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世上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1)
血腥瑪麗,成分是伏特加、番茄汁、檸檬汁、伍斯特辣醬油、塔巴斯科辣椒醬、酸橙。
一直不喜歡這紅色的液體,偏偏那麽多人喜愛喝。
凡一件東西,一旦入俗眼,流行,暢銷,人人都知道,身價就跌了。
然而討厭它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要特立獨行,而是因為其中的味道,酸辣摻雜,恣意張狂,自以為是。
記得有人說,自卑、自戀、自虐跟雞尾酒似的,混合成一種品格。
可笑的是,現在的她就如這杯血腥瑪麗,孤芳自賞、自以為是。
想起那日的不歡而散,她再一次在心裡對自己做出評斷。
她怎麽會以為她可以要挾到他?
就因為他在新婚之夜出現在她樓下,就因為他那幾句輕易出口的甜言蜜語,就因為他承認不愛自己的妻子?
於是她竟然以為他就一定會選擇她。
哈……怎麽會忘了,他從來就不是可以任人擺布的對象,更何況,她和他之間橫著一道深深的溝塹。
他說:“你真讓我失望。”
是,沒錯。
她簡直笨得離譜,自以為退到情人的身份,就可以讓彼此之間看起來公平一些,挽回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
卻不知道,無論她要的是愛還是錢,都是他決定的東西,他要給什麽就給什麽,根本沒有她可以選擇的余地。
她能感覺到,他的心已為她漸漸動搖,所以偶爾才有了一些矛盾的舉動。
可是這些,根本不代表她就能不知死活地試探。
是她的得寸進尺讓他的心防再次堅固。
是她自己把好不容易維護起來的局面又一次搞砸。
右手伸進口袋握住電話,她決定主動一次。
剛要向洗手間走去,耳邊傳來同事的閑聊。
“知道嗎?葉先生和葉太太去瑞士了呢。”
“是嗎?新婚燕爾嘛,而且這個季節,那邊的風景正漂亮。”
口袋裡拿著電話的手驟然松開,握緊成拳。
木然地站在原地,她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一個人蜷在黑暗裡,房間太大,格外冷清空曠,有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
窩在沙發上學他抽煙的姿勢,吸得太急,被重重地嗆到,咳出了眼淚。
總是乾一些蠢事情—比如打一個無人接聽的電話,比如此刻一個人坐在兩個人的房間裡。
她有的,也不過是一把房門鑰匙而已,卻打不開他的心。
“這麽冷,為什麽不開暖氣?”這樣的夜裡,無比想念他出現在門口,輕聲地問出的這一句。
掐滅煙,冷歡站起身走向床邊—只有睡眠才能暫時阻止她的胡思亂想。
掀開被子鑽進去,有冰冷的硬物硌得背後微疼。
打開燈將床上的東西拿起的那刻,奪目的光線扼住了她的呼吸。
Harry Winston,鑽石之王。
眼前璀璨耀眼的項鏈,正是經典六角形的切工,妖魅神秘的祖母綠,晶瑩澄透的鑽石,美如夢幻。
這個頂級珠寶品牌的創始人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直接將鑽石鑲嵌在女人的肌膚上。”
瑪麗蓮·夢露也在《紳士愛美人》裡唱:“和我說話,Harry Winston,請和我說話。”
而眼前這條項鏈,卻被除去所有珍護它的包裝,可憐兮兮地躺在床褥裡。
買下它的那個人,對它棄若敝屣,就像丟個垃圾一樣把它丟在這。
“我答應你,房、車、珠寶……隨便哪樣,我都給你。”
她難過得想要掉眼淚。
握著這珍貴卻異常冰冷的項鏈,心口也似乎凝結成冰。
她仿佛可以想象到他臉上冷然輕蔑的神情,他是在以她要求的方式懲罰她。
他決絕地抽身,不再提供他溫暖的懷抱,卻讓這根項鏈代替他,陪她度過這漫漫長夜。
飛機在日內瓦降落,昏昏沉沉地下機,迎面而來的寒風頓時讓她身體一顫,但也清醒了幾分。
走出機場上了的士,司機看見她的東方面孔,用有些生硬的英文問:“小姐去哪?”
冷歡愣了一下,隨即回答:“威爾遜總統酒店,謝謝。”
看著窗外閃過莊嚴宏偉的萬國宮,才恍然察覺自己身在瑞士。
一夜無眠,凌晨時分在網上訂了票,一大早便坐火車趕到了愛丁堡,然後登上去日內瓦的飛機。
來的路上,腦海裡全是他的身影,他的表情,他說過的話,卻根本沒想過,偌大的國家,茫茫人海,從何尋起。
仿佛遇見了他之後,總是在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站在大廳,她根本就顧不上欣賞這些酒店華麗的裝潢。
“葉聽風先生嗎?”說著標準中文的前台看著電腦上的記錄,認真地與她寫下的中英文名字核對,“他兩天前就離開了。”
冷歡的神色黯淡下來,勉強地微笑了一下,“謝謝。”
“您還需要別的服務嗎?”
冷歡拿開錢包看了一眼那張他給的黑金卡,抬起頭回答道:“麻煩給我開一間房。”
如果她找不到他,他可否會發現她和他站在同一方國土上?
躲在房間裡,她瘋狂地撥電話。
好在瑞士的酒店雖然多,真正會讓葉聽風看上的並不多。
法語的口音、德語的口音、意大利語的口音……她仔細地分辨著每種古怪的英文發音,試圖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然而結果卻讓她如此沮喪。
窗外是最美麗的湖濱大道,繁華的街景,燈火通明。
而她愛的那個人又在哪裡?
他可知道她的思念無以複加?
從東到西,飛越了半個地球才遇上了這一個人。
縱然愛他有綿長的痛苦,但他所給的快樂,亦是世上最大的快樂。
在一萬英尺的天邊
在有港口view的房間
在討價還價的商店
在凌晨喧鬧的三四點
可是親愛的 你怎麽不在我身邊
我們有多少時間能浪費
是有首歌那麽唱的嗎?原來是真的,一個人過一天像過一年。
思緒依舊紛亂,身體卻累得不行,本來只是靠著床頭打個盹,被電話鈴驚醒時,才發現夜色四襲。
“喂?”她開口,聲音微啞。
“小姐您好,這裡是維多利亞少女峰溫泉大酒店,您之前打過電話找的那位葉先生,剛剛入住我們酒店,因為您沒有留下姓名,我想問下,要我們替您通知他嗎?”
“謝謝,不用!”冷歡也被自己驟然急促的聲音嚇到,“麻煩您給我他房間的電話號碼。”
掛斷電話,室內一片靜寂。
盯著紙上記下的電話號碼,她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好不容易知道他在哪裡,卻又如此情怯。
忍不住想,如果接電話的是她,而不是他,自己又該怎麽辦?
呼吸深了又淺,再拿起聽筒,觸上電話鍵的手指卻不可抑製地顫抖。
不過幾個數字而已,卻好像用盡一生的力氣。
嘀—嘀—
每個聲音響起,心就往上懸了一分。
仿佛過了幾個世紀那麽久,那頭的電話被人拿起。
“Hello?”低沉的、冷清的聲音,那樣熟悉,自幾重輪回以前就纏繞耳邊。
熱淚猛地衝上眼睫,她要拚命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遮掩住不能自控的飲泣聲。
愛一個人,就是在撥通電話時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原來只是想聽聽那熟悉的聲音,真正想撥通的只是自己心底的一根弦。
“喂?”那邊忽然換成了中文,他的聲音跟著提高,摻著一些猜疑和激動,“歡?”
情緒決堤前,她扔掉電話,拿起背包飛快地衝出房間。
眼淚隨著電梯的速度不停地滑落,看著一臉詫異的年輕侍應生,她哽咽地問:“現在怎麽去因特拉肯?”
火車穿越在深山叢林中,奔馳在雪地上,遠處是黎明時深藍的天空,白霧繚繞裡雪山茫茫。
睜著酸脹的眼望著眼前的人間仙境,感覺格外不真實。
他在哪裡?今時何日?
沒有想過,這一路不知疲倦的追趕,究竟是為什麽,又是否值得。
只是當腦海浮現出那張冷峻的面孔時,自己的唇邊也會不自覺地抿出一朵笑花。
癡也罷,傻也好,人生值得瘋狂的事情太少,別人或許可以在白發蒼蒼時懷念當時年少輕狂,而她大概連憑吊舊時記憶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想得意地笑、盡情地哭。
真的是有點累了。
這欲迎還拒、躲躲藏藏的猜心遊戲已讓她太疲倦,既然無力,不如就隨意。
恍惚中想起陳淑樺那首老歌—你甘願,就不能自顧尊嚴,委屈在所難免,千萬不要躊躇不前。
想他,想他就去吧,是緣,沒有人可以改變。
不論是劫是幸,都是緣分。
曾經相遇,無論結果,已勝過從未謀面。
清晨的街道,已經有馬車緩緩經過,路燈還未熄滅,雪花已在昏黃的燈光下靜靜飄舞。
站在一幢幢精致的小別墅前,冷歡仿佛覺得進入了童話世界。
店面還都沒有開門,只有附近一家小旅館敞開的門裡亮著燈光。
冷歡走進去,櫃台後戴著眼鏡的老先生正在喝咖啡,看見她笑得很和藹,“早上好。”
“早上好。”冷歡微笑,指了指公用電話。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那邊的聲音居然是急促而壓抑的,“你在哪?”
冷歡怔住。
“說話!”那邊的聲音已經發展成低吼,帶著不耐的暴躁。
他的失態讓她一時消化不了,直到他再次出聲,她才回答道:“因特拉肯,荷黑馬特廣場這邊。”
“等著我,”他迅速命令,“哪也別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