了。到時候若是家中辦宴請的話，孩子們倒是可以湊成一桌了。

  “胖哥兒真是一天一個模樣，這麽多日子沒見了，他可真是胖了好幾圈。”張家姑太太雖然下意識地離胖哥兒遠了一些，但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這話雖然很平常，但她語氣裡的落寞和羨慕卻是那般的明顯。

  “可不是嘛，這胖小子真招人煩。對了，大姑姐，上一回睿哥兒跟我說，姐夫升官了？有這事兒吧？”蕾兒仿佛完全沒有聽懂似的，依然笑著跟張家姑太太說話，但並不刻意繞著胖哥兒說。

  “是呢，他又升官了。”原本應該是件喜事，可看張家姑太太的神情卻仿佛沒什麽喜氣似的。

  洛芸蕊初時不太明白，但細細一想卻是懂了。這張家姑太太本就是高嫁了，以商戶之女嫁給武將世家。本朝雖說重文輕武，但武將卻仍然是比商戶的地位高出許多的。更何況，張家姑太太的夫君從小飽讀詩書，又是狀元郎的身份，當初那門親事絕對是張家姑太太高攀了。

  其實，高嫁女低求媳，就算張家姑太太高攀了也是無妨的。像洛芸蕊，當初又何嘗不是高攀了？
  這成親之前，縱使是有門第之間的，但成親以後卻是以夫家為主的，娘家如何並不會顯得特別重要。只是，這高嫁後，首要的卻是立刻生下兒子來，洛芸蕊成親三年未曾所出，所受的壓力是極大的，可張家姑太太呢？

  她的年歲應該比洛芸蕊要小上六七歲，但洛芸蕊當初因為秦少天要守孝的緣故，其實是十八歲才出嫁的。可京城這邊流行早嫁女，張家姑太太嫁得也不算很早，卻是十五歲及笄後就出嫁的。這麽算來，她出嫁也有好些年頭了。卻是不知她的夫君可有妾室通房？

  正默默思量著，一個小丫鬟快步朝她們走來，卻是告訴蕾兒，睿哥兒已經到了她的院子裡。

  其實，按理說，睿哥兒一個已經成年的外男是不能進入張家後宅的。可張家本就不是很注重規矩，加上張家人口簡單，睿哥兒又是蕾兒的同胞弟弟，也就放他進來了。

  得知睿哥兒到來後，蕾兒當即就想回去了，畢竟這園子什麽時候來逛都是使得的，而她跟睿哥兒卻是有一個多月未見了：“大姑姐……”

  “行了，我們一道兒回去吧。”

  不曾想，她們這行人剛走到蕾兒的院子門口，睿哥兒那滿是調侃意味的聲音就冒了出來：“我說二姐喲，你平日裡鬧騰也就罷了，怎麽有了身孕也不消停呢？安安穩穩地待在屋裡養胎不就好了，淨瞎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