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來沒有不傷人心的愛情(2)
看到他在電梯裡按的數字,她正要開口,他嘲弄地一笑,不爽地打斷她,“你以為跟我去了趟倫敦,還有誰不知道?”
她噘嘴,很鬱悶地選擇沉默,跟在他身後進了餐廳。
坐下翻了翻菜單,便覺無數道目光在偷偷地注目著他們,等她一抬頭,又盡數收了回去。
好玩是吧?她抿嘴,臉上浮上一絲壞笑。
“怎麽了?”葉聽風看見她合上菜單,有些疑惑。
“你會做什麽?”她看著他,面露期待。
他一怔,隨即誠實地答道:“三明治。”
果然—她在心裡歎了口氣。
“好吧,我們吃三明治,”她望著他,“你做的三明治。”
“開什麽玩笑?”他蹙眉,看著她格外認真的表情,“你確定?”
她點頭,極其鄭重地。
“你拿什麽來換?”他問,淺淺一笑。
“身體。”她的回答簡短而爽快,直擊要害。
“難得你這麽大方,”他的目光灼熱起來,“我怎麽能不奉陪?”
於是餐廳的顧客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人進去,然後一群穿著白袍的廚師被趕了出來。
“你確定五分鍾能行?”她的質疑換來他一記白眼。
她很識相地閉嘴,然後看他在那裡手忙腳亂,有些想笑,卻打死也不敢笑。
五分鍾後,她接過他遞來的三明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他盯著她的反應,心裡居然有些緊張。
“還可以。”她評價,然後疑惑地望著他,“你沒放芝士?”
他神情一僵,嘴硬道:“誰規定三明治一定要放芝士?”
她不怕死地指著料理台上打開的小包裝袋,“可是你連芝士片都拿出來了,難道是用來看的?”
話音剛落,她看見他臉色一黑,於是慌忙辯解道:“我就是說說,沒有芝士味道也很好……”
她邊說邊再咬上一口,然後做肯德基廣告裡標準的陶醉狀。
葉聽風氣結,他是瘋了才陪這個女人瞎攪和。他冷著臉,轉身走出廚房。
留下冷歡在原地,笑得直打噎。
多難得,他居然會為她親自下廚。
手裡這個簡單的三明治,對她而言比任何山珍海味還要珍貴,還要美味。
因為它意味著,他對她是在乎的。
下班的時候,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
冷歡掏出電話,瞥了一眼屏幕:“九點二十,聖·喬治街電影院旁意大利餐廳見,喬。”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時間地點都已經定好,這個人做事從來不問別人意見的麽?甚至連她路上要花的時間都算好,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分鍾。
“點吧。”
剛坐下來,李喬將菜單推到她面前,難得地面無表情。
冷歡微微一笑,伸手指了幾個菜名。
“說吧,怎麽想到請我吃飯了?”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請你吃飯一定要有理由的麽?”
“Ok,算我沒說。”冷歡自嘲地一笑—這個人今天吃火藥了。
只是他的反應有些太奇怪了,平時那麽活潑的一個人,今天卻格外安靜。
直到她點的披薩上來,冷歡才松了口氣,尷尬的氣氛在熱氣騰騰的食物面前稍微消散了一些。
拿起刀叉,她開始專心對付這外國燒餅,一隻手卻突然伸了過來,搶走了她正欲下刀的一塊披薩。
土匪—她愕然地抬起頭,“這是我點的。”
他冷冷一笑,無視她的抗議,“連男人都願意和人分享,一塊披薩又算什麽?”
冷歡一怔,舉著刀的手忽然無比沉重,嘴邊扯出一絲牽強的笑,她故作自然地將叉子上的食物送進自己的嘴裡。
向來喜歡的馬蘇裡拉芝士的味道,此時卻仿佛失了濃香,味如嚼蠟。
“你知道嗎,”她笑著扯開話題,“聽說披薩是因為馬可波羅在中國吃了一種蔥油餡餅,回到意大利後無比懷念,於是讓一位那不勒斯的廚師嘗試著做這種餅,結果卻怎麽也無法把餡料放到麵團裡,然後他們就放在面餅上面,所以後來披薩就從那不勒斯開始流傳開了。”
李喬看著她一個人在那說話,對她的故事絲毫也不感興趣,扔下手中的披薩,擦淨手,把桌旁的一份報紙丟在她眼前。
冷歡拿過來,默默地打開瀏覽。
躍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幅照片,熟悉的面孔,郎才女貌。
華人界未來教父,法國餐飲大亨之女—很好,門當戶對,交相輝映。
Be engaged.
簡短的兩個詞,念出來,只需花一秒半,卻要用一生的力氣。
第一次希望自己從來不懂英文。
照片裡的背景,是她那天站了許久觀望的廣告牌。彼時,他們在馬路的另一邊,怎麽才沒幾天,他們就走到了街的對面?
記得當時她問他,葉老板需要買戒指嗎?
她想了好久當時他為何突然沉默,如今總算明白。
放下報紙,她有些奇怪自己居然還能微笑,“你什麽時候也喜歡看這八卦報刊了?”
“笑得真難看。”他一針見血,“你應該明白,若是假的,他絕不可能讓消息有機會見報。”
“我沒說是假的。”她放下刀叉,拿起剩下的披薩咬了一大口。
“冷歡,”他已然動怒,“他不是你可以應付的對象,你別傻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猛地打斷他,目光冰冷。
刀山也好,火海也罷,若當事人樂在其中,旁人又何須代為擔憂?
披毛戴角世間來,優缽羅花火裡開。
這世上,從來沒有不傷人心的愛情。
因為自己喜歡的人不愛自己,就要怨天尤人恨之入骨麽?誰說單戀一個人就不是幸福了。
只要他總是淡然的聲音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她的心就會跟著飛揚,只要那雙幽邃的棕眸稍稍掠過晦暗的波紋,她的眉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蹙起。喜怒哀樂,皆因他而起,若沉溺於一個人的懷抱,也必定是他給予了自己溫暖。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正如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指著胸口,她輕輕一笑道:“這顆心本就不完整,能裝多少幸福就裝多少。”
李喬盯著她,目光凌厲,“它不完整,你就要破罐子破摔麽?若你不知珍惜自己,又如何讓別人珍惜你?”
看見她臉色一白,他口氣軟了下來,“我希望你可以像別人一樣,公平地去愛,你這樣,對自己太殘忍。”
—也對我殘忍。
最後一句話,藏在他心裡,沒有說出來。
冷歡低下頭,潔白的盤子上濺上了一滴水珠,在壁燈下閃著光。
一個精致的水晶杯放在她的面前。
遞上一張紙巾,李喬指著杯中的甜品,輕聲問:“知道它的意思嗎?”
她點頭,喉嚨微哽。
Tira,提,拉。
Mi,我。
Su,往上。
Tiramisu,帶我走。
需要帶走的,不只美味,還有愛和幸福。
只是,誰來帶她走?又去向何方?
清亮悠揚的聲音自對面堅定地傳來,“只要你開口,我就願意。”
她錯愕地抬頭,望進一雙溫柔的黑眸裡。
凌晨一點。
風從微開的窗戶裡吹進來,紗簾輕輕飄起。
朦朧的月光瀉在床上,籠住被子裡蜷縮的身影。
他伸手撥開那幾縷輕柔的卷發,一張年輕嬌豔的面容躍入眼簾。
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輕蹙。
棕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俯身吻住她的唇。霸道的探索挾著灼人的氣息驚醒了她,她睜開眼,對上熟悉的雙眸,意識尚未清醒。他卻緊緊地盯著她,托住她的後腦,更深地吻下去。
許久,他放開她,她大口地喘著氣,卻發現他頎長的身軀再度壓了上來,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觸手卻是灼人的肌膚。
她驚愕於他不同尋常的急躁,剛想開口問,他卻驟然挺身將她的驚呼吻住。沉睡的身體尚未徹底被喚起,她蹙眉,艱難地容納他悍然的動作。漸漸地,他在她身上燃起燎原大火,她無助地幾欲落淚,忍不住求饒……他卻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逼著她沉淪。
激情退去,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右手無意識地在那片平滑的肌膚上畫著圈。
他拿起床頭的七星點燃,放到唇邊,然後皺起眉道:“怎麽還是抽這個?真難抽。”
她知道他厭惡其中的薄荷味,輕輕一笑。
她喜歡,因為這涼薄的感覺似他。
“你今天……怎麽了?”她終於忍不住,緩緩地問道。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捉住她調皮的手,放回身側。
她不解,抬起頭,望著他忽然變深的眸子。
“以後不要隨便過來。”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回蕩在夜色裡,格外清晰。
她心裡一沉,卻還是笑著望向他:“為什麽?”
他盯著她,目光異常冰冷,“你不知道?”
她自嘲地一笑,低下頭,“開個玩笑,怎麽就動氣了?我明白,我不會妨礙你的婚姻大事。”
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忽然覺得室內的空氣讓她喘不過氣來,忽然覺得胸口悶得難受,她坐起身,乍離他的體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只是冷眼望著她,沒有任何舉動。
“我要走了,明天還要跟導師匯報論文進度。”她開始穿衣服。
直到她的手握上門把,他始終沒有開口挽留。她咬著唇,拉開門走了出去。
凌晨的M城,夜色並不深沉,一眼望去,天邊是淡黑帶著淺紅的顏色,蘇格蘭高地的海拔,讓雲層顯得格外低。
風很涼,她環著肩,慢慢地走著,街頭只剩剛從酒吧狂歡出來的人群,依稀能聽見有醉鬼的嬉笑怒罵、高聲歌唱。
黑色甲蟲般的的士在她身邊停了下來,響了一下喇叭。
她茫然地轉身,然後搖搖頭。
這裡的夜,她需要冷靜,需要這冰涼的風,吹醒自己昏沉的頭腦,吹掉心頭那些久久盤繞的糾結……
不是沒有預想過這樣的結果,但當現實終於來臨,她才知痛徹心扉。二十四年來的人生,經歷過生離死別,經歷過冷嘲熱諷,以為自己早已足夠堅強,卻不知,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讓她不知所措。
他是她生命裡一場恢宏盛宴,華美輝煌,她不小心闖入,便就此迷失,卻不知,天下從沒有白吃的午餐。絳珠為償神瑛侍者之情,以淚還恩,淚盡而逝,而她,可也是因為欠他太多麽?
若是真的如此,她甘願賭一把,等到塵埃落定,怨壑填平的那一天,看他是否會願意為她回眸。那麽,為了這個賭注,要她抵上命也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