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姨婆
  聽了這番話，秦蘭當即白了臉。

  她自然不會忘記自己的出身來歷，可當初親生父親臨終之前說的那番話，她卻是牢記在心中的。以她父親跟秦少天的交情，就算不是收為養女，秦少天也會代為好生照顧她的。可畢竟，寄養在旁人家裡這種身份上不了台面，若是秦家跟她有親倒也罷了，偏偏僅僅是故交的關系。

  有道是，長女無母不娶。

  若是保留了秦蘭原本的姓氏，除非將來秦家的哥兒願意迎娶她，要不然她這種身份將來說親會有極大的麻煩。說低了，自己心裡也有不甘，而門當戶對的人家肯定是不會看上她的，更別說是高嫁了。

  可以說，被秦家收為養女，對她而言是最好的結果了。尤其是，如今秦家並無女兒，她身為長女，將來只要不是品行過於不堪，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那是不成問題的。況且，她也知道自己親生父親給她備下的嫁妝是極多的，但凡她跟秦家的關系不差，將來就算她嫁出去了，秦家也是她的娘家。

  來到秦家的這幾個月裡，秦蘭一直用這些理由努力說服自己。她希望自己能夠適應秦家女兒的身份，不要再去想那些過去的事情了。

  原以為已經淡忘了的事情，如今被秦華裳一提起，秦蘭心中卻是狠狠作痛。

  她怎麽可能真的忘記那些回憶呢？只不過，她一直牢記著親生父親臨終前的囑托，這才刻意不去回想那些事情。秦家的其他人都知道她的身世，也沒人會當著她的面故意提起。當然，背後是不是有人在嚼舌根她就不清楚了，反正對她而來，這是來秦家之後，第一次聽到如此直接的話。

  數典忘宗……

  “你在胡說什麽？居然敢欺負我姐姐？”

  眼見著秦蘭面色慘白，渾身輕顫，一旁的昊哥兒終於忍不住了。他的性子中，本就有些驕縱，這幾乎是每一個家庭裡，最為年幼又受寵孩子的通病。畢竟，在一般情況下，就算理不在他這邊，長輩或者哥哥們也多半是讓著他的。

  昊哥兒上前一步，擋在了秦蘭面前，直視秦華裳。

  “什麽姐姐？她才不是你姐姐，她不過是不知道從哪裡跑過來的野孩子，我才是你的姐姐！”

  “胡說八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你祖父是庶出，當我不知道呢？就算你父親和你都是嫡出，也改變不了你庶出的身份！”嫡庶之分是永遠的話題，昊哥兒到底是男孩子，又是從小就被送到了官學啟蒙的。這官學裡學生的身份各不相同，但唯一不變的卻是嫡庶之分。

  庶子，哪怕父輩的身份再高，也是被嫡子們所排斥的。同樣的，那些庶子也不願意跟嫡子來往，哪怕是親兄弟，基本上也是相見不相認的。

  雖說昊哥兒本人對於嫡庶之分並沒有太過於在意，這跟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也有關系。但在官學中，聽的多了，看的多了，這言語之中也不免帶上了一些對庶出的鄙夷。

  秦華裳沒想到昊哥兒會這麽說，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秦家二房是庶出，這件事情從來就不是秘密。當初秦家分家之時，秦華裳早就已經記事了，她清楚的知道秦家的一切都是大房的，而之所以會如此，就是因為她的祖父是庶出。

  可那畢竟已經是隔了兩代的事情了，她的父親也好，她本人也罷，卻是正正經經的嫡出。

  “你才胡說呢！我是我娘親生的，當然是嫡出。我祖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愣了半天，秦華裳終於找到了辯解的詞，只是她卻有些底氣不足，因為真要是論起來，不管隔了多少代，庶出卻始終是庶出，意味著她的血脈中，除了來自於秦家之外，有一小部分是來自於奴仆的。

  可這也不是她的錯。

  “得了吧，庶出就是庶出，誰管你隔了多少代呢？你一個庶出的丫頭，又寄住在我們家，卻還要對我姐姐出言不遜。哼，你等著，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要告訴大哥二哥去！”

  若是前些年，昊哥兒一準會找洛芸蕊告狀。不過，自從上了官學，他倒是越發看不上動不動就向長輩告狀的人了。

  雖然，平心而論，向兄長告狀跟向長輩告狀的性質是完全一樣的。

  “你……你怎麽能這般呢？我就算是庶出好了，可算起來，卻還是你的堂姐。難不成你寧願幫著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站在我這邊嗎？”秦華裳被驚得不輕，若是任由昊哥兒回去告狀，她將來的日子怕是會越發不好過了。

  “得了吧，我爹娘說了，蘭姐兒是我們家的人，是我的姐姐。你算什麽？”昊哥兒從小就聽長輩說家中沒有女孩子之類的話，再加上他那兩個不著調的兄長，還曾經打過拿他去喚秦曦姑姑家的女兒事情，因而昊哥兒對於秦蘭這個突然出現的姐姐接受起來完全沒有問題。仿佛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似的。

  秦華裳又氣又急，卻不想跟昊哥兒再爭辯下去。說到底，讓她最為不甘心的還是秦蘭，而對昊哥兒，她從未想過要跟他爭個高下。

  這秦華裳還在拚命思索要怎樣把話圓回來，昊哥兒卻已經不耐煩了。

  “姐姐，我們走吧，跟這種人待在一起，簡直就是掉份兒！”說罷，也不管旁人是個什麽神情，他伸手拉過秦蘭徑直離開了。等秦華裳反應過來時，兩人早就走了出去。

  於嬤嬤看著這一幕，早就已經開始著急上火了。她的心思跟秦華裳差不多，對於秦蘭是看不上眼，但對於秦家的其他人卻是抱著討好的心思的。

  可如今……

  “姐兒，我們該怎麽辦呢？若是三少爺回去跟老爺太太一說……”於嬤嬤並不是秦家的老人，因而並不是直接喚昊哥兒。

  本來，稱呼昊哥兒為“三少爺”也是正常的，可這話聽在秦華裳耳裡卻是極為刺耳的。

  “怎麽辦，怎麽辦，你就知道問我怎麽辦。我怎麽知道呢？秦蘭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秦家大小姐我都沒有辦法，更別說秦家正正經經的三少爺了。我拿什麽跟人家爭呢！”說著說著，秦華裳又抹起眼淚來了。

  該死的秦蘭，還真是她的克星。

  若是當初沒有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秦蘭，她說不定還在慢慢盤算未來呢。原本按照她的計劃，就算不能過繼給秦家當女兒，但至少也是秦家獨一份的小姐。等日久天長，她未必就不能討老太太和太太的歡心，至於老爺到底是男子，只要女眷同意了，他還能說不嗎？況且，算起來，自己跟老爺才是有血緣關系的。

  可就是因為那個秦蘭！
  搶了她的位置，搶了她本該有的未來，如今還帶著秦家正經的少爺來找自己的麻煩。她真想問問，她上輩子是不是殺了秦蘭全家，這輩子秦蘭才來找她報仇了？

  恨恨地絞著手裡的帕子，秦華裳眼裡閃過一絲狠戾：“嬤嬤，上次我那個姨婆不是說，若是我有難可以去找她嗎？”

  方才因為秦華裳的抱怨，於嬤嬤心裡頭有些不舒服，這會兒乍一聽秦華裳提起姨婆，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但等她想明白了，卻驚出了一頭冷汗。

  “姐兒你喲！”於嬤嬤顧不得其他，忙奔出去看了看四周，見院子裡並沒有旁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回頭將房門關好，又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窗戶，這才有些喘地跑到了秦華裳面前：“小心隔牆有耳啊！”

  “怕什麽？客院裡本來就沒有多少丫鬟婆子，三嬸他們離開時又帶走了好幾個，要不然你當昨個兒晚上泰哥兒他們那麽容易潛進來？”昨個兒晚上的事情，雖然讓秦華裳受驚不已，但比起今個兒早間秦少天那番夾槍帶棒的話，她寧願受些驚嚇，至少也好過心理上的折磨。

  “說的也是。”於嬤嬤皺了皺眉頭。

  她比秦華裳想的更多。

  這客院是秦家一早就備下的，之所以客院的下人不是很多，那是因為一般來秦家做客的人，本身也是帶有下人的。因而，客院裡一般是沒有一等丫鬟的，最多有個二等丫鬟暫且管著，或者是有個經年的老嬤嬤代為管理。

  可這一次卻是個例外的情況。

  按說，遇到這樣的情況，秦家應該立刻召人牙子過來，多采買幾個丫鬟才對。就如同當初秦華裳剛到秦家那會兒一樣。可如今看著，仿佛秦家根本就不拿他們這些人當回事。不止是秦華裳，還有秦薛氏母子三人。

  這秦家的主子，到底是揣著什麽心思？
  “嬤嬤？嬤嬤！”

  “誒，誒，姐兒怎麽了？”

  秦華裳沒好氣地將手裡已經被她快絞爛的帕子往地上一丟：“你還問我怎麽了？我方才問的問題，你倒是回答呢？我那姨婆到底住在哪裡？要怎麽樣才能聯系到她？”

  “這……”於嬤嬤遲疑了。

  “別這樣那樣的，你倒是說呢！她那會兒到秦家的時候，我正病著，後來不是叫你暗中跟她聯系了嗎？到底怎麽樣了？”

  “姐兒你莫急。那邊倒是聯系上了，可我總覺得那人有些不靠譜。”

  “什麽靠譜不靠譜的？我又不靠她過活，不過就是想利用她為我做件事情罷了。若是她不靠譜，事情沒有成，我也損失不了什麽。”秦華裳答得乾脆，她從頭到尾就沒有在意過那所謂“姨婆”的身份。甭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能幫她辦成事情，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