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煙雨樓釀造的酒不正經，果然聽到這個名字證實了他的想法。

  “情蠱酒？這不還是蠱毒嗎？”

  李葉滿臉無語，但轉念一想倒是挺符合蕭一一的性格，這妮子天生不服輸，之前反感婚約也正因為如此。

  現在搞出這種小手段，也讓他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她這是明知道比不過娘子你，所以用這種不上道的小伎倆來挽回局面嗎？”

  怎麽說呢，被人算計肯定會不爽，可如果算計他的人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嗯，還能忍一忍……

  男人這劣根性啊，李葉自己都唾棄鄙視自己。

  “夫君以為蕭姑娘不清楚她這麽做，會被發現嗎？”

  顏冰清卻搖頭噗嗤一聲笑問道，一點都沒生氣的跡象，雖說有其他女子覬覦她的夫君，然而在她眼裡都是毫無威脅的對手。

  “的確會被發現，她應該知道娘子你修為遠在她之上，就算為夫見色起意好糊弄，但娘子你不可能一無所知。”

  人狠起來，自己都懟，李葉反正知道自己是什麽德性，所以懟起自己來毫不嘴軟。

  顏冰清忍俊不禁，自家夫君對自己有著如此清晰的認知，實在是……

  “蕭姑娘這是一招陽謀。”

  “陽謀？”

  李葉聞言一愣，緊接著好像有些明白過來，“她知道會被發現仍舊借著今晚的機會，讓我喝下情蠱酒，是在賭？”

  “差不多如此，蕭姑娘應該對夫君情根深種又不想輸給妾身，與其與夫君之間錯過這段姻緣，她選擇了以這種辦法向妾身宣戰呢！”

  是啊，宣戰，顏冰清心知肚明。

  比修為，蕭一一與她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溝壑，幾乎不可能填平。

  更不要說比出身來歷，比容貌等等方面，其實都沒勝算，也就是詩詞歌賦方面顏冰清知道自己一竅不通，然而挽回不了局面。

  “她勝算基本等於零。”

  李葉輕咳一聲，不是說人家大才女不夠好，實在是他娘子太優秀了一點，優秀的太過分。

  “妾身卻不這麽認為。”

  “娘子這是何意？”

  顏冰清俏皮的眨了眨眼，然後臉色微微泛紅，拉著李葉的手輕聲說道：“夫君忘了？”

  “忘了？忘了什麽？”

  “夫君的特長，可是只有妾身才知道啊。”

  經過顏冰清一提醒，李葉頓時反應過來，老臉也是一紅，同時見到了後院四下無人，一把將娘子拉過來狠狠親了一口，“也是，為夫的特長，除了娘子可沒其他人知道。”

  “夫君別鬧，今晚可是你和竹兒妹妹的大喜之日。”

  嬌嗔聲中，顏冰清半推半就可還是沒忘記今晚的日子，提醒了一聲，李葉這才放開她，同時也理解娘子為何會說剛剛那番話。

  “蕭一一是篤定我修為追不上她，只要我修為比她弱，她就能借著今晚讓我喝下的情蠱酒與娘子你爭寵。”

  這女人的心思，永遠都那麽複雜，尤其是蕭一一這種不服輸的性格，將來真要與他有些什麽，這後院應該安靜不了。

  “是呀，所以妾身才說，蕭姑娘今晚可是陽謀，她知道妾身會察覺到，若是妾身出手阻攔，便會讓妾身顯得善妒沒有容人之量。”

  顏冰清俏皮的眨眼，她的確一開始就發現了，卻沒出聲。

  因為勝券在握。

  “若是妾身沒察覺，或者默認了此事，將來若是夫君心偏向蕭姑娘，妾身屆時也無可奈何不是嗎？”

  經過娘子這一分析，李葉也不由摸了摸鼻子。

  女人之間的戰爭看來真的是比刀光劍影更危險，難怪古往今來那麽多帝王，縱然真有明君也很難擺的平三宮六院。

  “但她要失望了。”

  用情蠱酒爭寵，確實是一手妙棋，甚至蕭一一都沒想過隱瞞到底，被察覺都不怕。

  “這情蠱酒是雙刃劍啊，她還真不怕翻車。”

  說實話，李葉覺得蕭一一的小心思從最初就輸了，翻車翻定了。

  “所以妾身才沒有阻攔，白白便宜了夫君不是嗎？”

  李葉，反駁不了。

  的確白白便宜了他，那情蠱酒對他和對蕭一一都有用，誰修為高誰作為主導，類似於對賭，只可惜一開始蕭一一未能知己知彼，開始就輸了。

  “所以為了不讓娘子失望，為夫今後會愈發的努力！”

  怎麽努力？

  自然是那樣的努力了……

  ……

  侯府張燈結彩，喜慶濃濃。

  寧王卻很快告辭離去，稍微喝了幾杯酒，借故離開，旁人倒也沒人多問。

  侯府外，等候的馬車就停在那邊，寧王直接上車，在夜色下緩緩離去。

  他今晚來本就是釋放一個態度，所以沒必要久留而是選擇此時離去。

  “良辰美景，倒是孤妨礙了小侯爺洞房花燭了。”

  馬車內，早已經有人等著，寧王也並不意外，上車後就忍不住露出一絲淺笑，誰也不會想到在這個大喜之日，身為新郎官居然沒去後院抱著郡主那樣的美人一醉方休。

  反而會與寧王這個大男人私下幽會。

  “殿下考慮的如何？”

  李葉開門見山，和寧王這種梟雄接觸玩心眼，肯定玩不過對方，還不如直接一點。

  寧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朝著馬車外望了一眼，此行他身邊的侍衛不多，可別忘了他這些年能夠起勢，離不開元虛山在背後支持。

  “你給孤，出了一道難題。”

  寧王笑了笑，語氣聽不出他的想法。

  其實他也只是習慣性的多疑，但隨後便想明白，李葉能出現在他馬車內，就證明了元虛山的人不會察覺到。

  再聯想到李葉身邊之人，便釋然。

  “那就要看殿下願不願意選擇了。”

  馬車內，兩個大男人都清楚對方有自己的心思，但李葉提出的條件，寧王並未回絕。

  他之所以今晚特意親自來賀喜，就證明了他對那個提議有興趣。

  “孤可以考慮。”

  “我想要的可不是殿下模棱兩可的回答。”

  李葉搖頭，他見寧王只是為了聽到一個答案，“如果今晚沒有答案，那我就當做殿下拒絕了我的提議。”

  拒絕會如何？
  江湖再見，再見之日或許就是你死我活。

  他的意思已經表明的很清楚，與當初不同，當初寧王自認為佔據主導權，是他在拉攏。

  然而現在主導權，在李葉手中。

  不是被拉攏，而是他在逼寧王做出決定。

  “孤如何相信尊夫人能夠壓得住元虛山？”

  寧王笑容不見，閉著眼考慮許久，最終睜眼緩緩問道。

  “殿下信，便能。”

  李葉的回答讓寧王皺了皺眉，顯然這個回答他不太滿意，可並未回絕，而是再次陷入思考。

  隨後他問道：“尊夫人，去見了元虛山的人？”

  為了仙門才能製衡仙門，寧王此言無疑也能聽得出，他看重的不是李葉，而是李葉身邊的人。

  “殿下覺得呢？若不是我娘子稍微露了兩手，元虛山的人也不會從寧家重新找個傀儡。”

  李葉也沒打算隱瞞，直接將老底揭露，寧王驚訝了一番但並未因此勃然大怒，因為昨夜黑影女子的態度，已經讓他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孤有一事不明。”

  寧王淡淡的開口，“小侯爺做那麽多，圖什麽？”

  “良知。”

  李葉的回答讓寧王眉頭緊皺，儼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以己度人往往是常人思考事情時最常見的思維模式，所以他笑了笑，“良知？”

  “我不在乎你們誰坐上那張龍椅，既然走了仙門這條路，俗世的一切對我而言意義不大。”

  李葉半真半假的說了下去，寧王並未打斷，“但有些事情，我沒辦法閉著眼睛不看。”

  “數十萬百姓，那不是毫無感情的螻蟻。”

  此言一出，寧王眼眸劃過一抹鋒芒，他終於明白了李葉為何會對他提出那個條件，只是他在遲疑，也在疑惑。

  那個秘密理應沒幾個人知曉，除了元虛山外，寧王府這邊只有他與寧氏最神秘的那個人知道。

  “殿下不用反駁，元虛山幫你布陣，以京城數十萬百姓血祭擊碎京城與皇宮的陣法與龍脈，而我並不想看到數十萬百姓死在這場權力爭鬥中。”

  李葉坦誠相待，擺出你有什麽秘密，我都知道的架勢。

  寧王略微動容神色微變，“尊夫人，果然神通廣大。”

  這話一語雙關，是試探，也是感慨。

  但李葉假裝聽不懂，反而是順著話音說下去，“談不上神通廣大，元虛山可沒那麽好說話，也就是讓我娘子順手殺了他們一個元嬰期的長老，才說服了他們。”

  看似隨口一提，但這話落在寧王耳中是什麽效果？
  他，不是尋常百姓！

  縱使凡人也對仙門有所了解，所以知道元嬰期是什麽概念！
  “殿下不用如此看我，你府上有元虛山的長老坐鎮，但現在可沒了。”

  對，李葉明明白白告訴寧王，元虛山的元嬰期長老被他娘子殺了，這叫什麽？
  敲山震虎！

  當然寧王這頭老虎，僅僅只在俗世中，在仙門面前真的太渺小了。

  “孤沒理由拒絕。”

  寧王笑了，笑容中卻掩飾著內心的驚懼。

  他是一個梟雄，所以不在乎所謂的面子與自尊，況且李葉提出的條件對他而言雖然風險很大，可一旦成功對他而言利大於弊。

  “殿下果然是聰明人。”

  李葉也跟著笑了。

  “但此事想要成功，沒那麽容易，尊夫人有幾分把握？”

  寧王不愧是精於算計的梟雄，一旦確定了一件事立刻就開始著手起來，而他最迫切想要證實的便是李葉手中的底牌。

  能殺元嬰，但這還不夠！

  千年寧氏也不是普通俗世的士族那麽簡單。

  元虛山有多麽強大，寧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十成。”

  李葉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其實不管是十成，還是一成，沒任何意義。

  他既然選擇那麽做，就肯定要讓事情辦成。

  “十成？”

  寧王顯然對這個結論充滿了半信半疑，然後淡淡的說道：“世間無人能夠做到十全十美，孤做不到，尊夫人那樣的修仙者一樣做不到。”

  “那就看殿下自己的選擇了，是做，還是不做。”

  李葉沒有想盡辦法去勸說，去爭取，反而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寧王沉默不語，他在觀察，在斟酌，更是在考慮其中的利弊得失。

  馬車在夜色下，緩緩的在京城的巷子中通過，車軲轆在地面碾壓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其實稍顯有些刺耳，李葉沒有催促，反而是掀開車簾打量著外面的夜色。

  這裡是大乾朝最繁華之地，然而夜景也無法與他前世相比，“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壁，京城這數十萬百姓的命都在殿下的一念之間。”

  寧王是一個善人嗎？

  他當然不是。

  會在乎數十萬百姓？

  他若是在乎就不會和元虛山合謀。

  “其實百姓很容易滿足，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少一些苛捐雜稅，多一些收成，多賺幾兩碎銀，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就是他們眼中的明君。”

  李葉喃喃自語，說著仿佛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收回目光，寧王正微微皺眉看著他。

  那個眼神，他能看得懂，是見鬼了。

  一個從小錦衣玉食，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侯府公子，哪來的感慨，為百姓著想？
  “殿下可聽說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寧王不語，他沒聽過卻可以聽懂這番話中的弦外之音。

  “這大乾王朝，當真是盛世嗎？”李葉突然間嘲諷的笑了笑。

  京城繁華，不代表天下各地都繁華，京城百姓安居樂業，也不代表其他地方的百姓都能吃飽穿暖。

  “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葉望著寧王，饒有深意的笑容中，讓寧王眼眸有了一絲動容，“殿下以為呢？”

  他都把自己僅有的那點學識賣弄了一番，已經賣弄不起來了。

  “好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寧王笑了，他是梟雄，眼中只有野心與利益，然而李葉這番話卻正巧刺中了他的野心！

  他不在乎民心，但在乎天下！

  “殿下得天下，我拿龍脈，合作共贏。”

  李葉伸出了手，寧王略有些不解，可仿佛又明白了意思，然後也笑著將手伸出。

  “合作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