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南王府到底是什麽路數？”

  “兩家恩怨由來已久，現在為何會私下見面？”

  京城這個圈子，其實並不大，朝堂上的那些王公大臣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他們或許接觸不到太高層面的仙門中人，對仙門之間的爾虞我詐和利益之爭茫然無知，但要說對朝堂與俗世的權力之爭，這幫人可謂是專業中的專業。

  所以很多人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有傳言，鎮南侯家那小子，與平南王家的千金看上眼了。”

  所謂的傳言就是人傳人，在消息傳播途中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誇大其詞和過度解讀，最終的結果或許與最初的傳言早已經南轅北轍。

  就如同現在。

  “你們消息都落後了，根本不是鎮南侯家小子看上了平南王的千金，我可是聽說了，鎮南侯家那小子和他爹不一樣，路子野著呢，他看上的是平南王妃！”

  “不會吧？”

  “怎麽不會？那平南王妃當年也是豔絕群芳，大家都知道吧？如今看上去還宛如雙十年華的少女，嘖嘖，哪個男人不心動？”

  “如果是真的，那鎮南侯家那小子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平南王可是坐擁江南一郡之地，更擁兵十萬坐鎮一方，兩家還有宿怨，現在鬧出這種事豈不是要鬧大？”

  各種傳言到最終都變成了流言蜚語，在京城上層圈子傳了一圈，慢慢開始朝著普通百姓三教九流蔓延開來。

  其中有消息靈通，耳目靈敏之輩根本就不在意這流言蜚語背後，有多麽肮髒和不可思議，他們真正注意到的是這消息的背後，平南王卻沉默如今，毫無半點反應。

  ……

  侯府，來來回回的下人換了幾波。

  褚寅已經沒了耐心，他幾次想要開口詢問自己母親現在如何，可侯府這邊的人卻都愛答不理。

  沒辦法，要不是看在小侯爺的面子上，他們都懶得給外人端茶倒水。

  “這都一個時辰了。”

  褚寅坐不住，起身來回踱步，不時抬頭朝著後院望去。

  他其實在外面聽到了一些風聲，只不過不太敢相信，現在心中越來越狐疑起來。

  “怎麽還不出來？”

  如果要談事，不需要很久，而一個時辰其實真的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但他還是搖頭，“肯定不會，是我想太多，李葉膽子再大也不敢對我母親有非分之想。”

  事實上褚寅知道自己母親很漂亮，自己妹妹就是繼承了平南王妃的美貌，也幸好避開了女兒像爹的遺傳基因，否則那長相……

  正焦躁不安時，腳步聲傳入他耳中，“世子這是尿急了？”

  這聲音！
  褚寅一聽立刻抬頭望去，看著李葉那張臉連忙上前，“李兄，我母親她？”

  他沒看到自己母親跟著一起出來，心中一沉，想發怒動手又不敢，眼前這人當初就差點捏碎了他的手掌，現在既然得知對方已經築基，他這顆雞蛋會傻的跟人石頭硬碰硬嗎？
  “令堂身體不適，暫時不適合離開，我讓人安置在偏房休息，世子不如也留下來用膳如何？”

  李葉解釋了一番，他看出褚寅神色中夾雜著一絲懷疑和怒火，轉念一想就知道他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但也沒過多解釋，有些事情越解釋越模糊，所謂越描越黑，還不如不說。

  “那，好吧！”

  褚寅也沒轍，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口，讓他怎麽說？
  直接問自己母親是不是被霍霍了？

  以己度人，若是他站在李葉的立場上肯定不可能禽獸不如。

  “世子看來對我還是有諸多誤解。”

  李葉拉著褚寅坐回去喝茶，笑著沒頭沒腦說了一句，褚寅也聰明立刻明白自己表現的過於明顯，但既然話說開了，他也輕咳一聲問道：“李兄，我母親他身體到底如何？”

  他其實更想問如果有些事真發生了，鎮南侯府會怎麽安置？

  “令堂的情況想必你知道了吧？”

  “知道。”

  褚寅點頭，也有些尷尬，他還是最後知道的那個人，所以暗暗猜測自己母親為了活命是不是付出了什麽無法明言的代價，卻又無可奈何。

  “我娘子來自仙門，我也不瞞你，念在你妹妹即將入我侯府的門，我們將來是一家人，所以給了令堂一顆仙門那邊的丹藥。”

  那築基丹雖然價值連城，可對他來說真沒啥意義，頂多就考慮要不要回江南老家一趟，給家中二老盡盡孝。

  但娘子卻告訴他，如果要盡孝有更好的辦法，她能幫二老不通過丹藥就築基，將來也有機會在修行路上走的更遠。

  至少比吃了築基丹，這輩子被定死在元嬰之下來的好。

  什麽辦法倒也簡單，等京城事了，接家中二老去仙宮頤養天年，在仙宮天地靈氣和各類靈果的影響下，再沒有修行天賦熬個幾十年，也能築基。

  雖然時間慢了點但勝在安全，當然這種待遇可不是一般人才擁有，連上聖院院長石老那種身份都無法輕易帶幾個凡人去仙宮定居。

  也就是，仗著聖人在背後，這仙宮本身就是他們幾個聖人弟子在管理。

  簡而言之，特權！

  收回思緒，李葉喝了口茶。

  褚寅從巨大的震驚下終於回過神來，立刻明白自己剛剛糊塗了。

  連忙端著茶上前，“李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以為……”

  “還以為我會對令堂有非分之想？”

  李葉望著堂堂平南王世子如此卑躬屈膝，感覺其實很怪，在俗世他們兩人其實身份地位差不多，對方可能還略高他一點點。

  但是現在，雙方地位真的天差地遠，這便是仙與凡的差距。

  “咳咳，是我小人之心，還望李兄大人有大量！”

  褚寅臉色尷尬，畢竟他是以己度人，他本身就不是什麽君子，這些年仗著世子身份欺男霸女，乃至於強搶民女的事情的確也乾過。

  “算了，念在一家人，我可以不計較。”

  李葉喝了那口茶，也等於此事翻篇，其實他也有點心虛，說沒動心思連他自己都不信，這喜歡漂亮的事物是人的天性，他也否認不了。

  但他是真沒對平南王妃做了什麽，頂多就是抱回後院，然後就是娘子去操心了，他就在外面等了片刻。

  “多謝李兄，不，多謝小侯爺！”

  褚寅擺正了自己的位置，愈發恭敬起來，並非是因為兩家要成為姻親，甚至不是因為他母親跟他透露要仰仗鎮南侯府來幫他繼承爵位。

  真正讓他認清現實，還在於李葉已經築基！李葉的娘子來自於仙門！
  “先別忙著謝我，我願意給令堂仙丹，是有條件在先。”

  “我母親既然答應，那便是我的意思。”

  褚寅連忙解釋，可李葉卻笑了笑然後面色古怪，“你不問問什麽條件？”

  “能救活我母親便是天大恩情，別說條件，就算是要我項上人頭，我褚寅也絕無二話！”

  大話誰都會說，而褚寅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李葉不可能要他那顆腦袋，畢竟都要成姻親關系，於情於理都會網開一面。

  李葉反而笑了，暗道這就是仙凡有別，在絕對實力面前凡人再有權有勢，也要低下高貴的頭顱。

  飄？
  有點，但他更多的還是清醒，這一切來自於娘子，而不是來自於他。

  “我跟令堂提的條件，將來會由你妹妹的孩子來繼承爵位，當然在此之前平南王這個爵位和封地，都由你來繼承。”

  他可以隱瞞，平南王妃那種精明的女人甚至會主動幫他隱瞞，只要等褚寅將來老去後，平南王妃因為築基壽命悠久，完全可以繼續主持大局。

  根本不需要李葉以仙門方式出門，就能讓他和郡主的子嗣鳩佔鵲巢。

  但他還是坦言，將條件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李兄如此看得起我平南王府，也是我褚家之幸！”

  褚寅當場松了口氣，他不滿？他有屁的不滿，難道自己不清楚他這個世子其實早就岌岌可危？若無外力幫助別說繼承爵位，早就被廢黜了世子之位。

  至於將來爵位與他的子嗣無關？那也是將來，其實如今的他對於俗世權勢的熱衷，就已經有些淡了，自從見識過仙門的高高在上，誰還會回頭去惦記俗世那點權勢？
  “他日若是李兄願意拉我一把……”

  褚寅小心翼翼的道出了心中的野心，成為俗世的王爺有什麽好？肯定還是修仙更讓人渴望，而他也有些自知之明，就算如今入了上聖院可想要築基真的有那麽容易？
  “今後再說，不急。”

  李葉笑著搖頭，他能答應嗎？

  他自己都才築基，而且還是仰仗於娘子對他開小灶，仙宮之主還聖人呢，除了冒出來給了他一塊象征著聖人弟子身份的玉佩，就再也沒出來過。

  從娘子口中他已經知道，那仙宮之主壓根就不是個合格的老師，對弟子都是放養狀態……

  “是是是，是我孟浪……”

  褚寅略顯失望，但很快重振旗鼓，他也是聰明人，自己妹妹成為李葉的妾室，以後就是一家人，有什麽好處他多少也能分到一點是吧？
  其實他也想討要一顆仙丹，就是不好意思開口。

  侯府的廚子絕對是精挑細選，所以午時用膳，兩家也都是賓主盡歡。

  平南王妃直到快酉時才醒來，整個人也是容光煥發，雖然還無法和蠱毒發作前相比，氣色卻紅潤許多明顯人更精神了一些。

  那模樣當真是嫵媚動人一顰一笑都讓人不禁怦然心動。

  李葉並未挽留，雙方也已經定下黃道吉日，正巧就是下個月有個合適的日子，到時候侯府這邊會親自去平南王妃迎親，一切都按照平妻的待遇操辦。

  也算是給了平南王妃幾分薄面。

  “小侯爺以後有何差遣，可以知會犬子，他會為小侯爺辦妥。”

  平南王妃知恩圖報，離開前更是公然表示出立場，褚寅在旁也跟著點頭，他知道自己母親如此安排的用意，更多的還是想讓他能夠抱緊鎮南侯府這條大腿。

  見過仙門的手段後，俗世那點場面真的顯得沒那麽重要。

  “等過了門，一切好說。”

  李葉也沒拒絕，佔了人家女兒便宜，總要付出點什麽。

  隨著平南王妃和褚寅母子離去，自然也是落在了有心人的注視下。

  一整天在侯府，足以讓京城各方勢力揣測分析很久，更有人注意到平南王妃從侯府離開時紅光滿面，讓本就被添油加醋的各類流言蜚語，再一次有了新版本可以更新。

  ……

  深夜，月色星空，潔白的光輝映照在河面，顯得那般唯美寂靜。

  周圍一艘艘樓船歡聲笑語，卻有一艘顯得特立獨行。

  然而夜夜笙歌的那些人，都很識趣的沒有去打擾，因為那艘樓船在京城象征著一個高不可攀的人，一個讓無數王公大臣和風流才子都自慚形穢的絕世才女。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在了樓船甲板上。

  稍微腳滑了下，幸好最後還是站穩了腳跟。

  “還是不太習慣。”

  人影咂了咂嘴，月光下印照出那俊秀帥氣的臉蛋，左右看了看也幸好腳下這樓船在京城比較特別，沒什麽人敢過來看熱鬧，所以剛剛落地不穩倒也沒人……

  “小侯爺。”

  清脆動聽的聲音將李葉的幻想打破，好吧，還是有人看見他剛剛腳滑的畫面，看著正掩嘴偷笑望著他的長腿丫鬟，他能說什麽呢？

  “你家小姐在裡面嗎？”

  今晚他來自然不是為了聽曲，而是有正事，順便還嘗試了下獨自禦空而行。

  也借助了娘子為他煉製的那一身法衣，以禦劍而行方式，就是第一次有些生疏。

  “小姐剛剛還念叨著小侯爺呢~”

  丫鬟小婭噗嗤輕笑，話音還未落下，船艙內就傳來嬌嗔輕斥，“小婭，你亂說什麽！”

  說是斥責其實更像是慌亂嬌羞情況下的掩飾，丫鬟也明白，“是是是，是奴婢亂說話，小姐可沒睡著了夢話還提到小侯爺。”

  李葉摸了摸鼻子，自己這個‘未婚妻’多少有些傲嬌，朝著丫鬟點頭示意後就進了樓船來到廂房，推門進去滿屋子酒氣，再一看名門京城的才女蕭大家居然醉意朦朧，這到底喝了多少？
  衣衫不整毫無才女大家的樣子，那雙水汪汪的眸子與他四目相對，可李葉目光卻不由自主往下移……

  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就感覺眼前人影閃過，竟歹毒的將他腦袋摁住遮蔽了他的雙眼，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橫看成嶺側成峰，

  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
  隻緣身在此山中。”

  他會背的古詩真沒幾首，好多都忘了，就偶爾，突然間在腦海中蹦出來一首……